母亲还在厨房做着晚饭,父亲从屋里出来问夏成雨要不要一起去菜园看看。
夏成雨跟着父亲到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小栅栏里,说是菜园其实是很小的一点地方,从前年开始父亲在这里会种上三四颗西红柿、五六颗黄瓜、搭一根丝瓜架子、撒一小片香菜种子,茄子有事会结几个,南瓜总是长的很大很甜。
现在到这片小小的菜园里来,还见不到果实,父亲给它们浇浇水,夏成雨蹲在地上拔拔草。
“爸,”夏成雨来回揉着手里的几颗杂草,“前几天是不是有人给我介绍工作了。”
父亲浇完一瓢水,看看夏成雨,说:“嗯。你觉得要不要去?”
“我······”她犹豫了一会儿,“如果店里一直没有起色的话,就去吧,我也该安定下来了。”
父亲放下水瓢,“这件事情你要自己想好,我们做的决定,不能代表你。就像之前那样再反悔一次,我们也不好交代。你谢叔叔跟我是多年的朋友,他介绍的工作虽然比不上之前的那一份,但是也是很稳当的。”
“爸爸······”
父亲摆摆手,“你自己去考虑吧。”
他说完继续拿着水瓢浇菜,过了一会儿他对一旁拔草的夏成雨说:“这种菜啊,把一颗种子埋进土里,尽心尽力地伺候它,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活?活了以后又不知道能不能结果?开始结果了,又开始想这果实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可是即便是这样,该种菜的还是要种,不到你吃到果子的那一刻,你都要继续浇水、施肥、拔草。步骤要一步一步来,迷惑要一点一点解,按时令结出来的果子才好吃,一蹴而就的可能也有,但不能强求。”
夏成雨听完,抬头看着父亲:“爸爸,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使我这一年来的结果是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
“没有人说你做的不对,成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现在仍然是在选择的过程中,任何事情不怕从头开始,怕就怕异想天开,不肯脚踏实地。该蹲下来拔草的时候,就要蹲下来拔草,该弯腰浇水的时候,也要弯腰浇水。”
在菜园里忙活了半个小时,父女俩便回家了,母亲做好了晚饭,之前的事情没有人再提。父母说了几句关于三姥姥的事,夏成雨边吃边盯着电视看,一切如旧。可是当夜深了夏成雨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又开始一遍一遍地想起父母对自己说过的话,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要坚持本心把餐厅开下去,还是听从安排做一份稳定的工作活下去,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资本去选择前者,可总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让她备受折磨。夏成雨知道自己无法避开这个选择,至于蒲煜······她好像只能选择逃避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她叹口气,翻来覆去,少有的失眠了。
夜里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夏成雨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个人在叫她,“小雨,小雨?”
好熟悉的称呼,好熟悉的声音,夏成雨睁开了眼睛,一个模糊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揉揉眼睛努力辨认了几秒,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蒲煜!是你吗,蒲煜?”她朝那个身影跑过去,“你回来了?”
那个身影又朝她走了几步,“小雨,你还在等着我吗?”
“嗯!”夏成雨使劲的点着头,“我等着你!”
“对不起。”蒲煜抱歉地说。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夏成雨一脸惊慌,“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蒲煜的眼神暗淡下来,没有回应她。
“你是还要再走吗?”夏成雨的眼睛里已经漫上了泪水。“他们都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不信,我一直都在等着你,蒲煜,你别再走了行吗?”
“别这样。”蒲煜用手摸了摸她的脸,他的手凉凉的,像是一块冰划过她的皮肤。
“蒲煜,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为什么总是看不清你的脸?”夏成雨试图伸出手去也摸摸他的脸,却怎么也够不到。
蒲煜一脸悲伤的注视着她,夏成雨愣了一瞬,问他:“你现在是一个鬼魂吗?”
蒲煜的嘴巴动了动,夏成雨却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她心中着急,急得直掉眼泪。
“你不要哭。你总是在哭。”蒲煜对她说。
夏成雨那手背擦掉眼泪,“我不哭,你别走。”
蒲煜叹了口气,夏成雨上前一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不管你是人是鬼,只要你回来就好。”
“好吗?”夏成雨小心翼翼地问着对面的人,“你回来吧,好吗?”
蒲煜沉默了起来,时间在这沉默之中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夏成雨一边等一边白了头发,可是她不敢催促他,她怕自己一皱眉,眼前的这个人就再度消失了。
于是她耐着性子等啊等,终于等到蒲煜抬起了左手,夏成雨激动万分,赶忙上前去握住那只手,却不想他猛然地抽回手去直直地戳向了自己的心窝······
“蒲煜!”
夏成雨觉得自己的胸口也跟着撕心一痛,她眼睛睁开,大梦初醒。
四下里一片漆黑,夏成雨眼角的眼泪还在不断地往外流,她抬起自己的手,窗外的月亮好像穿透云层了,隔着窗帘都能感受到外面透亮的月色,她慢慢地辨清了五指的轮廓。
“差一点,”她想,“就差一点就能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