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负手而立,望着两an江花似火,良久才道:“收到过东岳请柬的,有几人还活着……”
由于方才喝了些酒,凤舞的小脸儿有些红扑扑的,再加上她那倾世的容貌,浅蓝色的瞳子迷离恍惚,更是妖魅惑人万分,有千万般风情,让人心神迷醉,勾撩魂魄。
朱唇不点自红,被江风轻轻一吹,长发随清风飘起来,伴随着垂坠的响声,仿佛红尘中的仙子,迷迷离离, 一袭白色的曳地长裙,白衣如雪,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清丽秀雅,莫可逼视。
“他们想构陷你,一定会继续动手的,若是先他们一步,定然能揪出幕后真凶,还你一个清白。”凤舞的酒意经江风一吹,自是清醒了五六分,斜斜靠在船栏上,风情万种。
萧墨回过头来,直直的看着凤舞,他眉如墨画,水翦星眸,顾盼神飞,若有似无的笑容斜斜的挂在嘴角,眼中像是有山河万里在沉浮,看得凤舞竟是一瞬神迷,那殷红的脸蛋不禁又绯红了两分。
“清白公道什么的,我自是任天下人去说的,本王现在只想亲眼瞧瞧到底是谁在背后故弄玄虚。”
“离这儿最近的是常州的十字诛魂剑江孟凡,现在顺水路往常州不过几个时辰功夫,说不定还来得及。”
“听你的!”凤舞走到萧墨身边,素手一抬,搭在了萧墨的肩上。
萧墨斜睨了她一眼,这次竟然没有一丝反感,伸手将她飘到额前的秀发捋到耳后,目光再次转到了眼前的锦绣江山上。
三十里水路说远不远,不过几个时辰功夫就到了常州城外,遥遥见着常州城矗在江岸。
“这江孟凡祖居常州,为人刚正不阿、急公好义,在江南一带也算有些侠名,希望我们没来晚!”萧墨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感情,无悲无喜,就连那本该焦急的一句话,在他说出来也平淡无常。
凤舞用素手遮住天光,眯着眼睛看了一阵,笑道:“怕是晚了哦,那袅袅升起的青烟,本姑娘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呢!”这一笑果真是暗淡两an江花,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是盛满了馥郁的佳酿,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萧墨冷冷一笑,不免有几分自嘲:“这种眼睁睁看着别人打自己脸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呢,现在倒不想那么快把那人抓出来了。”
“唔,这场狩猎算是开始了吗?”凤舞双手抱胸斜靠在船栏上,“只是到底谁才是猎物呢?”一张俏脸上不禁多了些许凝重。
“先被射落马下的那个,便是猎物!”萧墨沉沉的说道。
***
“不好啦,江老爷家走水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城中已经人迹寥寥,忽然城东浓烟四起、火光灼灼,静谧的大街小巷顿时吵嚷起来,几乎满城的人都被惊动,奔走呼号。
“那快些找人救火啊,里面的人呢,可有逃出来?”
“你没闻到这刺鼻的硫磺味儿吗?这明显就是有人放的火,火势这般凶猛,哪里扑灭得了,我看这府上几十口人八成是凶多吉少了!”有人叹息。
“到底是谁?连江老爷这样的大善人都不放过,哪个畜生竟敢光天化日的杀人放火,还有没有王法了?”
“嘘”旁边的人一听这话,大惊失色,一把拉过那人,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这种话怎么能胡说八道,不想活了?”
“我骂那丧心病狂的恶贼,你怎么说我不要命了?”
那人压低声音凑近他耳朵说道:“如今江湖豪客接连暴毙,看似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心细之人细细推敲就可发现,这些死者都是当初受邀上东岳参加东岳大会的人,而东岳大会是谁发起的?最近有消息传出,正是九皇子长安王发出的诏令,东岳大会本就是坑杀天下英雄的一个局,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日后登基夺位肃清道路。”
“是么?那长安王这些年政绩斐然,为老百姓可做了不少好事呢,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身在皇家,谁的手上不是尸骨累累,为了权力地位连父子兄弟都能自相残杀,他又干净得了?”
“谁说不是呢!”
“……”
“你又背黑锅了!”凤舞一身素衣,清丽脱俗,似瑶池仙子,一双浅蓝色眸子盯着前方熊熊燃起的大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这火势虽然滔天,但是却没将她的眼眸映照成赤红。
萧墨玄衣如墨,无风自舞,冷冷的看着那大火,铺面而来的热浪像是在他身前凝结成霜,就连凤舞也感觉到丝丝寒意。
“里面好像有人还活着!”萧墨眉心一皱,像是一道黑色的飓风,穿过前方密集的人群,飘飘扬扬的进了大火里,围在大火外面看热闹的人几乎没有发现有人进了火海。
萧墨在火海中四下寻觅,抬手震开滚落下的瓦砾和燃着火的巨木,像是一只灵巧的黑狐在火海中飞窜,铺天盖地的的热浪像是被他生生切开,在他身体四周自动的避开,不能近他的身。
“呜呜……”嘶哑的抽泣声从前方传来,一根巨大的房梁横在萧墨眼前,此时已经燃起大火,像是一条火龙横亘在眼前。
萧墨双眉一紧,手掌像是裹挟了天地间至纯至正的无上剑气,只见他抬掌往前一斩,劲风四射,磅礴的真气像是平地卷起的罡风,将滔天的大火生生压了下去。
一道剑气化形斩出,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刀,眼前那巨大的房梁瞬间被斩成两截,断口平滑,真的像是被切开一般。
萧墨顺着被斩开的缺口,闪身飞掠过去,一进去就见到墙角蜷着两个瘦小的身影,是两个六七岁的小孩紧紧地缩在一起,一身锦衣已经被大火灼出了几个窟窿,头发也被烫得卷曲,身上多处被灼得皮开肉绽。
有一个小孩被浓烟熏得昏昏沉沉,晕阙过去,另一个小孩却是倔强得很,用自己瘦削的身子死死护住那个昏阙的小孩,在炽热的火焰烤灼下忍不住抽泣,那成人都无法忍受的滔天烈焰下,那个小孩也仅仅是抽泣而已,并没有哭出声来。
忽然,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两个小孩头顶的柱子倒了下来,萧墨大惊,这倒下的柱子自然是伤不到他分毫的,只是那两个孩子若是挨了这一下那是断无生还了。
只是那两个小孩靠墙蜷缩,若是自己一掌劈过去,那柱子必然会将那半面墙击垮,那两个小孩也就危险了,虽然素不相识,但是也不忍心看着这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遭此厄难,本就是为救人而来,若是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死在眼前,与亲手杀了他们又有何区别。
一念至此,萧墨像一只扑食的猎鹰,身形诡异至极,只一眨眼便到了两个小孩身前,双臂一擎,竟然生生抓住了那数百斤重的、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柱子,真气一提,将燃着大火的柱子远远地扔了出去。
虽然真气护体,但是双手毕竟也是血肉之躯,炽热的火焰把他的双手烫得通红,连皮肉也绽开了,可是萧墨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伸手抓起两个小孩,如他来时一般,穿过重重烈焰,朝外面冲去。
凤舞一双浅蓝的眸子自萧墨冲进火海之后便眨也不眨的盯着,似乎那一双比天空还要澄澈的眼睛能够看穿那熊熊烈火,看到火海之中那玄衣如墨的少年。
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像是一道利箭射出来,那双波澜不惊的浅蓝色眼瞳有了一丝欣喜的色彩。
萧墨来到凤舞身边,轻轻地放下两个已经昏阙过去的小孩,“惊鸿,救活他们!” 惊鸿应了一声,一拱手,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凤舞的眼睛已经落到了萧墨的身上,飞快的扫视了一遍,落在了他灼伤的手上,眉心一紧,沉声道:“手给我!”
萧墨愣了一愣。
“把你的手给我!”
凤舞又说了一遍,这次言语凌厉了几分,有不容拒绝的威严。
浅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萧墨,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第一次这么激动,言语之中多了些火气,那两个孩子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此时能看见的,唯有一袭玄色的身影。
萧墨有些讶异的抬起头,看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那眼神分明是不容拒绝,孤傲如萧九爷,第一次屈从于一个眼神,将手伸到了凤舞面前。
凤舞看着那已经被烧伤的手掌,心里竟然一阵疼,轻轻擦拭萧墨受伤的手,然后小心翼翼的给萧墨涂上伤药。
萧墨怔怔的看着那认真细致的女孩,第一次看见率性不羁的凤舞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做一件事,挺巧的鼻子微微皱着,第一次看到那双眼睛里的温柔,几丝秀发滑落下来,轻轻撩过他的手掌心,有一丝发痒。
总会有那么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会惊艳岁月,一个会温柔时光,很幸运,终是在一个颠沛流离的沧桑中遇到了那个温暖明媚的人。
“谢谢!”
萧墨愣神了好久,喃喃道,几乎都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你说什么?”
凤舞抬起头,浅蓝色的眸子冲着萧墨眨了眨,这一瞬萧墨竟然觉得这只小狐狸竟然有这么傻乎乎的表情,有些不真实。
“没……”萧墨一张俊逸出尘的脸竟然微微一烫,赶紧将目光移向他处。
“哦!”凤舞小嘴微微一嘟,继续帮萧墨处理伤口,在低下头的刹那,嘴角微微扬起,那一抹不为人所见的笑容足以让天上的日月星辰都暗淡。
“好了!”凤舞拍拍手,转身就走,一如往昔潇洒不羁,丝毫不拖泥带水。
萧墨看着自己那一双被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双手,哭笑不得,“一天之内不得乱动,不然我跟你没完!”还不等萧墨动,凤舞的一句半带威胁、半带戏谑的话已经远远飘来。
“哦!”
萧墨竟然又不由自主的听了她的话,桀骜不驯的萧九爷从来都是命令别人的,哪里有像今天这样被别人差来唤去的,关键是心里竟没有一丝抵触,完全甘愿。
常州城中的一家客栈里,那两个被萧墨从火海中救出的两个孩子已经醒来了,是一男一女龙凤胎,都长得像是画上的娃娃一样,清秀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捏脸蛋儿揉揉头发。
大的是个男孩,在火海中一直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妹妹,身体被烧伤多处,在惊鸿上药的时候他却一直咬着牙,没有叫一声。
“如果痛的话可以叫出来的,姐姐不会笑话你的!”
凤舞笑嘻嘻的捏了捏那小男孩的脸,一双眼睛已经弯成了两枚月牙。
谁知道小男孩嘴一撇,把头扭到了一边,并不搭理她。
凤舞也不觉得尴尬,直起身来,懒洋洋的说道:“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从火海当中救出来的呢,看看那位哥哥,手都快烤熟了呢,你不仅不说声谢谢,还不搭理姐姐,知道这让姐姐多伤心吗?”说着眼睛还不由自主的往窗边的萧墨瞄了一眼。
萧墨有所察觉,立刻送还一个复杂的眼神,让她自己领会。
“我如果叫出来,妹妹也会害怕的,我不怕疼,爹爹娘亲不在了,我要照顾好妹妹!”那个小男孩转过身看着一脸嬉笑的凤舞,认真的说道,明明是个六七岁的小孩,现在却像是一个大人一样严肃。
凤舞一愣,心中竟然一阵感动,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她居然被一个小孩子说住了。
“看看人家就比你懂事!”
难得有机会,萧墨斜睨了凤舞一眼,凤舞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惊鸿上完药,那个小男孩坚持自己穿好衣服,然后马上查看还没醒过来的妹妹,直到确认妹妹没有什么事了才转身对萧墨说道:“谢谢你,我叫江寒,我的妹妹叫江雪。”
萧墨依旧站在窗边没动,不过看这个小男孩的眼神少了些玩味,多了些赞许,问道:“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家里人然后放火的吗?”
江寒盯着萧墨,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早上,三个人闯进了我家,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爹爹上前和他们打斗,没用几招就被杀死了,娘亲把我和妹妹藏在偏僻的厢房,也出去了,再也没回来,然后他们就放火烧了我的家……”
萧墨看江寒的眼神更多了些惊讶,江湖庙堂,不知道见过多少神童才子,但是却是第一次见到江寒这样的冷静沉着的孩子,这不像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应有的冷静沉稳,处变不惊。
凤舞也是讶异的看了江寒一眼,再偷偷瞟了一眼萧墨,发现他也是和自己一样表情,不禁说道:“江孟凡武功虽然算不上一流,但也不弱,不然也担不起‘诛魂剑’这个名号,竟然都走不过几招。这江府在常州多年,府上想来也豢养着些高手,竟然被三个人就端了,这些人来头不简单啊!”
江寒盯着萧墨看了半晌,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做的……”
“那小弟di你是不是也认为是这个坏蛋哥哥做的啊?”凤舞依旧是笑嘻嘻的,像是一只小狐狸,一双手又不由自主的朝江寒的脸上捏去。
江寒皱了皱眉,一脸嫌弃的躲开了,“我才不是小弟di,我七岁了,”又看向了一边淡淡然的萧墨,“这不是你做的,不然你不会拼着受伤来救我和妹妹。”
“哦?”
不只是凤舞,就连萧墨也是一脸诧异,这个七岁的孩子竟在大难之后有如此井井有条的分析判断,便是萧墨凤舞这等惊艳尘世的人物,自问年少之时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