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场灰白电影，王柘能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他们蠕动的嘴唇，细微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又变得静寂无声。站在中心的努力控制自己不让泪水涌上来，是的他想哭。他想有人走过来安慰他，可是每一张表情都变成戏谑，像被围观的小丑。他确信自己又回到了香格里拉，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建筑，好像才离开不到一小时，而前后的差距王柘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深呼吸着，他感觉最近自己总是在重复这个动作。胸口还隐隐作痛，让他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p>
“小刚，你去再刺激他一下，我要让他崩溃”阴影角落里，一个白衣素服男人用阴翳的目光紧盯着王柘的一举一动，上翘的嘴角带着一种邪魅随口吩咐着。“好的，傅先生您看好”。</p>
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王柘的耳中，看着那光可视物的秃头、疤痕和那张熟悉的脸，让王柘有种惹不起又躲不起，无奈又可悲。“小子又看到你了，你说怎么办？”吴刚得意洋洋的走了过来，“滚”王柘一心想着怎么赶快逃离这里，下意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p>
“什么？”吴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听到的回答跟预期一点不符。明明看着软趴趴的家伙，突然转变了画风，而看对方的样子明显精神不在状态，他有种被无视的感觉。“嘿嘿，小子才没一会不见就变得有种了啊”，“原本只想让你长长记性，现在刚爷改主意了，要好好教训下你，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p>
吴刚咬着牙一个箭步就窜到了王柘身侧，抬起的拳头犹如千斤重弩一样挥出。王柘只感觉面前突然一暗，好似被一堵墙挡住，抬头时刚好看到硕大的拳头迎面击来。眼角急速的抽搐他能看到却无法躲开，下意识紧闭双眼举起双手，他已经做好了变成沙包的准备。应声而响的不是咔嚓而是闷哼。王柘感觉身体一阵晃动，手臂传来火辣辣的灼热，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高举双臂交叉在一起与拳头紧贴，仿佛定格一样。吴刚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他已经尽力保留没用全力，可是也不是眼前这个单薄小伙子能接下来的。一瞬间想到傅先生种种安排，能这么关注这小子有点能耐也正常啊。那就让你刚爷来验验你的成分，称称你有几斤几两，懒散的表情，开始变得兴奋。</p>
吴刚原本就是部队出身，各种格斗技巧信手拈来，从拳到肘凶狠暴虐的步步紧逼，大厅内的人越聚越多，看热闹的甚至有人在叫好，“姗姐你看哎有人打架，那个小伙子好可怜，好像是刚哥又在欺负人了，”一个高挑粉嫩的女孩依偎在少年身边，边走边对着王来迟娇笑着说。</p>
“嗯，是啊”王来迟看着弟弟双手抱头左支右拙，弓着背仿佛一只虾。她能感觉到他的愤怒，源自于血脉中的嗜血、悲哀、不甘，和摧毁一切的欲望。</p>
而王柘此时胸口像被点燃一样，各种被情绪都在失控，犬齿像钻头一样疯长肉眼可见的渐渐探出唇外。身体突然暴涨的力量，夹着各种疼痛，仿佛要把身体撑爆，让他忍不住嘶吼。</p>
“这就是我与你的差别吗？”王来迟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与不甘，随后被深深隐藏起来。嘶吼让围观的人突然有了一种颤栗，仿佛一只野兽在择人而噬。“别再丢人现眼了，快滚回家去”。一个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王柘渐近碎金的瞳孔猛然暗淡了下去，“姐”“别叫我，还不够丢人现眼吗”，王柘怔怔站在原地。他原本想说，姐你快走。原本想说不是我惹的事，可是</p>
他不知道怎么出的那扇门，在他心里能无防备相信的人又少一个。像有什么东西打碎了，手臂横生错节的碎纹龟裂的皮肤，突然变得不那么痛了。</p>
“不好意思王总，哈哈真不知道那个是你弟弟吧？”吴刚被晾在原地，看了眼远处的傅先生，嬉笑着走过来打招呼。</p>
王来迟没有理会走过来的吴刚，“我听闻赵家能人无数”，微微停顿后继续：我们红帮在江浙一带成立不过数十年，虽然承蒙大家信任让我接任红帮执事，原本这次想借着赵家这艘大船坐坐顺风，没想到我那蠢弟弟这时候出来丢人现眼，让世炎看笑话了”王来迟对着一脸微笑抱着粉嫩美女的少年一脸严肃的道着歉。</p>
“我那蠢弟弟，平时我也讨厌的，做什么都不成，只是没想到出门签个字都能挨揍，确实废物”王来迟看着着赵世炎风轻云淡的说着，但是每说一句在场的人脸色黑上一分。</p>
赵世炎是一直想找机会把海定本土势力吞并。从家中出来时，子弟们历练就已经开始记录，原本想着凭借财势可以轻而易举吃喝玩乐中就拿下南方红帮，没想到来了个女执事，软硬兼施皆不得法，每次都被巧妙化解。讪讪的看了眼身边的女扈从，“赵姐要不你帮姗姗出出气？咱们来海定也好久了，吃喝都被人家供着，当着咱们面都这么欺负，知道的是红帮家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冲着我们赵家来的。”</p>
啪啪啪</p>
王来迟轻轻鼓掌，仿佛在给赵世炎说话做映衬。“红帮虽小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捏的，不过有赵家大人物开口我们就更有底气了”眼神环顾周围，大多数人都已经散去，少部分自持有资格还在观望，素衣长衫的傅先生先生仿佛回应般缓缓走来，虽然走的平静却气势如山。“好厉害的小姑娘，真是伶牙俐齿，借刀都借的这么顺势，只是赵家的这把刀太锋利了，我可不敢让你乱动”</p>
“我以为藏头露尾的人，会忍到最后也不出来呢，没想到比我想象中底气稍有不足”。针锋相对的回答烟火四溢。</p>
傅先生没有理会王来迟的挖苦，而是对着赵世炎问道：“你是赵家哪一房”“家父，赵紫宸。”</p>
“原来是博洋后人，这倒是好办了，我与博洋兄有过数面之缘，若得闲替我问候声就说涪陵一直恭候大驾。”“我托大叫你一声贤侄，这件事我担下了”傅先生颔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p>
赵世炎扭头看扈从见她微微点头，轻笑着问，“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说出去的话再咽回去有些尴尬，不知您怎么称呼”“可以叫我傅先生”身边扈从猛然放大的瞳孔，赵世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扈从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能让她动容的事实在不多。</p>
“执事怎么看？”傅先生转身对王来迟说道。</p>
“早上车祸、晚上挨打恐怕都是您安排的？”</p>
“考核”傅先生淡然回复。</p>
“哦，我听说永城来了一位大师，实力深不可测，看来我这倒霉弟弟刚好入了傅师的法眼”王来迟看着傅先生的脸上想找出一丝端倪。</p>
“执事是一定要讨个说法吗？”傅先生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p>
“这倒不用，在我眼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只要价值对等没有什么不能谈，比如说落地配1城业务。”</p>
“看来倒是我小觑执事手段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出我的身份，借赵家的手恐怕也是引我出来吧”傅先生突然笑了。</p>
王来迟看了眼脸色微动的赵世炎，“姜还是老的辣，傅师这一句话就让我最大的东家心生不满，看来一城业务有太亏了，三成！”</p>
“哈哈，就许你三成，不过要定个周期，一直放任也对不住雇主”</p>
“十年”王来迟迅速回应。</p>
傅先生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p>
“成交”含笑欢快的应答。</p>
王柘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所有的委屈都在心里。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心里很空仿佛没有了依托，他此时更加深刻的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很孤单。没有朋友可以诉说，是的，从小到大他像是少了一个筋，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久而久之开始习惯独处，父母的絮叨只促使他性格愈发懦弱。他木然走回家，肚子的绞痛让他想起了医生说的肿瘤，也许早一点离开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好像止不住一样顺着脸颊流下来。</p>
傅先生和赵世炎都委婉的回绝了王来迟的宴请，一众人各怀心事的四散。“姗姐，小弟，他真的没事吗？要不我派人去看看？”一个满脸痘印的瘦干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王来迟身边。</p>
“不用，他是时候该长大了”王来迟望着离去的人目光闪烁着。</p>
“还有以后不要叫那么亲要叫少爷。记住，在我这里只有价值，没有亲情，废物就是废物，我只是需要一个转移视线的人，只是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仅此而已。”王来迟头也不回的走下台阶。</p>
“知道了，姗姐。”片刻的安静，一个冰冷声音阴影中响起。</p>
这一夜，王柘背靠着床边坐在地上</p>
</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