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淑来到杨奶奶家,坐下来喝了口水,就开始了自我表扬:“我这个人哪,上管老下管小,参加工作那天开始就给我阿妈寄钱。我阿妈那一身破衣服,厚的地方像馒头,薄的地方像纸片,直到我参加工作,才穿得起新衣服。那时候我家两个小妹年纪小挣不来工分,我阿妈被马富源打得弯了腰直不起来,要不是我寄钱回家,一家人恐怕早就饿死了,就是可怜我家德标,我给他寄了多少钱也没留住他的命。幸亏我没给他寄过药,如果我给他寄过一根药,毒死他的罪名就真的会按到我头上。我这个人哪,心善,见不得别人可怜,路上瞧见一个乞丐,自己再穷也要给他两毛钱,让他吃一个粑粑,我才心安。我这个人哪,心软,我家大姑娘拉着我衣服非要跟我去燕门,我抓住她的手想掰开,就是硬不起心肠。她爸爸吃着她的供应,我们是两个人的供应三个人吃,清水煮白菜放不起油,她爸爸是一个孩子也不要,我又把大姑娘的抚养权给判决了过来,两个孩子我都要……”
马家敏喋喋不休,树立着自己光辉伟人的形象。杨奶奶强忍着窃笑和呵欠,假意点头称是。
几个来聊天的邻居受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出了门,才忍俊不禁地捂着嘴讽刺:“她可真是好意思,把自己说得天仙一样。”
马晓颐在大门口跟孩子们玩,听到了别人的议论,顿时觉得害羞。这样的话妈妈见人就会说,说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马晓颐早已经背得下来。头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谈论妈妈,已经懂点人事的她自尊心大受伤害。
马晓颐跑进屋内,想岔开马家敏的自我表扬:“阿妈,我要喝水。”
马家敏的思维被打断,顿时火冒三丈,想要喝斥马晓颐,却又明白自己是来相亲的:“要喝水自己喝。”
杨奶奶的耳朵已经起茧子了,把马晓莹拉到身边:“这是大的,还是小的?”
马家敏有些紧张:“我家有两个孩子,杨志不会嫌弃吧?”
在杨奶奶眼里,马家敏就是一个花痴:“不嫌弃不嫌弃。杨志最喜欢孩子了。他媳妇常年生病,也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
马家敏又紧张起来:“那他不会要再生个孩子吧?”
杨奶奶真是觉得好笑了,连杨志的面都没见过,就谈到孩子:“杨志那人吧,不强求,随缘。但他喜欢清静,他是军官,涵养好得很,也爱面子。孩子有几个都行,只要能高高兴兴和谐相处。就是……可是……”
马家敏赶紧问道:“怎么了?”
杨奶奶撒谎道:“原来跟杨志是说好了的,这回你来鹤庆,他就回来见你。部队军官都有专车。我已经跟他说过你这几天回来,但他有点犯嘀咕了。那个,村里有人去昆明找他办点事,他就问人家你的情况,人家跟他说了,你兄弟马富源脾气暴躁,回到村里要把马家仪赶出去,还说你要是敢踏进那个院子,就把你踩死在里面。你知道,部队军官嘛,爱面子,一些节外生枝的事,会影响到前途。杨志还不到四十岁,前途很要紧的……”
马家敏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有马富源存在,杨志就不敢跟她结婚。而要摆脱马富源的纠缠,唯一的途径就是放弃父母留下来的房产。
杨奶奶劝道:“反正那三间房子,公社大队都来判过,已经判给马富源和马家仪一人一间半。你现在回来也已经晚了,难不成公社大队还能改口?干脆你就痛快点,就让他们两个一人一间半好了。部队军官都是配给的别墅小院,你跟他结了婚,就做官太太去了,那三间破房子有什么可稀罕的?你说是不是?”
马家敏觉得杨奶奶说的很有道理,不值得为这三间破房耽误了自己的美好明天:“倒也是,我要是不争,家仪还能住得宽敞点……”
杨奶奶赶紧表扬道:“家敏不愧是高中生,知书明理,良心又好,顾老顾小尽了孝道,心胸大度,识大体……”
马家敏被捧得上了天,念念不忘道:“那杨志哪天能回来?我只有一个月假。”
杨奶奶保证:“快了,快了,他有部队的专车,从昆明开到鹤庆只要一两天。”
马家敏还想问要不要自己跑到昆明去见他,但一想人家部队有专车,不必多此一举。想当初要跟罗蜀龙结婚,就是自己跑到丽江去的,结果被罗蜀龙轻视了半辈子。这一回,马家敏记住了马阿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