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年接纳了罗小胖的友情,罗小胖性格比较直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表达的都比较直接,从他身上,袁小年感觉到了久违的善意,平日里,两人一起吃饭、一起上课、聊天的时候多是罗小胖在说,袁小年偶尔才会插几句,罗小胖越来越喜欢这个愿意听他絮叨的朋友。
武校的生活毕竟是清苦的,寄宿制,娱乐活动很少,身体锻炼的任务较多,很多学生都没有熬到最后,罗小胖也属于其中一员,他在精武学校待了三年后,体型成功的得到了控制,后来便从精武学校退学,转学到县实验小学,毕竟以后要考高中和大学的,精武学校的文化课水平确实不怎么高。
临别那天,罗小胖拉着袁小年的手,涕泪横流,依依不舍嘱咐道:“小年,哥哥先走一步,以后想我了就到我家找我,在县城里,我罩着你,以后我也会常来看你的”。罗小胖的家庭地址早已留给袁小年,但是此后好多年,袁小年都没有去过。
90年代末,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在改革大潮中分享到福利,最早一批外出打工的人开拓了眼界,开始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好的教育环境开始受到人们的追捧,武校的热度逐渐退出,精武学校最热的时候全校有500多人,但到了最不景气的98年,整个学校的生源不足100人,最早的一批武术指导老师基本上全部离开,现在的武术指导老师数量少,而且水平明显不行,破败之像已显。
袁小年在精武学校待了七年,身边的同学换了一波又一波,来了一波又一波,周围的人永远在变,但是不变的永远是他自己,当他升到初一时才发现,刚入校认识的那群人,基本上十去**,一部分人是无法忍受学武的煎熬和痛苦,去了纯文化课的公立学校,也有很多人有了更高的追求,转学去了县城的公立初中,接收更好的教育。在这若干年中,袁小年的身上又发生了几件足以改变他命运轨迹的时间。
第一件事是袁小年初一的时候,爷爷过世了。
这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国老人,一辈子兢兢业业,省吃俭用,把整个心思都放在家庭和田地上面,儿子和儿媳闹离婚的时候,他为儿子的所作所为感到丢脸,斥责过儿子,威胁过儿子,可惜影响力太小,最后也始终站在儿媳的这一方,儿媳离婚走了以后,他便尽力照顾袁小年,武校的学费比较贵,他一供便是好多年,从没有吝惜过。
老人也比较倔强,是非观很明确,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出对袁小年的支持,儿媳走后,他便再也没要过儿子寄回来的钱,省吃俭用,独自抚养他的孙子,有生之年从没有去过广州,也没有允许儿子将外面的女人孩子带回家。
老人走的很安详,前一天下午还在地里忙活,夜里睡一觉后便再也没有起来,老人去了之后,袁小年的父亲带着他在外的家庭回家奔丧,老人生前坚持,死后确无法拒绝,也不知老人泉下有知,是何种感想!
老人走的时候袁小年已经十三岁了,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现在都能想的明白,他很感激和怀恋老人,但老人出殡时他却没有哭,看着眼前悲悲切切,不停的抹泪的一家陌生人,袁小年觉得有些反胃和恶心,有种时空交错的错觉感,感觉极为荒谬和不真实,他甚至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悲伤来自何处。
第二件事是袁小年彻底的成为了父母均健在的“孤儿”
自袁小年出生后,袁承志在广州的生意便越来越好,他在广州开了厂子,置办了宅子、店铺,买了车,和发妻离婚后,和后来的妻子便迅速登记,现在的妻子也争气,年轻漂亮,还为他生育了一儿一女,资产丰厚、家庭和睦,已成为袁家村附近最顶尖的财富传奇。
但是袁承志不喜欢袁小年,袁承志回家奔丧时,找过袁小年谈过一次,他原本的想法是将袁小年转学去广州,和他在一起生活,但是袁小年全程沉默,没有给他说过一句话,他的话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只是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眼光中满是戏谑,袁承志突然升起一种被鄙视的挫折感,这让他极度的不舒服。
谈话将要终结的时候,袁小年盯着他衣冠楚楚的父亲,突然恨恨的道:“你披着再好的皮,也做不成一个正常的人!”
袁承志狠狠的扇了袁小年一个耳光,袁小年没有动,只是咧着嘴突然笑了笑,袁承志脸色铁青,摔门而出。
他搁下一句话:“那你就自生自灭吧!”
丧事办完后,袁承志带着娇妻孩子便离开了袁家村,也带走了袁小年的奶奶,留下了张小年和袁家村的祖宅!或许那一刻他只是想挫败袁小年的锐气,用残酷的现实击败袁小年心中的坚持,等到袁小年向他屈服认错,维持自己心中那点可怜的尊严。
但是一直到他朽朽老矣,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死神的宣判,也没有等来袁小年的屈服!
袁小年靠着爷爷留给他的一小笔存款,度过了最艰苦的一年,在他最艰苦、最迷茫的时候,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但是他从没有想过屈服,袁小年从不屈服!
第三件对他影响深远的事情是精武学校最终没有逃过破产的命运,被县一中兼并。
县一中是县城最好的学校,初中、高中一体化办学,90年代,高质量的教学资源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追捧,为了让孩子进入更好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无数的家长不惜出高额的择校费让孩子进入县一中就读,县一中的初中部、高中部的学生规模均急剧扩大,旧校区的历史较早,面积狭小,且扩建不易,于是县一中的领导便计划在县城周边再建新校区。
最终,他们相中了精武学校所在的地块,在袁小年即将升入初二的那一年,精武学校被财大气粗的县一中兼并,小学班全部解散,学生回原籍就近入学,为了降低学校兼并过程中来自于学生家长的阻力,初中班全体划入县一中初中部。
说是全部划入,其实那时候精武学校的初中部一共才15个人,而一直被生活厌弃的袁小年,第一次被人生的幸运转盘砸中,从一名武校生开始转变为重点中学的学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