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 24.千年【10】

    “老爷，刚刚得到消息，上面发下文件，决定发掘镜山皇陵，而且已经派了军队驻扎在镜山脚下了。”

    秦宅的厅里，一名黑衣男子向主座上的须发皆白的老人禀报道。

    “唔，这样的话，王家想要进皇陵也不成了，秦爷爷，这样不是正好吗？”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简无绪左拳敲着右手心道。

    而老爷子捋着白胡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迷惘道：“这么多年，一切，该终结了！”话毕，眼底凶光闪现。

    秦雪问躺在医院私人病房里却突然觉得心神不宁，胸口尤为发闷生疼而清醒过来。摸着胸口，他微微喘着气，想要努力弄清楚这种类似被剜心的痛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筠……不……”

    忽而似有所感，他捂着胸口踉跄着奔向病房的落地窗前，一把拉开轻盈的窗帘，无边的夜空上，本该毫无星光的天幕上却是漫天星辰，恍如宇宙深处，秦雪问呆愣着看着眼前奇怪的景象，定定盯着某处死死盯着。

    而后一瞬间他骤然紧缩了瞳眸，心口的痛楚到了极致。

    “不要——”

    秦雪问猛然坐起，惊恐的神色布满面容，一时间他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他记不清梦中到底看见了什么，然而那种入骨的恐慌与愤怒却是分明地还残留在他的五感里，久久没有消散。秦雪问伸手摸了摸胸口，除了跳动得过快之外没有其他感觉。可他分明还记得在梦里的时候那种无法忍受的剜心之痛，生死不能。

    揉了揉额角，他才仔细想起来自己之所以在医院的原因，而就在这时，病房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顾镜离失踪了。”一瞬间脑子就空白了起来。

    等秦雪问见到简无绪的时候，心底里那一点点的侥幸便再也无所遁形。

    “怎么会？”

    “这个人的身世有问题。”简无绪难得的正经脸，严肃沉声道。“我们深入查了这个人却发现他根本毫无来历可言，南城的档案上说他是国外留学归来的，也确实有他的国外记录，然而在国外的居住地却没有人见过这个人；而且我们查了他在郊区的那座庄园，完全查不到建造记录，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更诡异的是当我们的人今夜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那座庄园消失了！那里除了草木比别处茂盛许多之外，别说别墅了，连块砖头都没有！而且等我们再黑进南城的系统之后却发现所有有关顾镜离的信息资料全都不见了，不是被删除了，而是就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我真是日了狗了，这美人难不成是鬼啊！想想简直赶上聊斋了！”简无绪说着说着画风就开始崩坏了。

    “阿问，这要不是咱们都见过这个人，这都简直了！”

    秦雪问怔愣着，神情有些迷茫，他忽然想到黄粱一梦这个词，又或者这个人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顾，镜离……”秦雪问轻声喃喃，忽而转为咬牙切齿：“顾镜离！”

    简无绪沉默地看着自己素来沉闷的竹马失态地表现，沉默不语，叹气这人还是陷进去了。也对，那样的人，怎么能不被迷惑，就像妖精一般让人不可自拔，却也是一种无言的悲哀。

    半年后，有关部门发下发掘镜山皇陵的文件，组织全国所有的考古界的发掘能手，民间高人进行世纪发掘。其中王家与秦家的交锋也在这次的事件里白热化了，不可开交，而手持明鉴的秦家稳压一头。

    秦雪问在开启地宫之前不知道怎么抽风，企图阻止所有人打开皇陵最后的主墓室，然而毕竟人微言轻，况且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怎么也不可能不脱了皇陵最后的内裤吧。

    所以当所有人看到主墓室的时候，全都震惊在那举世无双的布局里了，而秦雪问却盯着眼前的景象，心头一跳，紫光划过眼底有些变幻莫测。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一种顾镜离肯定来过这里的感觉。

    然而就在所有回神后，眼前的景象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主墓室和一具“黄肠题凑”，留下对史学界的又一个难解之谜。

    而那次的交锋最终以秦家的惨胜而告终，秦家也从此没落。

    两年后，在城郊的那片地方建造起一座中式园林，据说是秦氏最后的资产。

    简无绪从当年的事情完结后就去了意大利追求毕生最高追求去了，除了经常向秦雪问发邮件和照片炫耀又泡到了大美妞或者美青年之外，毫无建树。

    秦雪问处理了所有的秦氏产业之后，找到了秦家与那段千年之前的纠葛的前因后果。

    他在明鉴里发现了当年那段关于晋武帝和其帝师之间的前尘过往。

    事实上，正史上对于晋武帝的老师只有一句话：“帝师与上结识乃是晋国兴旺之始，然帝业未竟而殁。”

    连对于人物的正常的评价都没有。

    这是很不正常的。

    秦雪问在那段秘辛里看到了事情的真相和最终的结局。

    晋武帝在帝师离奇失踪后寻找了一百多年，作为难得的开创盛世格局的长寿帝王，他以毁誉参半而名留青史其实是很难得的事情。他的其半生完成了一个帝王的最高功绩，让后人难以望其项背。然而他却用他两倍于前半生，甚至长于寻常人一生的时间来完成一件几乎荒唐和虚无缥缈的事情，这也是旁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修建通天浮屠也好，六次南巡，数次出海也罢，一切不过是为了找回一个曾经伴随他半生的人，一个他求不得的人罢了。

    秦雪问在看到当年真相的那一刻，几乎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功过相抵的帝王一样，求而不得。甚至自己还不如对方，至少对方至少还有三十年的回忆供他回忆一辈子。可他呢？只怕对方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罢。

    有些苦涩，又有点庆幸。至少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忘却。

    合上手里的古籍，将之与明鉴一起锁进保险箱里，秦雪问站起身来舒展了四肢，准备去休息时却听得门口的门铃响了起来。

    皱了皱眉，秦雪问还是走到玄关接通视屏，却在看到的瞬间，手里的杯子摔在了木质地板上，撒了一地。

    门口那个青年甚是和善地笑着招呼道：“您好，听说这里招租？”

    碧青的眼底就像院子里青翠的青提，又像是被吹皱的那池春水。秦雪问觉得，他绝对比晋武帝幸运，幸运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