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渐露出神秘的笑容,摇头:“这个暂且不告诉你,等到了时候,我再告知于你。”
白九潭乖巧的点了点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看着仁渐不时试探他的体温,耳边还有他喃喃自语的嘀咕声,可能是埋怨体弱的他,也可能是在自责。他对这忽然出现的妖怪,渐渐放下了警戒心,模模糊糊睡了去。仁渐见他睡了,这才慢悠悠的施法治他。不是他要这孩子多受些苦,只是怕他小,吓着他。
白九潭是这家子中最差的。听说他祖辈男儿都是当过病上过沙场的人,他爹就是一个武官。这白府中,有三个少爷,他最小,也最不起眼。大哥,已经是去往战场戎马的日子去了,二哥,也上了三年武校,也就只有他:二哥都知道群架斗殴了,他却还在学品茶之道;二哥咿咿呀呀时就拿着《兵法》看,而他却捧着各种不知名的小篇章看着津津有味若不是因为一出生时大夫就判他为“病罐子”,这么“皮”的孩子不知挨白将军多少骂。
心高气傲的白家人仍是按照旧习,对武这块看的极为严重,白九潭自然是被放弃了,只是还好,白家人只是不管他怎么胡闹,只是供着他长大。白九潭虽不甘但到底也只能怨天,索性就朝着白府人不看好的文科发展了。
这白府中,仁渐出现前,白九潭就是个被养着的废物异端,而仁渐是生活在一群人类中孤独的妖怪,同样是异端。两个孤独的人,懂得互相靠近取暖。
和仁渐相处久了,白九潭还是摸出了些底子:仁渐喜欢在夜里出现,喜欢吃鱼……他暗暗判断,这一定是只猫妖!
白九潭猜测时,还没有等着印证,就迎来了白府家境第一次最不光景的一道坎。
大哥二哥上战场去了,本是白府人欣喜的事,偏偏传来一个噩耗:白九潭他爹,准确说是白府家主,在战场中失去联系了!
一家无主,一朝无将,不仅是他家乱了,百姓慌了,也有朝廷急了。也只有这时,落井下石的贪臣才会暴露出现,皇上也不知如何,竟是听进去了这些胡言,要白府给个交代。交代?他们到那找个家主做交代?还得是聪明人……
答案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隐隐闪烁的火光。确实是隐隐约约:唯一可以暂替家主的人选,身子又倒下了。
白九潭第一次这么恨自己这身体,他仿佛已经听见下人们在低声叹气,仿佛听见了娘亲的哭骂……娘对他最好,而且从来温婉体贴,这次却是骂天骂地,骂爹骂他,最后到头,还是在骂自己……他想睁眼瞧瞧,却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处在一片虚无。
他恨不得就这般死去,免得成为这家的累赘,可是关键时候又想起那只猫妖,没了自己的陪伴,不就是和他一样孤独了么?
“别睡。”他在浑浑噩噩中,听见了这道属于那只猫妖的声音,像是一道姗姗来迟的日光。
“张嘴。”他明明没有力气了,更分不清那是现实那是幻境,但却是觉得自己真的张了嘴,随后一口腥热的液体灌入口中,顺着吞咽的动作,难受的地方舒缓了许多。他还是撑不过去,昏睡过去,唯一听清的一句话,便是不知是否是真的话语:“莫怕,我陪你。”
语气太温柔,所以白九潭无论如何都有些不信。
第二日,他睁眼,窗边的光照入他眼中,有些强烈了,他微微眯了眼,眼眶却湿润了。窗边站着的,是仁渐!二人对视一阵,都带着倦意,什么话也没说,但却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话。
白九潭终是暂代了家主地位,与所谓的帝王一番周折的时间中,仁渐无论是白日还是暮夜,都默默陪着他。大哥二哥终于回来了,在战场上因为负伤迟迟未归的白将军也回来了,他们带着胜利凯旋归来。庆功的庆功,九潭因为身体不适便没有早早从宴上退下,他找了不远处的凉亭,仁渐也不知何时出现陪在他身边。
九潭再次被无视化,不过他也冷下思绪整理着,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他的,是与他毫无关系仅仅是相交的妖怪……说不清是情亲淡薄了,还是妖怪不比人差?
清风如酒,欢歌灯烁,仁渐盯了一会远处欢歌笑语的宴殿,忽然开口:“诶,九潭,你说,咱们算不算醉了啊?”
“嗯?”
“你常叫我名‘人贱’,今后我也可以说你‘酒坛’了 ,哈哈哈!”
“你是想说,凡尘如酒?”
仁渐感叹,看着灯火:“是啊,以前活了这么久,一直没感觉,陪你这么一趟,细饮了这酒,反而是醉了。”他弯眸,露出嘴角的小虎牙:“不过,我忘了,你没喝过酒,要不陪我喝几杯?”
“不要……”接下来,两人的话匣子打开后便难以合上,谈笑风生,是他们共同的爱好。
白九潭是觉得自己在不幸中多么有幸!居然可以遇上这等良友?人妖殊途,在他认为,反而是荒唐至极。四个字,是一种牵挂,亦或是一种相处的好方式,直至后来,他才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
但是,今夜月亮,却是如此皎白,如缥碧一般的盘子,深深落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