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
郑献手持一卷书本,眼神却看向窗外幽深夜色。
“都是属下分内之事。”陆渊垂手侍立,竭力掩住满腹惊疑:“公主还说,要亲自向殿下道谢。”
郑献心不在焉,只随口“嗯”了一声,脑中却还在想着这几日的情形。
郭成阴阳不定的态度,病重的父皇,表面懦弱私下不知打什么主意的的太子……
一路走来,他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可是每当他灵光一现要抓住点什么的时候,一切又都变得风平浪静,了无痕迹。
罢了,他捏着额角,暗暗苦笑一声,自己手里的底牌不多,不管是不是他多心,如今,都只能静观其变。
陆渊见三皇子眉头紧蹙,似乎陷入了什么难题之中,他斟酌着开口:“殿下,此次带来的两队亲卫现在都被拦在山脚下,属下想着用您的腰牌,提前去将人调上来。明日又要陆续来人,情势势必混乱。”
郑献点头:“全交予你做主便是,这类小事不必回我。”
陆渊松口气,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如今整座山上只剩下值守的僧人以及巡逻的禁卫,夜色逐渐降临,陆渊独自走在路上,四周安静地有些诡异。
他边走边想着事情,冷不防差点撞上一个人!
陆渊马上抽出佩剑,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右羽林将军越唯璟,他松了一口气,正要把佩剑收回去,却见对方出手便冲着他的心口袭来。
陆渊不妨越唯璟突然出手,仓促之间,只好抬手用剑鞘挡了一下,却被他的余力震得后退了三四步。
陆渊沉下脸,喝道:“越唯璟,你疯了!”
越唯璟恍若未闻,转手又是一个杀招,陆渊变了脸色,就地站稳身形,重新抽出佩剑,迎了上去。
不过瞬间,二人你来我往已经过了几十招,越唯璟出手凶狠,步步紧逼,陆渊逐渐招架得有些吃力,他本不欲同越唯璟纠缠,此时却被他激起了血气。他亦是习武之人,越唯璟招招致命,眼中露出的杀意根本瞒不过人。
二人打的难舍难分之际,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喝:“谁在哪里!”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住了手,一个滚进路边草丛,一个跃上不远处的大树。
一队巡夜的禁卫走了过来,正要仔细检查,突然树上飞过几只乌鸦,几个人吃了一惊,又被乌鸦扑了一头一脸的灰。领头的骂了几句,又在附近转了几圈,便带着人走去了别处。
等他们重新走出来,越唯璟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凶狠弑杀之意,陆渊出手便要再战,他却只是闪躲。
陆渊深吸一口气,怒视着前方那个一直沉默着的身影:“深更半夜,装神弄鬼。越唯璟,你吃错药了不成,还是学那大街上的疯狗,到处咬人!”
越唯璟是众所周知的太子党,为了避嫌,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无往来。
谁知道他今天突然吃错了什么药,发的什么疯!
简直莫名其妙!
陆渊怒意正盛,越唯璟却如同无事发生,依旧不发一言,只冷冷看他一眼,拂袖便走。
陆渊手中长剑出鞘,冲着他的背心,直直刺了过去。
越唯璟步履如常,头也不回。
陆渊气极反笑,剑锋堪堪擦着越唯璟的衣衫停下:“越将军,你真觉得我不敢动你吗?”
话音未落,手中剑笔直地向前刺了出去。
越唯璟察觉到剑风袭来,连忙转身,眼风扫过陆渊身后,却突然身形一滞,愣在了原地。
陆渊连忙将剑收回,剑锋依然刺破了越唯璟的手臂。
“阿宣,就是因为他?”
陆渊转头看去,浓墨一般的夜色中渐渐隐现出几个纤细的身影。“你怎么来了?”他有些吃惊,不禁脱口而出。
越唯璟被他口中毫不掩饰的亲密激怒,重新燃起了熊熊杀意。
“我不能来吗?”宇文宣瞪了陆渊一眼,自从她醒来,殚精竭虑,一刻钟也不得喘息,几乎夜不能寐,都是为了明晚那仅有的一次希望渺茫的机会。
哪知她在一边耗尽心血,竭力筹备,却听盈冬来报说陆渊跟越唯璟打起来了!还动了兵器!
她连忙赶来,恨不得也亲自上手,打他一顿!
她甚至隐隐有了几分后悔之意,陆渊今后如何,却不代表他现在能得堪大用。
这一切看在越唯璟眼中,愈加是他二人眉来眼去的铁证了。他的手臂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血,他却像没有知觉一般,指着陆渊,脸色阴沉地吓人:“阿宣,你就是为了这个废物吗?”
陆渊一听这话,又要上前,宇文宣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这才气鼓鼓地忍了下来,只是嘴上依然不肯饶人:“小爷不过看在太子的份上放你一马,到底谁是废物咱们到时明刀明枪见个真章!”
“越唯璟,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
“他有什么好?不过是个只会玩乐的废物,不过有个好出身,靠了父荫才勉强混上个皇子伴读的位置。阿宣,你是不是还在气我?你何必要这样糟蹋自己?”
宇文宣深深叹了口气:“好,我们今日便把话一并说清了吧。”
清冷的月光洒下,冰凉的山风打着旋儿吹过草丛,宇文宣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看着越唯璟,一字一句说道:“越唯璟,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不会恨你,我发誓。我能理解,这个世上,谁都有苦衷,都有不得已,都有……身不由己。”
“我们之间的事,跟任何人都无关。你心存大志,可我给不了你什么,只能祝你,得偿所愿。”
越唯璟直直看了她许久,月下美人,风流蕴藉,于夜色下勾勒出一个绝美的轮廓,突然大笑出声:“不恨,呵……你是从未在意过我吧!”
陆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小声说道:“这人真是病的不轻吧!”
“阿宣,你会后悔的!”大笑之后,越唯璟恢复了全部神志,又变成那个杀伐决断喜怒不形于色的越将军,他向前一步,微微压低声音:“阿宣,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说的话,后悔的。”
说话的同时,突然出手,取下了宇文宣右耳上的一只琉璃耳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黑暗之中。
看着越唯璟的背影,陆渊挠头:“他这是,在威胁你吗?”
宇文宣唇角勾起一个莫测的笑:“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啊?
陆渊一时脑回路没跟上,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没受伤吧。”宇文宣转头问他,却见他无精打采,不由得紧张起来。
陆渊垂头丧气:“我觉得我欠的这个人情,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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