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宣无奈,摇摇头:“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要把精神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哎,你……”
宇文宣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陆渊:“还有事?”
陆渊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那个,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
宇文宣笑了笑,没有揭穿他。
现在,还不是说出全部真相的恰当时机,让他一直陷在这一团迷雾中也好,既能让他警醒些,也可以试一试,陆渊这块璞玉,到底值不值得打磨。
正祭之日为冬至,此次仓促前行,只能一切从简。就连前山的祭坛,都是临时赶调了几百工匠过去,日夜赶工,方才建成。如今所有人都只能暂时落脚在后山许久未翻修过的行宫里,甚至许多重臣家眷,都只能住在暂时安札的营寨中,场面十分混乱。
一行人沉默地向行宫走去,终于见到几处摇曳的灯火,宇文宣停了下来,看向陆渊:“你现在不方便出现在这里,快回去吧。”
陆渊点头,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等天快亮的时候,我会下山一趟,把这次带的人全部调上山,集中一下,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宇文宣笑:“我虽才疏学浅,看人却从未错过。陆公子当真深藏不漏。”
陆渊禁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他立马以手握拳掩饰过去:“我走了。白天若有事,马上来找我。”
宇文宣轻轻点头:“我会的。明晚若无突发状况,计划不变。”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宇文宣收了笑,轻轻问道:“东西可都带好了?”
春迟扶着她的手臂:“公主放心,全都收拾妥当。”见宇文宣点头,她又接着说道:“殿下,宋太医的药虽好,药性却极为霸道,用多伤身。还是让含秋继续开一帖温养的方子,慢慢吃着才好。”
宇文宣垂下眼睑:“春迟,记住了,从今天起,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活下去。”
春迟一惊,心头瞬间五味杂陈,她慢慢掩下心底的酸涩,低声道:“殿下也要保重自己。”
夏晚看春迟泛红了眼眶,连忙语气轻快地岔开话题:“殿下,您有没有觉得,伶公主这两天,似乎不大对劲呢。”
宇文宣看了看不远处郑伶的屋子,那里早早便落了灯,点头道:“确实,郑伶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夏晚转了转眼珠:“我看,说不定眉夫人又要使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她被皇后娘娘从陛下寝宫遣了出来,肯定是记在咱们的头上了。她上回来看您,眼神里都带着刀子呢。”
宇文宣毫不在意:“这次她倒是没怪错人。不过不必去管她,这种地方,还轮不到她说话。”
夜,愈加深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卫正在巡夜。
“呸!真是晦气,这山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乌鸦!这帮扁毛畜生,也来欺负你爷爷!”
领头的队正挥动手里的障刀不停驱赶着扑棱棱飞过的乌鸦,啐了一口,大声抱怨着。
“老大,消消气,别跟他们计较。等过了这几天,咱们兄弟几个去妙红坊叫上几个姑娘,好好快活一番!”
队正嗤了一声:“那帮王八蛋吃香喝辣,这种苦差事全推给咱们兄弟。神气什么?给个阉人捧臭脚,还真以为……谁在哪里!”
不远处突然来了十几个人,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显得鬼影憧憧,一队人瞬间警觉起来,纷纷亮出兵器,刀刃齐刷刷指向来人。
来人逐渐走进,与他们同样穿着禁卫的装束,面孔却十分陌生。
队正眯了眯眼睛,板起脸:“来人是谁,哪一营的?”
一个面目极其平淡的人拱手上前:“卑职几人奉曹校尉之命前来换防。”一边回答一边解下腰牌递了过去。
队正接过腰牌,左右翻看,的确是同属羽林卫令牌,他松口气,收起了障刀。
“原来是自己人,兵器收了吧。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为何在此时突然换防?可有要事发生?”
来人依旧面无表情:“卑职不过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队正心里骂了一句,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背对那几人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走走走!我请兄弟们喝酒去!”
一队人收起兵器,呼呼喝喝地就要去喝酒。
队正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惊,猛地回头,却感到脖颈处一阵阴冷的风划过,他张大嘴,瞪着眼睛,指着前面,瞬间瘫倒在地。
一队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咽了气。
新来的十几个人训练有素,手法老辣,不一会儿,现场已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方才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幻觉。
夜色逐渐淡去,橘红色的朝阳在晨雾朦胧地显出了形状,人声渐次响起,崭新的一天到来,谁也不知道,一个静谧又诡谲的夜晚,吞噬了多少条性命。
天光乍亮宇文宣便睁开了眼睛,她躺在床上,双眼直视着上方,目光涣散。
她如今睡眠极浅,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哪怕头痛欲裂依然难以再次入睡。
宋太医的药尽管药性极烈,发作起来就像将她整个人抽空后置于烈火之中灼烧,却可以使她安然入眠。是以明知这样不好,她依然选择对自己下了重药。
也许,这便是先知先觉的代价吧。
宇文宣苦笑,她空洞地看着前方,是非成败,全在今晚,只有这,才是她真正的灵丹妙药,否则,她会一直处在无能为力的焦灼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重新堕入这噩梦一般的轮回。
一边值夜的含秋揉了揉眼睛,起身伸了个懒腰:“殿下你醒啦,这才辰时呢,您再睡会。”
宇文宣撑起身子,声音有些沙哑:“倒杯水来。”
含秋端了一小杯玫瑰露来,看了看宇文宣的脸色,吃了一惊。等她喝完后,接过瓷杯,便坐到床边,开始为她把脉。
含秋皱着眉头:“殿下,您思虑太过,心火内炽,以致心血暗耗,损伤心脾,营血亏虚,不能奉养心神,”她越说眉头皱的越紧,“若长此下去,必然有损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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