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幽幽醒来,天还是黑的,外面的夜空中有淡淡的弯月,但似乎过了很久。其间我模模糊糊的有些知觉,知道有人来运功帮我和何震川吸毒,像是小翠在给我们包扎伤口,慕云和寒莫也似乎来了几次。
低头看看自己的铠甲似乎被人从胸口解开,再看铠甲里面的衣服,依然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头还是有些沉沉的,可能是躺得太久了。我扶着洞壁,缓缓坐起,忽然碰到一人伏在枯草落叶间,是何震川,他抬了一下眼睛,看到我起来,有些惊喜,我颤颤探出手,顾不得所谓的女性矜持,迅速搂住他。
“你怎么样了?好些没有?”我焦急地问,“我感觉有人给我们疗毒过,但他们人呢?”
何震川显得有气无力,人在生病的时候,再强大也会变的弱小。他抬起手想摸我的脸,我突然发现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绿色。
“你……?”我盯着他的手紧张地看着他。
何震川错愕地睨着自己的手,离我们二十米处,黄金巨蟒很雅致的盘踞着,我瞪大眼睛,盯着眼前何震川的手,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本以为之前见过的够吃惊了,不想还有更吃惊的。
何震川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特别可怕,看着我失神的模样,何震川耸耸肩,笑道:“怎么,看到这个很吃惊?”
我不怕死,但面对未知、陌生的事情,却无端生出一种恐惧,失去过才懂得珍惜,真正离开那个世界后,才发现就算是无聊,也是一种真实。
我感觉眼角突然有泪花,心不可遏制的抽搐。战争的号角早已消失殆尽,周围出现可怕的寂静,这都是我的错——他要是不救我,就不会受赶尸匠那致命的一掌,就不会中这千年尸毒。
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掌上的绿色,感觉在抚摸千年潮湿岩石上的苔藓。
何震川轻嘘一口气,他抽开手,看着洞穴里的黄金巨蟒说:“你杀了我吧!趁着我还没有变成旱魃。”
“不,我怎么能杀你呢?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现在这样。”
“你要是不杀我,一旦我变成了旱魃,就会给老百姓带来灭顶的灾害。我不想变成恶魔。”何震川微弱的声音带着坚决,“我死之前,我要告诉你:我很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可你是东王的女人,我不能和东王去抢女人。”
我闭上眼倾听着他的述说,缓慢而有节奏的心跳。
两个心跳渐渐融为一体,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同步,有些人相遇就能认定,明明是偏凉的蛇,可却异常温暖。小心躺好,任由玄冥栖息在心口,耀眼的日光透过树屋的缝隙,折射到木床上的一人一蛇,隐约间透露着温馨甜蜜的氛围,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祥儿,快!快杀了我!”何震川恳求着。
他这样叫我的名字,我心间微微颤抖了。我的手跟着不由自主地一抖,接着一阵瘙痒,自己的手也变成了绿色。我嘴角不由自主溢出点点苦涩。我拔出各自的宝剑。
“既然你我都不想变成旱魃去祸害人,不如就让我们一起去死吧!”我冷冷地说道。“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找到自己的父亲,其实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你们的女状元,我是现代人穿越到你们古代的。”
一侧闭目养神的巨蟒黑眸瞬间睁开,冷厉的目光看着我,倦缩的蛇身不满地在枯枝树叶上游走。何震川紧蹙眉头,他很纳闷,对这个时空概念还一知半解。他无语抽搐嘴角,看我的目光很别扭,耸了耸鼻翼,一阵浓郁的血腥传了过来,咕咕!何震川吞咽着口水,眼珠子瞪得越来越圆。
我知道他就要变成旱魃了,只见他伸手擦了擦嘴角,防止口角流出口水。
我不禁莞尔,就在十几个小时前,自己还在计划着怎么让赶尸匠投降,没想到转瞬间,自己和何震川都中了赶尸匠的尸毒。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特,让人措手不及,我失神凝视着远方,神游的思绪不知道想些什么?手指不由自主敲打着大腿,作出弹钢琴的姿势。
何震川拿着宝剑对着自己的胸口:“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我爱你。”他轻轻地说。
我紧闭着双唇。没有任何征兆,他吻了我。我感到自己往后倾了一点,身体的重量完全放在他的双臂上。我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得更近……然后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想到自己要么去死,要么就变成危害人间的旱魃,这让我心碎。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突然间哭了起来。
“亲爱的,怎么了?”
亲爱的?这个称呼是如此温柔,如此亲密,让我感觉深受爱护。那一刻,任何想要克服自己对东王感情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我想成为他的亲爱的,他的唯一。
爱这个东西很脆弱,经不起现实的磕磕碰碰。更何况我从没爱过东王。爱他的是祥儿,而我不是那个她。
忘记一个人同时去接受另个人,我无法想象自己面对东王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当我和何震川双双死去以后,是穿越回现代,还是……我叹了口气,尽量故作镇定:“你不能这样!”
“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还顾及什么?”他悲伤地说,“但是不管死后会怎样,我都不会放弃对你的爱。”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有时候,你真的是很笨。”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虚弱的笑。
何震川让我后退一点点,刚好够看清楚他一双眼睛的距离,他笑了笑。
“我也不会放弃,”我说,“我不想离开你。”
“我?”他不信任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想要我?”
我对他莫名其妙的表情感到好笑:“是的。”
他停顿了一下:“怎么……可是……我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耸耸肩,指着他长满绿毛的手,“我只是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同志。”
他慢慢地笑了出来:“我们会成为非常棒的我们的。”
他猛地把我拉进怀里。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比较粗犷的方式了,然后,他又亲了我。
“你确定吗?”他把我拉开一肘的距离,极为认真地看着我,“你真的确定吗?”
“如果你确定,我就确定。”
那一秒钟,他的神情变了。但那一瞬间变化得太快,我不禁怀疑那究竟有没有过,是不是真的。
就在下一刻,我们一起坐在洞穴的一块石头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抓着我的双手。我期望他开口说点什么,毕竟,这不是他一直在等的回答吗?但他什么都没说。他不时发出长长的叹息,在声声叹息里,我能听出他有多开心,这也让我没那么焦虑了。
过了一阵子,可能因为我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何震川坐直了些:“我们该走了,不要等到我们都变成了人人望而生畏的旱魃,那时一切就都迟了。”
我往后退了点,笑了笑。想到不久后能见到妈妈、爸爸,我就开心得要笑出来:“再次感谢你。”
我们一起举起了剑,指着对方的胸口。我们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这一刻很浪漫,我仿佛看见自己的血飞出来,变成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来生见。”他轻轻地说,就像一个承诺,鼻子几乎贴着我的鼻子。他看我的眼神中充满宠爱。
我闭上双眼,回忆我们在一起的短暂时光:他看我的眼神、那挑逗的笑容,还有甜蜜的亲吻。我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一边又想,也许何震川和我一样,也在不断地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