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宣疑惑地看了看那块松动的地砖,又看着燕琳手上那只发钗:“这是什么?”
燕琳冷笑:“怎么?人赃俱获,还想不认账?大哥,你看呢?”
燕琅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早已经被吵得脑仁疼,现下有了结果,终于能早些抽身。
燕琅要说话,宇文宣适时打断他:“那只发钗,能让我看一下么?”
燕琅点点头,递了过去。
燕琳指着含秋:“把她给我带走!”
“这,这不是……”宇文宣翻来覆去地看着,突然惊呼出声。
“还想狡辩?”燕琳一把夺过发钗,冲底下人吼道:“你们聋了还是瞎了,听不到我的话么!”
“大当家,这只发钗,正是我委你交予燕琳姑娘的那一盒中其中一只。”
燕琳啐了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的首饰!”
宇文宣轻巧避过,冲燕琅说道:“我交予你的那盒首饰,本是定制的一套,做这首饰的匠人姓名中有一羽字,凡是经过他手的东西,上面都会镌刻一个羽字以作标记。”
燕琅攥住燕琳的手腕,拿过发钗,仔细一看,果然在钗头衔接的地方,极其隐蔽地以阴文刻着一个“羽”字。
宇文宣叹了口气:“现在,我可以知晓燕琳姑娘为何视我如仇人一般,处处为难么?”
燕琳被吓住了,她没有料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手腕被燕琅攥得生疼,她结结巴巴地看着燕琅:“大哥……我……不……”
“我处处忍让,本就是看在大当家面上。我知你对我心怀芥蒂,便将身上最为贵重之物送去讨你欢心,怕你误会,还特意托付他人之手。却不知,你对我的恨意却如此之深?我到底那里得罪了你,要这样污蔑我,陷我于不义?”
“你……胡说,你……”
“闭嘴!是我的错。宇文姑娘,请受燕某一拜!”燕琅面黑如铁,撩衣下拜。
宇文宣怔怔看着他:“若不是我一直委曲求全,今日之事,会受到何等非议,怕是洗都洗不清了吧?”
“大哥别信她,她胡说八道,她才不是这样,她……”
“阿琳,不要胡闹!”燕琅起身,面无表情地抽了燕琳一个耳光,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燕琳捂着自己的脸颊,哭得撕心裂肺:“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好啊,我走就是,我不活了,让我去死……”
看她跑开,两人对视一眼,沉默许久。
宇文宣垂下眼睑:“大当家,今日请你前来,本有要事相商。哪知道……罢了,我毕竟是个外人,还是先谢过大当家这几日的款待。”
“不可!”燕琅急忙阻拦:“此时因家妹而起。我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既然大当家这样说……我无意离间大当家的兄妹之情,只是这些人,欲对我的侍女图谋不轨。若冲我而来,倒也罢了。对我身边人下手,决不轻恕!”
随燕琳上山的几人面面相觑,早在看到燕琅果真跪地认错便心知大事不妙,如今听得宇文宣的话,更是感觉一股凉风从脖颈后面阴阴吹过,冷汗一层一层浸湿夹衣。
“大当家,饶命啊!”
看到扑通跪了一地的人,燕琅眉头微微蹙起。
“他们的确坏了规矩……好!便交给宇文姑娘发落!”
宇文宣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裙:“我不要他们的命,一人留下一只手,就当赔罪了。”
那些人正要,被燕琅一个一个瞪过去,只好闭紧了嘴,苦着脸,磕头谢恩。
不远处,瘦猴藏在一棵树上,听着后山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不禁打了两个冷颤。
他一边拿树枝剔着牙,一边在心底美滋滋地盘算,传言当真不虚,那戏文上唱的什么为搏小娘子一笑烧了半个房子叫人瞧热闹的,跟大当家简直一模一样!啧啧,就连燕琳小姐都被骂哭了,看来,自己这次果然押对了宝,这个大腿,够粗!
燕琅看着地上一堆血淋淋的手掌,不由缄默,这些人坏了规矩,罪有余辜,在匪寨里抓贼,传出去怕不是叫人笑掉大牙,真是昏了他们的头!
可毕竟是一块流过血,喝过酒,分过肉的兄弟,没对不起兄弟对不起寨子也没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却栽在这等狗屁倒灶的破事上。燕琅看着宇文宣锥帽下朦胧的剪影,心中未免有些不自在,义父说的对,女人果真是祸水!
宇文宣隐约知他所想,并未放在心上,对燕琅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大当家,进屋一叙。”
燕琅阔步走进正厅。
宇文宣摘下锥帽,坐在他对面,正色道:“燕寨主,那件事,可已有了决议?”
燕琅正品着茶,手上一顿:“尚未与杨先生商议。”
宇文宣直视他的眼睛:“如今燕寨主手握数百人,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天下豪杰无不归附,同京畿卫亦有一战之力。积云山乱象已现,不出十日,京城势必陷入鏖战,广陵寨坐处京畿要道,若有战事,首当其冲。燕寨主,先下手为强。”
燕琅神色不明,只摸着手中莹润如玉的青瓷茶盅:“宇文姑娘所言,我自会考虑。只是,具体情形,是否有些夸大?”
宇文宣直了直身子:“实不相瞒,我今日此举,也是有意要试燕寨主一试。”
“哦?”
“若燕寨主真是那等是非不分任人唯亲的庸才,我便借此事离开这里,另寻他人。”
燕琅默不作声。
宇文宣知他并未完全相信,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于桌上:“燕寨主,我并未有任何不实之言。”
燕琅拿起桌上金灿灿的东西一看,身体一震,目光复杂地打量了宇文宣半晌。
“燕寨主,大浪淘沙,唯大英雄方能逆风击筑,手执牛耳,力竞群雄,三千越甲亦能吞吴。”
似是为她言语所感,燕琅久久没有发声,宇文宣不急不慌,平静地看他。
沉默许久,燕琅肃然起身:“从今日起,宇文姑娘便是我广陵寨自家人,若不嫌弃,叫我一声燕大哥。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人欺你,如同辱我!”
与第一次见面不同的是,他的表情郑重诚恳,毫无任何敷衍客套。
“燕大哥。”
宇文宣从善如流,终于将这个有些别扭的称呼喊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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