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夜萤也是累了,于是找了一棵青葱便坐下来思索。他迟早也会去面临这种事,那个时候,他到底是妖还是鱼看着同类死去,他必须无动于衷么?
他手边有几片枯叶,只是稍稍使劲,这叶便碎了,白净的手心中全是碎片。
“人要无情,妖却要有情。人类说的话,为何总是如此奇怪”曲夜萤淡笑,将手中的枯叶轻轻放在了旁边,好像是在安葬死者,连带着用土铺了一层。
“喂!你这妖怪!怎么跑的这么快”鸣锡终于是追了过来,好在因为是神仙,不至于感觉到累。
曲夜萤觉的可笑,这个半路出来的神仙怎能如此固执:“我去那,与你何干”
“你!你不怕你也被吃么!”鸣锡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理由将他留下来,倒是曲夜萤,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悠悠向着其他方向走:“万物皆有一死,你本已经脱离了百生,当然不惧。”
鸣锡想要反驳,但仍是先紧紧跟上了他:“死鱼儿,你打算去那”
曲夜萤不语,只是这么走着,有的地方路滑,他小心翼翼的下,鸣锡想要帮他一把,但是被婉拒了。不止绕了多久,他们居然找到了那个老妇,老妇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睛却好使,此时正举着木棒打鱼。
曲夜萤就站在那,鸣锡想拉着他走,但曲夜萤就轻轻推了一下他。鸣锡是仙,在身材上是比曲夜萤强壮些。但鸣锡还是忍住了,曲夜萤叫他看,叫他看着。
小溪不知从那出现,缓缓流淌着,澄清的水,是一条绸带,光是看着就是很美。旁边的绿潭,映照着岁月的年轮,静静的,与溪共奏清歌。唱着什么,曲夜萤想了想,算是想到了。
“这溪水也会唱歌,唱的叫《溪花》。”曲夜萤双眼注视着老妇的身影,认真的说。她有些年老,但是很认真的在找着鱼儿。
“惜花你怎么听的出来这溪在唱什么?这曲我也是没有听过。”鸣锡认真思索了一会,竟是百般记不清,但这调子,在心理作用下,居然真的有些熟悉。他游历人间太久了,这些清水的歌儿,谁会留意?但这些年他都做什么去了他竟有些记不清了。
“我自己编的,你也不是多聪明。”难得他还有闲心这般开玩笑,鸣锡也没说什么,和他一起看着老妇的身影。
老妇忽然大棒子就下去了,她应该是打准了,另一手连忙去抓鱼尾,将鱼儿拖上来,费力的用木棒去敲打鱼头,只是两下,鱼便不动了,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毕竟老妇不像年轻,可以控制力度。
这画面本是平常,放在平时,鸣锡还觉得很是有趣。以前他还会悠闲的坐在树上,吃着又酸又甜的果子,津津乐道与别人闲谈。也有人一同邀请他,但他嫌鱼腥味太重拒绝了。
“看见了么?”曲夜萤的声线有些颤抖,他逼迫自己看着这些,鸣锡不知为何,但他点头:“看见了。”
“我和别的鱼不一样,一出生就有灵性。”曲夜萤笑了笑,他看向鸣锡:“我去寻过我的娘,但她不会理我,她整天捕虾逐虫,后来便咬到了鱼饵,我记住了鱼钩的样子,觉得人类真是可恶,但是后来,鱼儿们却因为我与众不同,与我为敌了。”因为鹤立鸡群的独特,所以才会被嫌弃,但说到底,不也是物竞天择的结果么。
他就这么简单概括了自己几百年来的生活,平平淡淡,只有最后一句,他带重些语气:“我和别的不一样,我是妖还是鱼”
鸣锡思索了一会,之后拍了拍他的肩:“你啊就是鱼妖!叫曲夜萤,成了,别想那些了,我陪你。”他也是孤独的,安慰一个和他同样看起孤独的妖,有些勉强了:“这样,我陪你,看遍天下,带你体味人情常事,怎么样?要和我一起么?”
两个孤独的人,虽是殊途,却决定在一起,不管出于什么心思,曲夜萤平淡的眼睛,看向了他,黑色的眸子映照了他的身影:“好,你答应的,若是反悔,我就算成仙入魔也不放过你。”
这次到了鸣锡迷茫了一刹,曲夜萤回头,他不想被老妇发现,对于看着自己同类被杀的事情,他做到了无动于衷,这已经是够了,他看向鸣锡:“怎么了?”
“没有,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走吧。”
这条路,还有很长,长到了神仙也恐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