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红光一熄,满眼通红的医生低垂着柳眉,生死的大门缓缓开启。
“恭喜你,出现了奇迹!没有意料中的意外感染,他只要好好护理几个月,就会好起来。只是我们同时也发现,骨癌的恶化正在加快,只怕到时候毒症解决了,却也活不长久啊。高小姐,我们还是希望你要保重啊。”他冰冷塑胶手套下的肌肤,黄而老皱,fenghen凉薄。这双手用它所有的温度紧握我,这时我便懂,医生如天使的比喻从来都不为过。
“谢谢您了,辛苦了。”我拉扯出一个淌着苦汁的微笑,心头一阵阵地钝痛。
那张熟悉清暖的颜,在推出手术室的瞬间,又重新映现在我深黑色的瞳仁中,折出透明忧伤的色彩。
两位白衣护士将他推到门前。
“你弟弟呀可真够坚强的,我从没见过这个年纪的患者,做这种大手术还硬是不打麻药的呢。”
“真可惜哎他一定能好起来,我都相信呢!”
那时的亲属单上我曾在弟弟那栏打勾,因为他告诉过我,他的父母远在边疆参军,一年到尾,数载不归,甚至连生死如悬崖顶上的飞雀般迷离。他早就无心关心,倒也不是不在意,而是没有结局,也就无法种下希望在心底。
我望着护士的脸,年轻,晶洁,满头乌黑如丝的长发盘成精致的发髻,嘴角裹着的善意温暖如春花一般绽开来。她们每天观赏着生命的大戏却始终相信生命,ri呼吸死亡的气息却从未放弃。
我也相信。
初秋的暖阳洒满医院门前的落地窗,熙攘的人群,衬着大片大片的绿荫。儿童部传来悠扬平静的琴音,偶尔的几声哭闹却别有一番温暖的味。我推着承凌,好像和他认识了很久一样。仿佛不知从何时起,他在我心里,早就占据比生命还重的位置。我想,他应该也是。
只是映着暖阳,他透明的泪却还是生生落下来。干净温暖的手心,如同一个悲伤的器皿,竟盛满他冗杂的热泪。
“剑英,你其实不用骗我。刚刚医生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从三年前确诊骨癌那一瞬间我就预料过很快会死亡。我也不怕死,可我怕你在殡仪馆天天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死尸,那种感觉真的压抑到发慌。”
“没事。你能承受的我自然也能承受的。别哭啦,你笑的样子多好看呢!与其想得那么长,不如珍惜每一次可以选择快乐的机会啊!不是吗?”
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是只快乐的柠檬,把所有酸涩的汁液,心头的难捱的伤,全都放进心窝里一个人收藏。他可能永远也看不见我黑夜里舔舐伤疤的伤痛凄凉,这样他就会认为,我永远都自由而欢乐,他也会认真地快乐。
而我快乐,因为他快乐。
我不怕在殡仪馆一个人面对死尸,可我真的怕你死。
夜色凉凉。
生命的故土住着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