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给高仙芝嘱咐完,便叫上一同跟来,在旁看热闹的任未寒,两人一同回到城守府中,李俶将任未寒带至房间。
任未寒坐在椅上,看李俶挑拨灯烛,便道,“我看高仙芝见了你倒是很客气呵。”
李俶也并不想隐瞒身份,只是觉得如此行事更方便一些,李俶也知道在高仙芝这里不能长久隐瞒下去,高仙芝一旦知晓,其余人或多或少也会看出端倪,见任未寒有此一问,李俶也准备坦诚相待,可话未出口,便让任未寒抢了去。
任未寒道,“非富即贵,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倒是对另一件事情感兴趣。”
李俶见任未寒也未追问,便按下不谈,问道,“对何事感兴趣?”
任未寒道,“你叫我来,必定是有事找我,答应我的钱财可过去三日了。”
李俶讪讪笑道,“这个是自然要给任兄的,不过还有一件事比起这个更加十万火急,还请任兄念在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分,万万要帮我这个忙,因为除了任兄你,我实在想不出别人可以做这件事了。”
任未寒道,“我只是一个江湖浪子,居无定所,从未想过与达官贵人们发生任何联系。”
李俶道,“小弟我是达官贵人没错,但江湖事只能由江湖人了结,任兄武艺非凡,除了任兄,我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个人选了。”
任未寒思虑了一阵,冷哼一声道,“你用钱财将我留下,其实就是以防不备,好让我为你做事情,你们这些富贵人嘴上却没有一句实话。”
李俶赶紧起身抱拳,“任兄想到哪里去了,这几日你陪我找我师弟余长眠,李俶心中感激不尽,万万不敢有别的想法,可此事当真是十万火急,非任兄你,谁也办不了。”
任未寒继续冷哼,“说到底,还只是利用我罢了。”
李俶没有立即做答复,之前听闻任未寒说到富贵人时,只以为是讽刺之语,今日里发现,任未寒似乎对这些事情很是在意,可如今能调用的人太少了,能信任的人也很少,除了任未寒和独孤行,李俶想不出别人。
李俶继续道,“万不敢利用任兄,我李俶何德何能,只能是以朋友的身份央求任兄帮忙,朋友之义不可绝,望任兄垂怜才是,现我师弟余长眠和他的朋友鹰七生死未卜,凌仙姿凌姑娘又踪迹全无,事情一件一桩的来,我分身乏术,初到西域,身旁根本没有信任的人,当日剿灭沙鹰帮的人只剩你我和独孤行,独孤兄行伍之身,很多事情没法做,我能依靠的信任的只有任兄你了,你我虽萍水相逢,但好歹共生死同合作,纵然在沙鹰帮的路上没有遇到太过凶险的事情,但当时我们能结成一路,前路未卜,想必就是抱着互相扶持的心来的,再说你、凌姑娘还有独孤兄,助我师弟余长眠救了小女娃儿,与我师弟有恩,也就是与我有恩,我留任兄在此不过为了报恩,何敢言利用。”
李俶说了一大堆,任未寒看似未听,却也是句句入心。
虽然明白李俶这是嘴上之语,心是否真如此还有待辨别,但其中几点却也说的不错。
任未寒心想,“虽然我独来独往,可沙鹰帮一行,确实是记忆犹新,我且姑信你吧。”
任未寒心中叹了一口气,但面上仍旧是面无表情,道,“什么事?”
李俶心中大喜,立马抱拳道,“想请任兄为我当一回信使。”
任未寒哦了一声,“送往哪里?”
李俶道,“长安西城门门口的王记酒庄。”
任未寒轻轻抚摸着放在膝上的断刀,说到底,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任未寒实在是不太想插手这事情,任未寒也不是笨人,从沙鹰帮回来,先是余长眠失踪,后郑家又私运军械,今夜城守牛成思和三道寺的住持暴毙,一桩一件都在说此事非比寻常。
任未寒原本打算着沙鹰帮一事了了之后,就赶紧前往凉州将心中牵挂许久的事情解决,正如李俶来说,无钱寸步难行,于是就打定主意等李俶的钱,可钱没有等来,却等来一堆麻烦事。
任未寒看了李俶一会,冷声道,“将地址都告诉了我,是料定我一定会去了。”
李俶再抱拳,“此信非常重要,旁人我总是信不过,拜托任兄了。”
李俶此刻只能拜托任未寒,李俶只对任未寒道这是江湖之事,也不想让任未寒知晓太多,再者,若真是李林甫的人在这里,必定不想碎叶城详细的事宜传到长安,凭那人的武功之高,只能派一个武功不错的人去,李俶思来想去,只能拜托任未寒了。
任未寒想了想嘴角冷笑,“你我不过是因同一目的偶尔结识,相识不过三两天,怎么就变成自己人了,我要是你,是决计不会轻言所托的。”
李俶道,“任兄此想原本无错,你我虽目的相同,但想法决然不同,事情已了,不管背后如何,任未寒三个字必然已经传至江湖,灭了为祸多年的沙鹰帮,解危助困,仁义侠士,少年英雄,各种荣耀随之而来,任兄的想法已经达成,可任兄却一直逗留在碎叶城,却又是为何?”
这一问,让任未寒脑中也愣住了,是的,对于任未寒来说,灭了沙鹰帮,此事已了,无论沙鹰帮真假,或者是背后还有更大玄机,对于他任未寒来说,并不重要,可为什么还不离开碎叶城,还要继续逗留在这里呢?
难道就只是为了李俶承诺的郑家的钱财,可现如今郑家的人人去楼空,钱又找谁去要?
不是这个原因又是什么原因?
因为在金银窟中相斗一心为国、且耿直率真的热血男儿独孤行?
因为千里寻父的凌仙姿,还有天天跟在凌仙姿后面的花痴李俶?
抑或是那个为了一句问心无愧,可以拼着命不要都要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娃的痴呆余长眠?
想起这些,任未寒冷哼了一声,嘴里喃喃道,“这些人,确实是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