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未安》 第二章

    以前我以为“小高丽棒子”是我的小名儿，但是长大后，才知道这是对北朝鲜和南韩小孩儿不太友好的统称。听我这么说，你们应该猜到了。我不生活在北朝鲜，也不是南韩。而是中国东北。

    我叫朴正雄。听名字就知道，我是个说话会带“思米达”的朝鲜族。但是我很少说，因为我没有出生在延边那些朝鲜族聚集的地区。而是生活在ps市下边的一个小村子里。我们的村子叫做“西山村”，这边也有朝鲜族人，但是周围还是汉族人居多。所以除了和我奶奶说话外，其它时间都是说东北话，大碴子味儿很浓。

    我从小也是奶奶带大的，听她说，我严格算来应该是属于北朝鲜人。抗美援朝的时候我们一家从朝鲜半岛来到东北。之后就在这边扎了根。早些年我们村子里朝鲜族人也比较多。但是到后来都陆陆续续的去韩国了，我的爸爸妈妈也是那个时候走的。说是去那边做生意赚的多，之后就像消失了。到现在也杳无音信。他们走的时候我还很小，根本不记事儿。所以每次别人说起他们，只有奶奶会掉眼泪，而我却没太大感觉。

    后来情况就变了，奶奶在我上高一的时候脑溢血去世了。听到消息后，当时我都崩溃了，还是村里人帮着操办的葬礼，奶奶并没有土葬，而是根据我们的习俗，火化后我抱着骨灰，撒到了村外的小河里。

    那年我只有15岁，一个半大孩子，根本就没有收入来源，我只能先去办了退学手续，然后就回到了家里。

    好在从小就跟着奶奶干农活，我也算是有生活技能的人，不会让自己饿肚子。靠着奶奶留给我的一一亩菜园子和几亩水田。我毅然决然的开始了当农民的生活。

    同村的叔叔大婶们都可怜我的身世。会时不时得给我拿来一些鸡蛋蔬菜什么的，我可能骨子里就是要强的性格。不想白拿人家的东西。可是不收却显得有点不通人情。于是到最后我都会换着花样再把东西还回去。

    眼下正是秋收的季节。我也开始忙着收稻子了。可是当我走到我家水田地边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我家的稻子居然已经被收割完了。而且一码一码的摆放的很整齐。

    虽然我家只有四亩水田，就算换我来收割也用不了四天。但是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收割完了，我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最有可能帮我的肯定是村子里的叔叔大爷们。但是却不知道是谁。于是我把镰刀别在后腰上。走向了离我家地最近的地里就开始收割起来。

    秋风吹在脸上的滋味还真是舒服。闻着传来的稻花香味儿。看着远处的变的五颜六色的西山。我就觉得这样生活虽然累点但没什么不好。

    “正雄！快停下！”

    远远的过来了一个人影。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我知道那是住在我家前院的张福才。他是个汉族人，在家里排行老四，比我爸爸年纪大的多，所以奶奶一直让我管他叫“四大爷”。

    “四大爷，你也来割稻子了啊！”

    看他慢慢走近，我手里的活却没停下来。奶奶过世后他几乎没事就往我家跑，所以给他家出力干活我是心甘情愿的。

    “孩子，听话快回家。大爷这人手多着呢！一会你德贵大哥他们家和你霞姐他们来帮我，你快回去吧！”

    我当然不能听他的，摇了摇头就继续闷头干活儿，四大爷一看反而笑了。

    “咱家正雄真是好孩子。不过就是脾气犟。大爷让你回去不是别的，你家菜园子里种那么多白菜，是时候淹到缸里了。而且看这天，用不了三天就该霜降了。”

    其实他不说我也提前问好了，而且好巧不巧的，问的就是他家里的四大娘。确认再过几天收没事，才先来收的稻子。

    “没事啊，四大爷你都说还要两三天呢，到时候收也不迟。”

    “唉！你个臭小子！”

    四大爷见我油盐不进。笑骂了一声儿。也低下头干起活儿来。

    四大爷说的没错。过了一会儿。他们家德贵哥开着拖拉机来了。车上嫂子加上霞姐还有四大娘果然全都过来了。我挨个打了招呼。就继续干活了。

    霞姐叫张霞。今年30了却还没嫁出去。主要原因是因为性格太泼辣，听说有次她去相亲，结果因为点小事儿把未来的公公婆婆全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从那以后她“二毛驴子”的名号就传开了，那家人白白被骂一顿心里也不痛快。到处说她坏话，所以导致了现在也没人敢娶她。她其实人不坏就是心直口快的。但是我还是有点怕她，可是好巧不巧的她就被安排在我旁边割稻子。

    “正雄，行啊！俺们没白帮你割稻子。你小子知道感恩，真爷们！”

    我搞清楚了原因的同时，那边四大爷和四大娘却火了。

    “死妮子，就你嘴快，谁让你乱说话的！”

    “真怀疑你是不是俺闺女！”

    这场面我有点下不来台。也很不适应。不想开口却还是得说点什么。

    “四大爷四大娘，霞姐不是故意的，你俩别生气！”

    他俩刚刚还铁青的脸色，面对我一下就变得温暖如春了。

    “孩子不关你事，昨天你和大娘说完，俺就寻思偷摸给你干完了。大娘知道你懂事，怕你多想才没跟你说。”

    四大娘说完，我眼睛都有点湿润了。可是却强忍着啥也没说出来。

    “我知道正雄你是好孩子，不会多想，我生气是因为你霞姐天天就知道瞎嘚啵得。这不昨天还惹事了！”

    四大爷是个明白人。可能看出我状态不对，怕我想奶奶。就连忙往别的话题上引。

    “昨天老杜家儿媳妇来家里找你霞姐玩，可能是来的时候受了委屈就抱怨了几句她婆婆，你霞姐直接就火了。骂了她婆婆一晚上。不光这还给人家出主意。让人家回娘家摆她婆婆一道，老杜家儿媳妇也傻，真听她瞎白话。一大早就走了。正雄你是不知道，早上她婆婆就来咱家闹，你霞姐倒也没骂人，愣是讲大道理给她忽悠走了，哈哈哈……”

    四大爷真是个高手。这点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儿让他一说起来。真是有意思。我的心情好多了，也跟着来了句玩笑。

    “俺霞姐真该去当律师！”

    这话把霞姐听美了。边夸我会说话，边拉着她身边的嫂子问：

    “嫂子，正雄说俺还能当律师呢”

    嫂子却连忙扒拉开她的手，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今天出门娘说了，不让俺跟你多说话……”

    “哈哈哈哈哈……”

    这下大家都被逗笑了。人多了干活快的同时也不觉得累，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