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听说不用练习,那便只需死背硬记,通篇七百余字,马帅念一遍,他背一遍,马帅再纠正一遍,到第四遍时,便己倒背如流。
马帅惑然道:“你以前既没师承,看你在路上修练‘奔雷手’,内力浑厚,平常的功法,可难有此成?”
齐天道:“家祖母临终之时,曾授予弟子一篇心法,虽早晚不懈,进展极慢,内力的增长,可能得益于‘白泽丹’故。”
马帅耸然动容道:“‘白泽丹’?”
齐天当下将在杭州府被凌见思长街设伏,自己为救黄清,身中剧毒,倾城施丹解救一事,原原本本的说了。
马帅道:“‘白泽丹’乃不世神药,人家萍水相逢,舍以相救,此恩此情,可不异再造。”
他叹息着道:“说来这就是缘份,当时人家若不将丹予你,今日便不致逼入绝地,自也难以成就你俩的姻缘。”
心中想着:“无论那帮那派,那门那户,能够保有‘白泽丹’,在武林中都举足轻重。放在任何时期,要与朝廷联姻,怕都阻力重重。”
二人回想前事,虽则历历在目,然在这绝地之中,也大有恍如隔世之感。
齐天与倾城对望一眼,霎时心意相通:均觉那怕生机渺茫,可来有情相从,去有侣相伴,即便诸多遗憾,却也不虚此行。
马帅沉吟着道:“天下任何武学,那怕资质再浅,只要勤恳用功,按说不至原地踏步,是否你不得其法?”
倾城见齐天意态踌躇,不满地道:“放着名师解惑,你还犹豫什么?”
齐天迟疑道:“祖母大人传授之时,曾再三嘱咐我不可外露,要不祸患无穷。”
倾城道:“人家是你师父,难道还能坑你?”
马帅接口道:“另一个是你妻子,都是一家人,自也不能害你。”笑着向倾城道:“姑娘说是吧?”
倾城既不能否认,又羞于承认,白了他一眼,道:“你说是就是了。”
齐天只得将口诀心法,念了一遍,好在眼前两人,一个是他师父,一个成其妻子,既非外人,自不也算不上外露。
马帅默默听完,突然翻手一掌,按在他胸口,劲力外吐,徐徐逼入。
齐天这一次不待运气抵御,体内的真气,快速向胸前汇聚,形成一个漩涡。
马帅挺进他的真气,卷入其间,只转得两下,便消化干净,肃然道:“从今往后,任何人问起,都切记守密。”
倾城噘着嘴巴道:“问也是你,不让说也是你,这究竟唱的那出?”
马帅道:“以姑娘的来历,想必听说过‘一真教’。”至于对方什么来历,人家既然不说,他老于世故,也就不问。
倾城道:“你说的是十恶不赦的‘魔教’?”
马帅淡淡的道:“纵观武林那门那派,没有良莠不齐之徒?你我今日在‘落花山庄’遭遇的崆峒派弟子的手段,又岂是正道所为?”
倾城狐疑道:“老头你说词开脱,难道也是‘魔教’中人?”
马帅正色道:“老汉昔年游侠,也曾结交不少‘一真教’教众,虽非良善之辈,可也绝非邪恶之徒,至于十恶不赦,更是无稽之谈。”
齐天好奇的道:“既然如此,何又称之为魔?”
马帅叹了口气道:“此事还得从两百年前说起。当时‘一真教’出了一位练武奇才,年方不惑,武功便己瑧化境。可其人习武成痴,为了一睹天下绝学,不仅潜入奇门三庄,甚至连九大门派也未能幸免。事情败露之后,三庄九派为了不使本门的绝学流传于外,联合各派精英,前往‘一真教’迫使交人。”
倾城插口道:“这难道不该?”
马帅道:“这也没人说错。倒是姑娘一意维护,难道也是同道中人?”
倾城支吾道:“天下人说天下理,难道都算同道中人?”瞪了齐天一眼。
齐天无奈的道:“这话倒也不错,凡是站在公理一方的,都可谓同道中人。”
马帅摇头道:“都说‘夫唱妇随’……”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倾城双手叉腰,情况大是不妙。
他及时打住道:“咱们言归正传。结果不知怎么没能谈成,反而大动干戈。是此一役,双方伤亡无数,自此结下怨仇。随着时日的推移,双方伤亡的增长,这梁子也就越结越深了。”
马帅顿了一顿道:“武林白道,为九派居首,少林武当执其牛耳,奇门三庄更是如日中天,他们这一定论,旁人自无异议。”他说到后头,语气多有不屑。
可这话以他的身份说得,别人要是说来,那怕不被视为同“道”中人,也要遭受群起攻之。
齐天自也不敢妄加评论,毕竟听人说起武林轶事,都是一口一个“魔教”,说者固然义愤填膺,听者亦也感同身受。
齐天转而道:“按说丧身其中的弟子,都有家门出身,为何自始至终,只有双方参与?”
马帅伸了一个懒腰道:“打个比喻:小猫帮和小狗帮结了仇,如果小猫帮邀人助拳,小狗帮为了不落下风,自然也得请些帮手。别看江湖虽大,可身在其中,难免相互交集,时长日久,这关系可就盘根错节的很。那些邀来助拳之中的,或许世交好友,或者儿女姻家,皆有可能,试问这架还怎么打?所以一直以来,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门户之争,还是帮派相斗,皆由当事双方解决。”
倾城蹙眉道:“老头你说三庄九派,就说三庄九派,说成小猫小狗帮,是何用意?”
齐天也觉师傅的用词,颇有影射之嫌,只是倾城性情率真,不分尊卑,自已可不能跟着乱了长幼之序,岔开道:“师傅说的‘一’……”
他“一”字后面,自是“真教”二字无疑,待见倾城横眉竖眼,连忙顿住。
齐天待要说成“魔教”,且不说师傅有没有影射之嫌,自己先有了唱反调之嫌,只得改口道:“那个教难道和弟子有关?”
马帅望了他一眼,目中充满着怜惜,意思似是在说:“小子,以后怕是有得你受了。”
他点了点头道:“你祖母传授的内功心法,为师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当是‘一真教’的一法一功一式,三大镇教神功之一。”
倾城戄然道:“你说的是‘无为大法’‘袭常功’和‘天下式’中的‘袭常功’?”
齐天听他俩人一说,对应无名心法的口决总纲,最后一句“无遗身殃,是为袭常”,怕是果然如此。
马帅脸色凝重的道:“‘袭常功’乃‘一真教’三大镇教神功之一,玄奥无方。若被外人知晓,且不说遭人觊觎,就三庄九派,怕也不能轻易容你。”
齐天想起在杭州城外的酒肆中,贺行云误以为自己是魔教传人,欲除之后快,换了有着二百年深仇大恨的三庄九派,哪里还能善罢甘休?
马帅见他泄气的模样,心头微微失望,激将道:“怎地?胆怯了么?”
齐天傲气上来,大声应道:“弟子既不是魔教传人,也非父债子还,自无代过之理。”
马帅揶揄道:“就怕到时,别人不和你讲理。”
齐天傲然道:“那就奋力一搏,不外死而后矣。”
马帅朗声道:“这才是我的好徒儿,但使为师还有一口气在,自也不能让你平白遭人欺负。”
倾城冷笑说道:“口气不小,就凭你师徒俩个,难道还能对抗得了三庄九派?”
马帅嘻嘻一笑道:“这不还要加上徒媳你。”
倾城为之语塞,心头一片紊乱。她出身“射日山庄”,诚如马帅所言,家中无数先辈命丧魔教,这血海深仇,非血债血偿难以洗白。
自己委身朝廷的王候,已然冒了大不韪,再和魔教有染之人姻配,若让父亲知道,还不得大义灭亲?
她想到父亲,满腹怨气,心中寻思:“反正你也不要我这个女儿,我做什么也和你没有干系。”
倾城想到这一节,芳心稍定道:“要想人家活得长久,还是先教你宝贝徒弟一些本事,别死鸭子嘴硬,送了性命不说,还给您丢脸抹黑。”
马帅不解的道:“丢脸就算了,怎么还抹黑了?”
倾城道:“人家茶余饭后谈起说:‘死了那小子,听说是‘重楼榜’上十二肖中‘马王’的传人,徒弟如此不济,师父怕也浪得虚名。’”
马帅想了一想,果然大有道理。他浮云野鹤,虽视金钱如粪土,当名利若浮云,惟独最好面子。
当初隐退,便因收了一个逆徒,自觉无颜于世,那怕过了百岁,仍然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