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儿笑而不语,走近衙差大哥跟前,提起裙子,深深一拜:“多谢衙差大哥,也多亏了衙差大哥寻来的护心镜、铜片等物。”
衙差回礼,道:“若不是姑娘机警,让我们防备,这会儿已是箭下亡魂了。应是张守多谢姑娘!”
不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想要瞧得清楚,那声响却掩蔽在一片林间。蜀中的路,蜿蜒幽深,四通八达,或直通山顶,或径没山谷,正应了李白那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有路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路。
张守虽是衙差,此间感念龙倩儿的救命之恩,紧张地问:“龙姑娘,还会有刺客么?”
刘虎俯下身子,贴在路面细听:“有四匹马!”
“四匹马?”龙倩儿沉吟。
小德子四下张望,一眼就看到官道那头出现常皋的身影:“是常侍卫和爷!爷……”
车夫早被那突如的羽箭惊得三魂失了两魄,后又见以为死去的人站立起来,更是吓得不轻,听众人言语,方知其间早有打算。车夫问道:“龙姑娘,之前,你让我换上南凉人服饰,原是要救我?”
“南凉人虽凶悍,但自百年前人口骤减后,南凉王下令,对犯过的南凉男子一律从轻发落。神鹿将军是不会杀本国年轻男子。就算你给我们赶车,会误以为你是南凉人,从而放过你一命。”
小德子迎上凌飞,又是感动又是惊叹,嘀嘀不休将之前的惊险说与凌飞听。
龙倩儿淡然应对,仿佛小德子所讲的与己无关,提裙上了马车。
刘虎识趣,换了马匹。凌飞进入马车。
车内,小德子还在讲着之前的事儿:“爷,你刚才是不见,快吓死我了,亏得龙姑娘机警,让我们早做防备,还与南凉将军说了厉害,这才放过我们一命……”
凌飞在听,目光去久久地凝视着倩儿:这个女子还真是不俗,生死之间居然可以这般淡然。若是别的女子,险些丧命,这会儿怕是吓得又哭又撒娇的,但她却似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不仅保得一行人丝毫无损,更化解了一场劫难。
“公子不是要从小路入城么?”
“如果南凉非置我于死地,跟在你们后面最安全。”凌飞虽然未亲见那一幕,但他知道,龙倩儿一定做得很好。
如若神鹿将军要除之后快,定然不会想到之后还有一行人。而是杀完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一带,如此凌飞一行几人反倒安全了。龙倩儿不得不佩服凌飞的胆识,只有寻常人才会想着另走小路,在这一点上她颇是欣赏。
小德子说完,突然忆起神鹿将军说的话:“爷,皇上将你流放州,竟是要你做个七品州令。“
“哦……”凌飞一诧。
这般安排,任他如何也揣测不到。从他被陷害到如今,太多的地方透着古怪。被陷害的事,就连小德子都觉得那事漏洞百出,皇帝非但未下令彻查,还夺了他皇子之尊。而他以为,这一回山穷水尽被降庶人,未想竟流放他到偏僻之地做七品州令。
小德子解释道:“爷,是听南凉将军说的。因为他们觉得奇怪,才会信了别人的话,以为爷要对南凉不利,对爷动了杀机。不过龙姑娘那番言辞,着实厉害,言谈之间轻重、利害一一分明。”
一路行来,凌飞身边的人一一都被倩儿所动,她不仅为他们化险为夷,还有过人的见地。
小德子见凌飞如有所思,不愿再扰,转而问倩儿道:“龙姑娘,往后我们再无危险罢?”
倩儿长舒一口气:“将来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万事还是小心些。”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地行走着,时而颠,时而平,摇摇晃晃,这些日子来,她倒也习为常了。最初刚上马车,身上有伤也都忍下,如今身上的伤已痊愈,便再无甚不可忍的。
小德子笑含感激。一路之上几次生死与共,早对龙倩儿心生好感,道:“我瞧龙姑娘与那将军说了一句话,那将军的脸色都变了。姑娘与他说了什么?”
难道要告诉他们:她猜出来了!猜出给南凉传递消息是大燕的某位皇子。某位?而龙倩儿也知晓,这个某位具体应是那位面善心狠的皇子。怕是连凌飞自己也猜不到,处处与他示好,实则害他、欲杀之而后快。
小德子继续追问,一副不知道就不罢休的样子:“龙姑娘,你到底与他说什么了?”
“我告诉他说,如果不放我们过去,我就让段公子不要迎娶绿玉公主。”
“啊――”小德子张大嘴巴,带着试探地问:“姑娘喜欢段公子?”眼睛时不时地盯着凌飞。
龙倩儿答非所问:“段天涯与南凉的绿玉公主早有婚约。不仅如此,南凉还有一位正值妙龄的红珠公主。我瞧着,公子与红珠公主倒也颇是般配。”
凌飞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对她动心,她应是知道的,这会儿居然拿他打趣。“我瞧你与段天涯倒也不错。”“啊――呵呵……”如果他是板着脸,那她就笑,笑得很是欢喜,“段公子确实不错,只可惜他和绿玉公主早有婚约。”
“贵为一国王子,多几个女人算什么,不做他正室,做个侧妻也不错。”凌飞的话带着冰冷,听到耳里,她只觉凉透身心,凉过之后,竟是他带着酸意的模样。
她为何要欢喜?对于他,她只是报恩,并无别的。她真的累了,不想再重复过往的路。“有珠玉万千,唯愿做他掌心的那粒明珠。”
凌飞道:“这个说法倒也新鲜。天下的女子,有多少不是求一生一世一代人的。”
“求不得,也唯有面对现实。太奢求,反倒束了自己的心。不如不奢求,做嵌入他心上的那粒珍珠也不错。”
小德子看罢凌飞,再瞧倩儿:“心上的那粒珍珠?”
“据说珍珠是河蚌捕食时不小心吞下的沙砺,怎么也排不出体外,沙砺长在肌肉里,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痛。河蚌为了保护自己,便会吐出一种液体包裹住沙砺,用以保护自己,久而久之,曾经的沙砺便成为一粒珍珠,年岁越久,珍珠越大越美。”
小德子感了兴趣:“真有意思,珍珠竟是这般变出来的。”
“倩儿相信,世间万物自有缘法。就似公子您……流放州,就如那颗沙砺。虽给过你痛苦,坚强的您一定可以把痛苦的沙砺变幻成世间最美的珠。”
她鼓励的法子还真是世间少有。凌飞莞尔一笑:“待一切安顿下来,有何打算?”
“我想寻一处僻静的道观、庵堂平静度日,到时只要公子不阻不拦,便是倩儿最大的欣慰。”
小德子连啐几口“呸!”“龙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怎的又提那事儿,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好,怎又要出家修行了。你今儿不是也听到了,待到了州,爷便是州令大人,到了那里,只要你跟着我家爷,就没人再敢欺你……”
“那不是我想要的。”她依在马车板壁上不再说话。马车在行走,她的身子也摇摇晃晃。
凌飞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她还是忘不了过往么。过往诸多事怎能说忘就忘,就似他,不也会时常忆起崔吟霜来,想到她的柔语暖声,想到她的美,仿似前世春梦一场。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他有自己的不易,她也有她的坎坷。
不知过了多久,凌飞揭开车帘,望了一眼外面,青山隐隐,碧水潺潺,山间有竹的气息、花的馨香。穿林度桥,抚石依泉,过了松伯林,再入翠竹山,越山花地,度碧草坡。入汉家庄,出彝家寨,盘桓曲折,翻山涉水,忽闻山鸟鸣唱,飞跃林间,上是古木森森,遮天蔽日,下则绿茵如毯,几色小花绽放。花木越茂,其土愈润。野花伴依清泉,傍于小溪,或有碎小花瓣落入水中,溶溶荡荡,曲折萦迂。
她的淡泊令他心头一痛。终有一日,定要她道出那句“我喜欢你!”淡去一段情最好的法子,便是开始另一段情,将一腔情感托付新人。他淡了对崔吟霜的痴心,因为有一个女子已经取代了崔吟霜。一路行来,不过几月,却似他此生相处最多的女子。
昨儿一宿未睡,此刻知避去大险,倩儿竟抵挡不住困意,任马车怎般颠簸,她睡意香沉,没有梦境,没有思绪,就这样安静入睡。摇晃间,依在小德子肩上,小德子满是窘意,抬手托起她的脑袋,刚将她的头依放车壁,她又依到肩上。
小德子似要与她撇清一般,道:“爷,你可别多心,我……我……”
难不成,他要与个太监吃醋。凌飞道:“龙姑娘昨儿一宿未睡,骑马赶来找我们,许是太困。”
“这山里凉,莫要受了风寒。爷,你来托着她,我去寻件斗篷。”
凌飞瞪了一眼,道:“真长本事了,敢使唤爷。”
小德子低声笑道:“奴才不是替爷心疼龙姑娘吗?”
“休要胡说。”他的心思就这么明显,连小德子都能瞧得真真的,他是对她有好感,但还不至落到失了分寸的地步。他起身坐到龙倩儿身边,用手轻托,就似托起了世间的珍宝,轻轻柔柔,自自然然,生怕惊扰到她,将她的脑袋和身子放在自己的怀中,然后一点一点地放在自己的双腿,任她扒在腿中睡去。
小德子取了斗篷,小心翼翼地给她披在身上,目光就停驻在龙倩儿的脸上:“爷,你瞧她睡得真香,居然还流口水。太有意思了,我还以为她与旁人不同,没想到她竟流口水……”
凌飞低头,可不,那嘴微张,口水就从嘴角里溢了出来,湿了他的衣衫,可她还睡得这般的沉稳。她聪慧、冷静而孤傲,可到底也只是凡尘女子,也会有自己的缺陷,就如现在可以自在地入梦,不再有清醒时的疏离,可以这样近地扒在他的腿上,这样沉稳地睡去。
若在以往,他自是讨厌这样没有睡仪的女子。此刻的她,瞧来这般可爱,让他越发心动。只有睡着了,她脸上才没有冰冷,而是像个孩子般睡得甜美。
龙倩儿就这样睡着,有些累了就换个姿式和方向,依旧扒在他的腿上,或是依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地将小嘴一嘟,凌飞总是保持着一个动作,任她依靠。他喜欢这种感觉,只有这时候,他才发现,除了她处处为自己化险外,他也可以被她依赖。哪怕是她睡着的几个时辰里,至少他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一个能被女子倚重的男人。
夕阳西下,晚霞如锦。华丽如梦的霞光洒照天穹寰环,如此的瑰丽,洒照山林和远山,仿佛覆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出了山林,眼前视野顿时空阔,呈现一片苍茫的原野,远处群山叠叠。暮色原上炊烟袅绕,牧童歌声悠扬,更有鸟鸣狗吠之音不绝于耳,亦如一幅静谧的山野图,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欢喜和宁静起来。领首衙差喜道:“公子,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州城了。”
张守道:“公子,不如小的进城通禀一声,让州师爷出门迎接。”
“有劳衙差大哥跑一趟了。”凌飞声音虽低,可还是惊扰到怀里的倩儿,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依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还扒在人软绵绵的东西之下,这一细瞧,顿时连半点困意也惊得全无:“啊――”
“你这般惊异做甚?面对南凉将军的追杀,你不是也处变不惊么?在我怀里睡了三个多时辰就惊成这般模样?”
她低头,发现自己正披着他的斗篷,衣衫倒还算整齐,小声骂道:“趁人之危!”
“爷当床被用,又当桌被扒,我都不嫌辛苦,你还说我趁人之危。大爷我怎么趁人之危了,是占你便宜,还是吃你豆腐了?”
“你……”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般油腔滑调起来,她眨着还有倦意的双眼,嘟着小嘴,“懒得和你说。不过凌飞,如若见了红珠公主也这般说话,她一定会爱上你的。”
“你怎老将我与那叫红珠的扯到一块?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我就不提啊。我还偏说不可。”
“你若再说,我便说大理的昭康王子。”
“你说段天涯,他这人不错。”龙倩儿想好了,任怎样变化,都不愿把自己和凌飞扯到一块儿,她随水推舟索性就把话题扯到段天涯身上,“君王旨,父母命,媒妁言,自来有之,这天下间,有多少儿女敢于和父母定下的婚姻相抗,我啊,还真是佩服他,居然敢反抗父母定下的婚约。与其两个在一起痛苦,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走到一起来得自在。”
她看到了往后,如若德妃未死,幸许还有可能。可德妃死了,再也不在这世间,她又怎能和凌飞太近。欠他的救命之恩,她只会回报。但她不会糊涂到以身相许,预知了未来,她只想小心地守住自己余生的安稳日子。
他算是服了,以为就是激她,未想还落到她的圈套里。但从龙倩儿的话里,他知道段天涯离家出走,便是为了逃避一段婚姻。
“身在高位,皇家赐予了无尚的荣华,而他们也得付出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牺牲一生的幸福,或娶或嫁自己并不喜欢的人,还要与之相伴一生。在别人眼里,段天涯也许是个欠缺责任的王子,在我看来倒是一个性情中人,着实让人钦佩。毕竟世间又有多少人敢于反抗不想要的婚姻,又有多少人能有勇气如此冒险……”
传旨太监本姓安,少时在宫中人唤“小安子”,如今年岁大了,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们,都敬称一声“安翁”。
“德妃娘娘两日前薨了!”
“母妃!”凌飞望向延宁宫方向,正是四月时节,可从冬天到春天,他却犹似走过了生命里最严寒的冬天。春天到了,天气暖了,他却从此失去最爱自己的母亲。
俯在地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竟止也止不住的滑落。脑海里浮现德妃那张秀美无寿的娇颜,自打记事起,他的母妃无论衣着装扮还是言谈举止都与这宫中诸多女子不同。她淡然、端庄,从不与人攀比容貌,也不争抢风头,总是温和待人,静默做事。即便是这样一个不争不夺的女人,还是因为儿子而卷入风浪是非之中。
母亲死了,用她的死换来了他的自由,让他得以离开宗人府。凌飞心下暗自说道:母妃,凌飞并未做错什么事?更未干出那些不仁不义、大逆不道的弑君夺位之事,为何你还是死了?
跪在冰冷的石板,忆起母亲,他的心一阵胜过一阵地痛与悔:“我母妃她……可有说过什么?”
“德妃娘娘并未留下支言片语。四皇子还是尽快启程,莫再逗留,到了西蜀好好过日子吧!”传旨太监挥了挥手,从一边过来了两名皇宫禁卫,“皇上口谕,着令你二人护送四皇子前往西蜀,不得耽搁!”
“是!”
燕京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皇城便是他的家。他要离开了,以戴罪皇子的身份放逐西蜀。深爱的母亲去了,用她的死为他换得自由,而他甚至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安翁能否与我父皇求求情,让我再见母妃最后一眼。”
传旨太监颇有些为难,道:“四皇子,皇上旨意:即刻启程,这可耽误不得。快快动身吧!”
连最后一眼都不能见,这是怎样的遗憾。
这座世间最华丽的宫殿,住着这世上最尊崇的帝王,却是尘世最无情之所……
传旨太监远离了宗人府地带,小心地拐入富丽宫苑,在一高脚赏景阁上,宫纱飞舞,一抹明黄背影傲立窗前,在他之侧站着一位着锦袍的慈目妇人。
“皇上、德妃娘娘,四皇子已经出宫了……”
德妃听到此处,身子微微一颤,止不住一阵悲伤,这是她的儿子,是她此生唯一的孩子,但她是儒弱的母亲,护得他平安成人,却护不得他一世顺畅。如若身在寻常百姓家,何至这般分离。泪如明珠,悄然而下。
皇帝虽未瞧她,却似又知晓她的悲伤,责问道:“琬儿,朕以照你之意恕他,你还要朕如何?”
“臣妾怎敢怨皇上?臣妾只恨自己无权无势,连我们的儿子都保不住,明知他遭人陷害,却无法还他清白。恨只恨……她乞颜一族前朝、后宫势力太大,只手遮天。”
皇帝神色微凝,若有所思,道:“朕既说出会护凌飞,自会保他无虞。”
“只要凌飞安好,臣妾愿自此做个死人。”
皇帝轻叹一声,眼中迸发出一团怒火,却拼力压下,道:“琬儿,你且等着,长则三年,短则一载,朕定会除去乞颜一族,夺回兵权,还你公道,再不让你们母子活得这般委屈。”德妃止住落泪,只遥望着宫径上那辆小小的油壁车,凌飞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而她身为母亲却不能前去送行,更不能叮嘱言语。唯有含泪遥远,将那万千牵绊,都化成此刻双手合十对神灵的祈求、祷告。
皇帝伸臂,将德妃拥入怀中,道:“朕有此安排,是要磨练于他。再则,朕流放他至蜀地还有重用,今日让他落漠而去,来日定让他风光归来。”
德妃听他信誓旦旦,心波一动,软声道:“皇上……”
皇帝道:“如此,你总该明白朕的心意了罢?”
德妃沉重点头:“臣妾尊从皇上旨意,臣妾……殁了……”说到“殁”字时,悲痛与纠结于形,眼泪又扑簌簌地滚将下来。
“朕此一生,皇后唯慈惠一人,最爱也唯你佟琬儿一人……”这是怎般的情,一个是他此生最敬重、歉疚的女人,一个是他今世最珍爱的女子,但这两个女人都被另一个身在尊位的妃子陷害、欺凌,只因那女子的娘家父兄手握权势,连他也得畏惧几分。
他不会任由这一切下去的,他是皇帝,他忍得也够久了。终有一日,他要除去乞颜一族,为死去的慈惠皇后,为受尽委屈的德妃讨个公道。
遥远宫径上,那一骑小小的油壁车,化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宫径两侧,花团锦簇,有晚桃纷飞,如漫天粉雪缤纷狂舞,好似一场最华丽的葬仪,飞飞扬扬,随风而舞,在空中划出悲凉的曲线,漫天花瓣仿如满天冥钱。虽是三春时节,气温转暖,但微风拂过他只觉冷风灌颈,凉透身心,如冰冷的刀剑落在后背一般。
犹记三月前,他是何等春风得意,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他欢喜、他幸福,他娶得了大燕朝最貌美、也最有才华的女子为妃,就在大婚当夜,却成了叛臣逆子,成了父皇不能容忍的无德无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