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鼠慕尘偏过头,看着他,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个叫了二十八年的“大哥”,竟然是这么陌生。
“鼠慕宇,我告诉你,今天我们的兄弟情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怎么?阿尘,你要看清楚,是这个女人害死了我们的妹妹,现在你竟然要为了她,连我这个大哥都不认了吗?你要知道,她今天会勾引我,就迟早有一天会……”
“住口!”鼠慕尘死死的瞪着他,“你再敢多说一个字……”
曲悠然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她拉了拉他的衣服,虚弱的喊着:“鼠慕尘,我们走,我不要看到他……”
“好!”
想想,这一幕多么熟悉。
当初他也是这样,抱着她把她扔进了这座金碧辉煌的金丝笼之中,现在他还是这样抱着她,让她离开了这里……
他把她抱上了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抚摸着她光洁的额头,温柔的低唤:“曲儿,我们现在去医院,你要坐好,不要睡着,知道吗?”
“不……”
她摇摇头,神智渐渐的清晰过来,“我不要去医院,鼠慕尘,随便你带我到哪里,我不要去医院……”
无奈,他只好把她带到了另一栋公寓里,本来想打电话请一位医生过来的,被她再一次阻止了:“鼠慕尘,拜托你,我不想看到任何人,你不要叫他们过来,好不好?”
“……好!”
他不忍心拒绝,坐在她的床边,心疼的抚上她苍白的脸颊,“可是曲儿,你还受着伤,你还在流血,你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你要我怎么办呢?”
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吗?
他做不到。
她无力的躺在床上,靠着枕头,一动也不动的。想对他微微笑一下,想安他的心,却怎么都使不上力,只能用着微弱的声音叮嘱着:“鼠慕尘,不要跟你大哥打架,他有心病,打架是治不好的……”
“好!曲儿,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他急切的安抚她,“但是现在,我们先看医生好不好?你身上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没关系。”她摇头,“不过是些皮外伤,上个药就没事了,你去把医药箱拿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可,就这些皮外伤,他也看得心惊肉跳的,到现在,他的心都还在剧烈的颤抖着。
“鼠慕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苏雪,她到底受过什么伤害?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隐瞒了我些什么?”她不想相信鼠慕宇所说的,她要他亲口告诉她。
鼠慕尘一怔,是鼠慕宇跟她说了什么吗?不然,她怎么会这样看着他?怎么一副想要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结果的神情?
但那件事终究是瞒不过去的,她总要知道的。
他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轻轻的,却也紧紧的。“曲儿,我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激动,好吗?”
“嗯。”
她点点头,“我答应你。”
“苏雪她,被一群人轮/奸过。”顿了顿,他又急切的说了下去,“不过我们都已经查过了,这群人里,没有一个人是睿睿的亲生父亲。”
“老天哪!”她惊呼一声,本来残留的一点希冀,彻底跌落到谷底。苏雪,那么晶莹剔透的一个女孩,她到底承受过什么?
想到她曾经遭受的折磨,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鼠慕尘急忙捉住她的身子,把她抱在怀里,“曲儿,你答应我不激动的。”
“我没激动……”她喃喃的说着,看着他,声音轻的不能再轻:“这只是本能的反应。鼠慕尘,你告诉我,这件事都是谁知道?是谁主使的?”
“我知道,若凡知道,子衿也知道,鼠慕宇也知道。”另外,还有一个人,“她”应该不算是“知道”吧?
“原来,你们这么多人都知道……”
她是苏雪最亲的人,她是睿睿的妈妈,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原来,大家都瞒着她。
她苦苦一笑,攥着他衣角的手,也越来越紧,“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主使的?”
“……”
“没有人主使吗?”
“……”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她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久久听不到他的回答,她也泄气了,不再逼问他,安安静静的靠在他怀里。直到,他以为她睡着了,她才又问:“这是哪里?”
她环视着这个屋子,很陌生的环境,很淡很淡的淡蓝色,很大很大的落地窗,只是很空旷,像是家具不齐全的样子。
“这是你的家。你的生日快到了,我准备了这栋房子送给你,刚刚装好,我还没来得及把家具准备齐全,没想到必须提前住进来了。”他低下头,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喜欢吗?”
她摇摇头,“太大了,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曲儿!”
他抱紧了她,嘴唇就贴在她的耳畔,轻声的低唤:“曲儿,拜托你,别拒绝我!”
“可是……”
“没有可是。”
“你好凶哦!”
她软软的抱怨着,眼帘微抬,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抚上他侧脸的弧度。从他出现在鼠慕宇的房间里,从他为了她、跟他的大哥决裂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牵动了,软软的。她已经不再那么抗拒他了,甚至,她敢这么主动的去触碰他了。
这个男人,真是帅的要命。
他低下头,捉住她躲闪不及的小手,坏坏的笑着,轻吻她的指尖。“曲儿,你在引诱我犯罪。”
“我哪有?是你自己太好色了。”她抽了抽手,却没从他手中抽开;又抽了抽身子,也没从他怀里抽开,没办法了,她瞪着他:“鼠慕尘,你又欺负我。”
现在的她,似乎越来越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想抱着你,为你着迷,这也算欺负你吗?”
“算。”
他无语,只得放松了力道。但看着她此刻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他也放心了,也真庆幸她被苏雪和曲睿的事情揪着心,不然她一定又会把自己封闭起来。
“曲儿,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他想,现在她对他笑,对他撒娇,不再抗拒他的拥抱和亲吻,甚至敢主动触碰他,是不是表示,他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呢?
但,她摇头了,“没有。”
“为什么?”
“你那么凶。”
“如果我不对你那么凶,你会不会有一点喜欢我?”
“不会。”
“为什么?”
“你总爱欺负我。”
“那如果我不再欺负你,只对你好呢?”
“也不。”她继续摇头,“鼠慕尘,你长的太帅了,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而我,我只想要最简单、最平凡的幸福,不想和很多女人去争一个男人……”
而她的自制力,一向很好。她应该,不会爱上他吧!
说着,她在他怀里慢慢的睡着了。
这一天,他关了手机,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这一晚,他拥抱着她,睡了这四年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一直到第二天,他开了手机,准备带着她去医院看望曲睿,才发现,经过了昨天和昨晚,这个世界早已经天翻地覆……
“怎么会这样?”
他压低了声音,看看她还在卫生间洗脸,他悄声的走到了阳台上,把门紧闭,才又道:“不要告诉我,这是我大哥搞的鬼。”
“的确是。”
三个字,他如五雷轰顶。
虽然从小他就知道,他的大哥一直很孤僻,很傲慢,从不和同龄人在一起玩耍,但是他怎么都没料到,他居然做得出来这件事――
拒做鼠氏总裁夫人,主动献身勾引大伯。
十二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今天的每一张报纸的头条之上。
鼠慕尘狠狠的咬了咬牙,吩咐了下去:“给我阻止所有媒体消息,并且,紧紧盯住鼠慕宇的一举一动。”
话音刚落,阳台上的门被推开了,露出一张素颜,“鼠慕尘,我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去了。”
他满脸的寒霜在见到她的时候,稍稍缓和了一些,却掩饰不住他眼中的怒火。
她上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我没事。”
“你要是公司有事你就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去医院。”她以为他是为了工作的事烦心,毕竟昨天他的确是在忙,她一通电话他赶了回来,她也不知道耽误了他什么事没有。
她以为这么说,他的脸色会好一点。但,听了她的话,他的脸色沉得更吓人了。“我哪里都不去,你也不能出去。”
“为什么?”
听着他不可违抗的语气,她体内倔强的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我今天要去医院看睿睿。而且,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有权利限制我……”
“我没权利吗?”
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我一定要去,你阻止不了我。”说着,她就转身往外走。
他立刻闪到她面前,堵住门,并且把门反锁上。“我说了不许出去,今天,你一定要呆在这里。”
“鼠慕尘!”她也动气了,“你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又这样?”
她不想跟他纠缠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给裴若凡打电话。他见状,更是来气,竟然一把夺过她的电话摔到了地上。“曲悠然,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我放着整个鼠氏不管,搞的家不像家的,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这么自私,总是想着你自己……”
他在怪她。
她知道。
她做的错事也太多了,想想,自己的确够自私的。
听着地板上传来的清脆的声音,她随之看去,那部漂亮的手机已经被摔成了两半。她轻轻的颤了一下,走向那分裂的手机,颤抖的捡了起来。
“鼠慕尘,你后悔昨天救我了,是吗?你怪我,先让你失去了妹妹,又让你失去了大哥,是吗?”她惨然的一笑,慢慢的从地上捡起那手机里的零件,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告诉大哥,我不去了,我担心睿睿知道了会难过,所以想请他……”
她叹了口气,“算了!鼠慕尘,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轻,很无力,也很伤。
手里捧着那些零件,她走上了阳台,在玻璃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下,重新把电池和电话卡都安装了进去。然后,她没有开机,只这么静静的坐着,看着手机沉默不语。
鼠慕尘站在她的身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今天开始,也许他们的关系再一次拉远了,好不容易有的一点点起色,因为他的一时沉不住气,又回到了起点。
他不后悔。
只要不让她受到更严重的伤害,他都不后悔。
他大哥,把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已经是满城风雨了。他需要时间去处理这些。
他必须要搞清楚,他大哥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一整天下来,她真的哪里都没有去。
他让她吃饭的时候,她就吃,让她喝水的时候,她就喝。总之,他要她做什么她都听,柔顺的要命。
他却,心疼的要命。
好多次,他想跟她说点什么,却每次走到了她身边,他又打了退堂鼓。
那件事不能让她知道,他又能说什么呢?
晚上的时候,他和下属通过了电话,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一整天闹得满城风雨的报纸也会消失的差不多。他可以稍稍放心了,准备跟她说,明天带她去医院,看望睿睿。
但,一进到房间,就看到她正对着床发呆。
见他进来了,来到床边坐下,她一转身,抱着被子开始在地上打地铺。
她就这么不想跟他在一起?
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她宁愿睡地板吗?
原本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冷眼看着她铺好之后,在上面坐了下来。
地板那么硬,又那么凉,加上她身上还有伤,身子骨那么单薄,她要怎么睡啊?睡得好吗?
他憋着气,站起身,“回床上睡,我出去。”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关上门。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缓缓的抱住膝盖,伪装了一整天的平静,在这一刻终于崩塌。她嘤嘤的哭出了声……
鼠慕尘站在门外,没有马上离去。
听着里屋传来的阵阵轻轻抽噎的声音,他的心也跟着阵阵的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推开门,想进去,却在转身的那一刻,他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任由脚在地上生了根。
进去能怎样?
此刻的她,需要发泄。
也许不仅是因为他今天的阴阳怪气,还有苏雪的事,睿睿的事,她自己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她压抑的太久了。
只可恨,他无法抱着她,不能在此刻,让她有个肩膀可以依靠……
她哭了多久,他就在门外陪了多久,直到她的声音渐渐停了,传来一丝丝细微的呼吸声。他知道她是睡着了,便打开门,轻手轻脚的进了去。果然,她没有乖乖听话的去床上睡觉,就坐在地上,脸颊埋在膝盖里,睡着了。
他不敢惊动她,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她没有被惊醒。
而他,看着,竟一看就是一整夜……
───
她都习惯了,即使没有闹钟,也几乎都是在曙光初现的那一刻,悠然转醒。
似乎只要这样看着她,就能天长地久。
她立刻清醒了,猛地一下坐起来,抓着被子的一觉惊慌的往床角里躲去。
她又躲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在害怕。
他意识到了,好不容易才让她不再抗拒他,好不容易。而,这样的美好这样的缠绵,竟是这么的短暂,他只是经过了昨天那么一场,他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曲儿!”他低声轻唤,眸光黯然:“你别怕,我不会在你不情愿的情况下就强迫你的,你先洗脸刷牙,我们去医院看睿睿,好不?”
说着,他站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尽管不情愿,却无奈。
昨天,一整天,在她的误解之下,在她的冷漠之中,他小心翼翼的部署着一切,安排着一切,就怕漏掉了某个环节,就怕一不小心,让她接触到外界人异样的眼光,再受到某种伤害。
但,他千算万计,唯独少了一点――他根本不知道,对于一个心理医生来说来,当别人在“研究”她的时候,她就把一切都看透了……
“丫头,你怎么来了?”
医院里,裴若凡看到她,立刻迎上去。
曲悠然立刻警觉到了什么,“怎么,我不能来吗?”
“……不是!”
显然的,他也知道了“那件事”。说什么,他都不相信他的丫头会去勾引鼠慕宇,别说是鼠慕宇,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她都不会。
当他看到报纸上,刊登着她的照片的时候,还有她只穿着一件睡衣披散着秀发出现在鼠慕宇房间的样子,他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嗜血的冲动。
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去想象那种情况,他只知道,他的丫头又一次被鼠家的人伤害了。他后悔,后悔当初答应她让她回到鼠家。
第一时间,他想要冲到鼠家,想救回她。如果不是为了亲自看顾好睿睿,如果不是恰好鼠慕尘的一通电话,如果不是他有效的说服了他,他真的会失去理智。
只要她能平安无事,他死死的压住了自己的不理智,不然只会让这场暴动更加严重。
曲悠然看着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问:“是不是睿睿怎么了?”
“睿睿没事。”
说话的是鼠慕尘,他出现在她身后,催促着:“你不是想他了吗?快去看看吧!”他不想让她和裴若凡再接触下去,不然他担心她会知道些什么。
而裴若凡,一见到他,所有的怒气在这一刻涌上心头,他大步走向他,狠狠一拳打在了鼠慕尘英俊的脸上。
意料之中的他,并没有回手。
裴若凡见他这样,更来气来了,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铁到不行,一个是翩翩贵公子,一个是冷面酷总裁,这一刻,他们的形象全都彻底破功。
一家小小的医院,忌于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根本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正走到病房门口的曲悠然,她听到声响时回头,见鼠慕尘已经被打倒在地上了。
他也会倒下吗?
她没有去研究这个问题的真实性,在她做出理智的选择之前,她的双腿已经不由自主的朝他走了过去,蹲到地上扶起他,看着他俊逸的脸上已经挂了彩,心中蓦地涌上一层怪异的感受:“疼不疼?”
“曲儿!”他一喜,急忙捉住她的手,“你关心我?”
“谁要关心你?”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还有旁边看热闹的一干人等,她困窘的想要抽回手,他却不放了。“曲儿,若你关心我,那我再多挨几下也甘愿。”
苦肉计。
裴若凡站在一旁,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做了多么蠢的一件事。他只为他的丫头抱不平,却忽略了鼠慕尘这鼠氏总裁“无奸不商”的本性。
他四年的守候,都抵不过鼠慕尘与她一个月的相处吗?
“这里是医院,你们最好不要再动手。”
说着,她就匆匆跑进了曲睿的病房,并且关上门。
围观的人散去,他们两人相视一看,均有默契的撇过头,又同时跟上她的脚步,站在病房之外,透过门窗玻璃,看着室内一对人儿亲昵的样子。
良久,裴若凡才轻轻的叹了一声。
“你知道她有多爱这个孩子吗?”
“……”
“当初,她恨你恨得要死。其实吧,你也知道她心肠软,与其说是恨你,不如说是害怕你。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坚持要留住你们的孩子,……你是不知道,当初失去那个孩子的时候,她几乎都崩溃了……”
“三岁的时候,她爸妈死了,她和苏雪还有乔云,三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乔云虽是女孩,却像男孩子一样总是保护着她;但是不幸,十九岁的时候,乔云犯罪入狱。她和苏雪离开家里在这所城市求学,没想到大二那一年,也就是你和她结婚不久,苏雪失踪了,并且精神崩溃。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她有个孩子,她想留下这个唯一的精神寄托,但是,也没能保住……”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隐隐有些哽咽了。
鼠慕尘只是,从始至终都看着她和曲睿嬉笑打闹的情形,这样的她,怎么还能这么开心的笑着呢?
她不苦吗?
“现在,睿睿又患上了肾炎,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们还没有找到可以为睿睿捐肾的人。……”
说着,他忽然看向鼠慕尘,“阿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今天,这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也觉得,睿睿是我的孩子?我是因为心虚,所以才不肯去厌dna?”
“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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