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此刻展露出久违的欢颜,一波三折有惊无险后,家主之位终究还是交到了自己儿子手中。
这笑容里还有赞赏与欣慰。
遥想几年前,这个孙子给他惹了多少麻烦,英明一世的他在晚年差点被亲孙折了名声。
就像父母教孩子走路,六七岁之龄都脚力不足下盘不稳,走不到两步便摔倒在地,次数多了,父母难免心灰意冷。可突然有一天,这个孩子不但能走了,还能快速奔跑,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进步着,这种喜悦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道尽的。
多年过去,他终于可以挺直胸膛告诉世人,老夫有个好孙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顺理成章,沈江洪被立为新任家主,继任大典于一月之后举行。
古万理与唐知命上前道贺,皆为双贺。
这下同数一辈的三人总算把身份这碗水给端平了。
沈江洪叹言,世事如常就像恍如隔世,他本无意家主之争,哪知最后这个位子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就像上天注定的一般。
他以十分感性的眼神望向沈云,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
沈江洪邀约唐古两位家主一个月之后参加自己的继任大典,两人拍着胸脯就同意了,连装腔作势的架势都省了去。
或许是直爽,也可能是懒得。
其实都一样。
唐古两位家主与沈江洪客套完又与沈云搭上了话。
初时不外乎祝贺之语,接着又把两人的爱子拉扯进来打上了感情牌。
南辕北辙的闲话了许久,才吐露出了本意。
原来两人是想邀沈云找个时间过府一叙,其目的外人不知沈云却是一清二楚。
两位家主的转变也是跨度极大,从毫无敬意的你,到开口闭口的贤侄,再到现在喊得就跟拜了把子一般亲热的小友。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想拥有实力超群的朋友,就需要拥有一定的本事。
“小友,过几日去我那喝茶?我珍藏的茶叶可都是进口货,平时都舍不得享用,你若来了要喝多少就喝多少。”
古万理的热情弄得古阳面露尬色。
唐知命极为不屑道:“茶有什么好喝的?去哪不能喝茶,非得去你家喝?小友,你去我家,我请你喝酒,你也知道我们唐家医道世家,我亲自酿的酒那可是有价无市,一杯难求啊。”
古万理现在心情不爽,愤愤道:“去去去,你那几坛子破药酒有什么好吹嘘的?谁稀罕!还是去我家,还是喝茶好,我见小友如今青春年少时,英俊不凡气度逼人,正好我介绍我家闺女与你相识,做个朋友即可,能亲上加亲更是求不值得啊。”
唐知命怒道:“你这厮非逼我爆粗,你还要脸不要脸,连自己闺女都推出去了我只恨没闺女啊,不然小友你看还缺不缺小弟,我家还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子”
一旁还未退场的沈家子弟还有长老们都听的恍了神,沈云莫不是什么妖魔转世,迷了两位家主的心窍?
这又成了荒城里一个不曾解开的谜。
沈莫在书房召见了沈云,近两个时辰过去,沈云都没有从那间房里出来。
门外有人看守,而远处也有人在有意无意间打量着。
沈富海在房内独坐,眉眼间乌云密布。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放下,端起,放下
这对动作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直到茶凉了他也没喝上一口,直到茶凉了他也没等来消息。
心烦意乱间他又将杯中凉茶泼洒了出去,本就湿漉漉的地面又多了一滩茶水。
沈云毫发无伤的从城外回来,又找来了唐知命与古万理出面相助,面对他与小青山设下的层层关卡一一化解,而且一直都表现的异常沉稳,根本不像一个少年人。
这是一个困扰他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本身就非常有问题。
以沈云这种处事不惊的性子应当会察觉到什么,是谁对他下黑手,又是谁阻碍他进城回到沈家。
他不担心沈云怀疑他,而是在思衬沈云是否掌握了什么证据。
沈富海靠着自己丰富的经验推断出了数种不好的结果,他也都想出了应对之策。
只是那个小子迟迟没从沈莫的书房里出来,这才是让他坐立不安的根由。
不过这种不安终究会结束,因为沈云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了,消息也传了回来。
让沈富海没有想到的是,他推算了四个时辰的结局都没有出现,沈云神色如常回了房,沈莫也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他们两人看上去真的就只像是聊了一场天而已,唯一的异常就是这个时间长的有些离谱。
虽不知两人具体聊了什么,但他肯定沈云一定与沈莫说起过自己遇刺的事情。
他还非常确定,沈云并没有掌握实质证据,否则沈莫此时理应会传唤他。
三日后,一切如常,风平浪静。
沈富海瞧了眼天气,写了一封信派了出去。
信上只有短短四个字:还是晴天。
独臂盘坐在枯草堆之中,事实上这间房里只有这么一角的枯草是干的。
前几日的那场暴雨让这间房浸了水,一直到今日都还潮湿。
这是一间阴暗无光的牢房,蟑螂与老鼠不算稀客,偶尔也会有飞虫过来打打招呼。
世上没有独立的牢房,所以周围还能听到其他牢房里传出的悲鸣与惨叫。
肖家的牢房建造的极为坚固,被关进这里的人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每日只有送饭的聋哑老汉会来两次,除了他之外已经三天不曾有人下来过了。
独臂现在可以理解为何明明没有人折磨这些被关起来的人,他们依旧要喊叫。
事实上他现在也想喊出声来,喊给自己听。
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整座牢房都安静了下来。
那些人神智还算正常,还知道怕,若是再继续喊叫下去,或许今天就是他们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虽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可真要他们去面对死亡,他们还是愿意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
关锁独臂的牢房门被打开。
为首的那人展露了和善的微笑,道:“家主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