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袁小年没有在村子附近的公立小学读书,而是在爷爷的安排下,进了在县电视台宣传力度最大私立武校—精武学校,九十年代初期,中原武风盛行,李小龙、成龙、赵文卓等武打明星几乎成为全民偶像,成为一个武打明星,几乎成为青少年的全民梦想。武校办学门槛低,生源广,综合收益很不错,所以县电视台每天都是狂轰乱炸的各种武校招生广告。
袁小年对武术并不是很感兴趣,袁家村的孩子分为两派,袁小年是一派、其他的孩子是一派,袁小年从不挑衅,但是第一次的“战争”让这两派仇恨滋生,越来越水火不容,袁小年的对手仗着人多,总想把失去的场子找回来,打架时也越来越有策略,所以袁小年经常灰头土脸,伤痕累累,他只有一个人,在这种不平衡的战争中总是吃亏。
袁小年的爷爷也是很焦虑的,他不知道怎么去管这个问题少年,孩子性格倔,特别沉默,常用的打骂对他来说完全失效,他就站在那里,抿着嘴、低着眉,任你打骂,一点惊惧的神色都没有。有时候袁小年的爷爷也会尝试着和孩子讲些道理,让他意识和人打架是完全不对的,但是孩子就是不说话,鸡同鸭讲,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袁小年在村子里的名声越来越差,打架狠、不听话、缺少家教,俨然已经具备了成为痞子少年的一切必要条件,爷爷最终决定将他送入武校,因为听人讲武校的管理是很严格的,很多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在武校老师的严厉调教下,开始对世界怀有敬畏之心,性格变好了许多。
“别人都在家门口上学,为什么我要去武校?“袁小年很抵触爷爷这样的安排。
“小年呀,村里老有人欺负你,你现在一个人打不过这么多人,等你上了武校,老师会教你很多厉害的武术,那时候你就可以狠狠的揍他们”老人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他只能尽量安抚孩子。
袁小年再无怀疑,对已经品尝到仇恨滋味的孩子来说,这句话犹如美酒!
人生就是很多意外和玩笑组成,如果不是袁小年的父亲婚内出轨,袁小年本可以拥有正常的家庭;如果袁小年的母亲没有放弃家庭或者没有放弃他,袁小年或许还可以拥有正常的世界观和性格;如果袁小年没有上武校,或许以后他只能成为一个普通的中二少年。流氓会武术,只会在中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有特色,这也是老人没有预想到的。
精武学校是一所文理兼修学校,寄宿制,只能学期结束后才能回家,学校开设的有武术班和文化班,学生上午学武术、下午学习文化课程。武术确实是精武学校的优势和特色,几名武术教师也都是正宗的嵩山少林寺的武生,教学质量很好。文化课分为小学部和初中部,小学部的老师多是一些临时招聘人员,水平参差不齐;初中部是和当地的初中合作办学,公办师资力量,水平稍微好些。
精武学校学生最多的时候有五百多人,规模还是很大的,只不过来武校学习的动机多种多样:有些条件好的家庭希望孩子通过多运动,能在武校控制体重或者减肥;有些孩子问题太多,性格太皮,家长希望通过封闭式管理让孩子吃些苦头;有些家在附近的孩子只是因为学校离家近。
像袁小年这种怀揣着武侠梦,功成名就快意恩仇的孩子并不多,甚至少的可怜!
九十年代散打、跆拳道等西式武术还不是很流行,袁小年学习的是传统的少林武术,包括刀、枪、剑、棍等武术器械,武术的学习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不会一蹴而就,在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阴暗的信念的支撑下,袁小年的学习态度很认真,也很努力,武术教师交代下来的任务他总是会很严格的去执行,锻炼的时候也从不偷懒。武校的学生来自全县的各个乡镇,没人有知道袁小年背后的故事,也没有人嘲笑和针对他,他在这里可以放下心里的戒备,成为一个最正常的孩子,他觉得很轻松,慢慢的开始喜欢这个地方。
正常的孩子也可能不是普通的孩子,在武校里,袁小年给别的孩子的感觉是神秘的:首先是他的沉默,袁小年话很少,除了教师外,他很少主动和别人交流,这和其他爱玩、爱笑、爱闹的孩子格格不入,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其次袁小年有时候很拼、很凌厉,尤其是武术课对打的时候,别的孩子都是走个过程、和和气气、点到为止,但每次袁小年都全力以赴,用尽一切方法攻击对手,直到把对方打趴下或者认输为止,以至于后来没人愿意主动和袁小年对打,能躲则躲。孩子的世界观是质朴的,崇拜强者,崇拜未知,这种神秘感也给他在精武学校增加了许多吸引力。
袁小年在精武学校的第一个朋友叫罗有年,江湖绰号叫罗小胖,家庭在县城有一定的背景,条件较好,罗小胖比较胖,8、9岁时体重就达到90多斤,好吃懒动,嘴也很碎,喜欢絮絮叨叨。因为家庭富裕,在袁小年还在喝一毛钱一袋的饮料时,罗小胖已经喝上了两块五一瓶的可口可乐,罗小胖用金钱开路,经常往学校带各种零食,用糖衣炮弹腐蚀同学,手下成功的聚集了一群孩子,成为精武学校的男孩子王。
或许是因为自己体型过胖,罗小胖对身体瘦瘦弱弱的袁小年天生有种排斥感,再加上袁小年一副视他为空气,谁也不搭理的独行侠气质,让他这个精武学校的带头大哥很是不爽。罗小胖仗着体重优势,在武术对打的环节,也经常ko对手,身体一压,屁股一坐,很多对手想爬起来都难。可惜在一次对打课上,他遇到袁小年,新仇旧怨夹杂在一起,两人打的都很拼,但袁小年与他遇到的其他对手都不太一样,虽然凌厉,但是同样灵活,打到最后,基本上就是罗小胖一方受虐,那次罗小胖被打的服服帖帖,也成为袁小年的忠实拥鳖。
此后罗小胖一有时间,就厚着脸皮凑到袁小年的身边,也不顾袁小年难看的颜色,就好似彼此间是两小无猜的好朋友,自顾自的说起自己苦恼:老妈嫌弃他太胖,不准他吃饭,还狠心送他来武校受罪;亲姐姐天天就知道臭美,从不关心他;亲戚家的孩子学习很好,经常考试全班前几名,就喜欢在他面前显摆。说着说着还配合的抹两滴泪,好似自己被全世界遗弃一样。
很多年后,罗小胖回忆起这段刚结识的岁月,都会感慨自己是受虐人格,别人不喜欢,自己偏偏乐此不疲,这性格,够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