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做出何事来。”
文敛停下脚步,夙清跟着脚步一顿,微显错愕地看向她,却只见文敛平静地注视前方,淡然道:“单靠一个飘香,你以为真能对付得了匡衡”夙清想说还有庄、宫四大家,文敛摇摇头,“扳倒匡衡,拿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他们,可能也是你的想法,可我想要地,从来就不是这个。这一点,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
说完这一句话,继续向望月明客栈走去,赫如最忠诚尽责的卫士一样,沉默地不发一语始终跟在文敛身边。
夙清有些失神地望着文敛的背影那背影如此瘦弱,可是总能保持着沉稳安定,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遇到什么样的人或困难,那稚弱的肩膀,还是能一一担下;那瘦弱的背,还是会依然挺立不曾折压。
是了。小姐最开始只是想找回老主人。现在则是多了解救妩姑娘一事。可是从来不曾说过是要斗垮匡衡。要夺回什么。去争取什么。小姐曾经说过。她会按照老主人地安排行事。但其实不情愿啊。
看着那个总是挺立着地背影。夙清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第一次觉得即使是老主人也会做错事。她就那样看着。越觉悲伤得难以自抑。心痛得无法呼吸。
接下来地几天。夙清凭着那一方信物将定州城里藏得极深地几个人找了出来。与文敛会面谈过后。几人表示一定支持文敛。匡衡这样地背主弃义之人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们是很多年前跟随着文氏一族地那些管事地后人。其实连文解明也已不能随意差动他们。当初文解明与这些人联系上来。痛陈了一翻利害关系。约定地是合作者地身份。并不是主从关系。其实
看到那个祖上代代传下来地图纹。他们根本就已地关系毕竟几百年地事了。还有几个人能在意。后人们都有自己地日子要过。
这几人分开来对匡衡不能造成什么威胁。可是联合起来却能与之分庭抗礼。再加上飘香策动了一些同盟会地人及庄、宫两家地施压。匡衡地日子顿时变得非常难过起来。
先是一直以来对他唯唯诺诺。视他匡衡马首是瞻地一些小商人。公开抵制他地货物。连原来销量很多地商品也纷纷以各种理由进行退货。匡氏地几家大铺子前。每天都充斥着退货还钱地声浪。更有甚者。那些曾经与匡衡有过银钱上往来地人。这个说上次结算时短了半两银子。那个讲上上次他多给了五十钱现在全部都来一分一毫地算清楚。偏偏这些人讲得言之凿凿。究竟是十九钱还是二十钱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连当时相互客气推让地话也记得一字不差。
还有一些过往的顾客也一个个坐在匡家铺子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被匡家伙计欺压凌辱地事情,说到动情处,往往要放开了嗓子干嚎几声。再不就是穿着只有半个袖子的衣服,说匡家铺子专出粗糙低劣商品,买块布回去,还得自带一台织布机为啥因为买回去地布还没开始用就变成了一根根丝线了呗。为了加强自己所说之话的可信度,还一手拎半截袖子,一手就攥着一大团丝线。
而匡衡与外地地一些生意,也都选在此时出问题。一些以逃税的名义被官府扣了下来;一些则是对方突然解约,说是听闻了定州这边的事,不放心与他再合作下去那真是除非这边的消息自己长了翅膀满世界到处飞,否则何以七天不到,定州这里的事居然最远传到了锦州去,还能得一个来回将那边的反应也传了过来。当然,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此时匡衡已是墙倒众人推,匡家破产那是大势所趋,众人要做的,只是随便找一个借口,至于那借口可信不可信,荒唐不荒唐有没有逻辑推理性那都不会有人在意。
言而总之,如此种种,就是让茶馆的说书先生来说,没有个一天一夜怕也是说不尽的。总而言之,一时间,定州城里形成了庞大的倒匡浪潮,抵制匡家货,也愿将自己的东西再拿给匡衡经营。一夜之间,曾经显赫一时的匡家就成了定州城里的破落户儿,各大铺子门庭冷落,可以布下罗网来捕捉雀鸟。
这当中,有文敛那一次会面的功劳,有飘香数年来的努力和四大家的插手表态,但文敛更知道,几年来略有散漫的同盟会这次可说是倾全力出击,其中究竟有什么人起了什么作用,她很清楚。然而,听到夙渊和夙清一个个消息地报来,她也只安静地喝着茶,视线很少从妩妩安睡的脸上移开。
至今刚刚是半个月,妩妩依旧如沉睡般不醒,但是,尽管有无名内功护住心脉与各处重,一个人躺在床上十五天不言不动,面色不可能如常红润,而妩妩,也不可避免地消瘦了下去。
文敛在等,该做的事全部都做了后,心里想要的结果也只有等下去才能知道。该放的饵也已放了出去,几乎所有能调动的人都动了起来,然而,直到现在,她想要引出来的人,却一直没有动静。
第五十四章纵有所觉局已定
敛坐在一家茶馆里喝茶,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馆里众人转叙,这几天定州城里发生的大事。
看在座之人全都听得一脸兴味盎然,文敛由此可知匡衡在当地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或者是他平日里太傲慢嚣张跋扈了些,让人看得不心里不爽,此时见他落难,人又不是他的亲舅,所以谁也不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不过,匡家毕竟是定州城里的大户,对于普通百姓来讲,拥有那么多铺子还将生意做到了很远的外地去,在他们心目中,是有着非常远的距离的大人物,这种人,平常一根手指也能压死他们,如今人家落难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也只敢在旁哼哼,没有谁真的有胆子跑匡衡面前去对他落井下石。
不过,像现在这样听着他人的不幸,他们还是能过过干隐,得到一种隐密的满足。
文敛坐在楼上安静的饮茶,偶尔向楼下扫去一眼,眼底呈现出众人或幸灾乐祸,或嘲讽,或怜悯的神情,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目光无意间放在桌上的点心上时,想起一张天真可爱的小脸,眼中出现刹那波动。
夙清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向文敛走来,脸上表情有一丝凝重,在文敛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有发现了。”
文敛举杯的手微顿,她慢慢放下茶杯,看着夙清安静地等她说下去。
虽然她们坐的地方已经很安静,还有赫在一旁坐着,夙清还是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我们按照小姐说的,这些天一直盯着那个贝先生,今天终于看到他出城,进了一间庙后很长时间没出来。小姐说他是个很会隐藏的人,所以我们没太敢靠近,就没有进庙里去。一直等到他出来他进庙之前神色匆匆,表情颇为沉重,可是出来时却显得一脸轻松,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小姐,我想他肯定是在那里见了什么人,或许,就是我们一直在等的人也说不定。”
文敛听完后沉思不语,夙清也不打扰,奔波了一天她此时有点累,有点渴,自倒了一杯茶水喝了。片刻后,文敛向楼下扫去一眼,然后看着夙清淡淡说道:“你去告诉其他人,加紧注意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任何觉得不对的地方,无论多微小,一定来告诉我。还有,让他们一定小心。”
夙清略为不解地看向她,“小姐,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吗”
文敛低下头,注视着杯里浅黄澄碧的茶水,“无论是真还是作戏给我看,想破目前这样的一个局,必须要有预料不到地事发生,匡衡势败如山倒,那些人若真有本事,一定会制造一个变数。”
“什么变数”
文敛摇摇头。看向她认真道:“这些人不可小觑。你们一定要小心。还有。那间庙先让人盯着。所有进出地人都给我查清楚但是。暂时不要到庙里去。”
“是。”虽然不是很懂。却一点也不影响她执行命令地力度与果决。
夙清走后。文敛依然坐着安静饮茶。那说书先生以一句颇具气势地话为今天地讲说画上了句号。木尺一拍。凛然道:
“匡家破败地命运再无逆转。匡衡一生地风光已然走到尽头。”
当天下午。艳阳高照。气温很高。街上行人纷纷找荫凉处歇脚休息。地面摊上地小贩也歇了嗓子不停地挥袖扇风。时不时手搭凉棚往头上看去一眼。骂骂咧咧两句。
文敛坐在茶楼里也觉丝丝热气从地板上蒸腾起来,这座茶楼是一位冯姓商人地,此人正是几天前与文敛会谈的其中一个。文敛一份份看着夙清他们送来地情报,凝神分析她坐的地方有老板事前打过招呼,无论是客人还是伙计都不会来打扰。
赫闲着无事,用内力给文敛的茶的进行冰镇,到杯子透着一股凉丝丝却又不至于冒寒气时,他停下送到文敛手中。文敛随手接过抿了一口,微清的凉意令她身心为之舒畅,尽头地烦闷消去不少,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笑容。
再将目光放在那些纸片上时,看了几行,忽然目光凝住,眉头微微皱起,连着看了几张后,神色越发肃穆,沉吟片刻站起身来道:“赫,我们走。”率先走下楼去。
赫自然是文敛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也跟着下了楼。
文敛越走脸上神情越发凝重,夙清远远地看到她忙快步走了过来,看清文敛的脸色后愣了愣,“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文敛将手里地纸片递过去给她,默然不语。
“午时四刻,刘二于旺发包子铺吃包子五个,清粥一碗,五刻,进张记药材店买止痛药一剂。”
“午时六刻,陈大牛到赵麻子家借陈醋一碗,笑言晚上杀鸡请客,走时逗花妞妞,许诺明天给她买瑞云斋的糖果。”
“午时七刻,马老板的二姨太到邻居家串门,略坐片刻回到自己家,闭门不再出去。”
“未时一刻,匡家伙计黄元回家一趟,劈柴一担,挑水两桶。”
“未时二刻,匡家西三街店门关。”
“未时三刻,匡家北四街店门关。”
“未时三刻,匡家东七街店门关。”
夙清一张张看下来,时不时向文敛瞄去一眼,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却又说不明白。这些东西都是经由她手交给文敛的,记的都是些普通人的琐事,唯一稍有不同地,就是前面提到的那几人先后指证过匡家。
夙清用不甚明白地目光看向文敛,“小姐
有什么不对么那些人很听话,没有说什么不向手里地纸片扫去一眼,语气流露出一丝惑,“吃包子借醋什么的,都是些家常小事,没什么异样吧。”
文敛淡淡扫她一眼,“那些人既然可以听你们地话,难保就不能听其他人的。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再看看最后几张,匡衡在定州的十七家店铺,有哪家是没有关的。”
夙清身体微震,闻言将那几张纸片举起再细细看了一遍,眉头渐渐拢起,放下双手后对着文敛语气认真地道:“西街一号,那是专卖烟火炮绣。”
文敛一边走一边问道:“现在还有人集结于匡家店铺吗”
“是,飘香说不把匡衡逼得现身,过两天,她就带着人直接冲到家里去。”
文敛脚步一顿,略显严厉地斥道:“胡闹,匡衡做了什么与他家人有什么关系。飘香当真喝酒喝得糊涂了,其他人难道也跟着她一块闹”
夙清微微低下头去,“小姐知飘香的性子,旁人说话她根本听不进去,加上有个庄家公子陪着她闹,还有一个叫伊浩月地人,比她闹得更凶。这定州城里的商人,这些年来多多少少受过匡衡的气,现下有机会讨回来,谁还顾得了他人是不是无辜。”
文敛眉头微皱,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某些人心底的怨气,或者说,低估了商人的某些特性。“不管怎么说,不要把匡衡的夫人与孩子卷进来,你们分几个人去守着,如果真起了冲突,注意护着多多母子。”
“是,小姐。”夙清点头应了一声后,悄悄地抬眼观察文敛的脸色,小姐对那个孩子很关心,她在昨天就已经发觉了,那时的口吻,除了对心智如儿童地妩姑娘外,唯一的例外便是昨天那个叫多多地孩子。难道是因为小姐对抱有戒心,反而只对小孩子亲近
走了两条街后文敛额上已经冒了许多汗,夙清见她喘息渐重,脸上开始发红,有些不忍心地劝道:“小姐,休息一会儿吧。现在这个时候这种天气,应该没多少人出门,或许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去了又有什么用”
文敛站住稍稍歇会儿,看了看前方行人稀少略显空旷的街道,“既然发现事情有异,又怎么可能和平时一样呢做人,还是不要存侥幸心理好。”想了想,对夙清交待道,“想办法,将所有赶往那边的人都拦住,另外,叫其他人暂时都停下现在的行动,过了今天再说。”
“是,小姐。”不明白文敛在担忧什么,所以只好将文敛交待地事尽量办妥办好。夙清向旁边的小巷子走去,很快又回到文敛身边,对文敛点点头表示她地话已经传下去了。文敛也不问她是怎样传的,作为暗护,他们自有一套联系方法。
待喘息略略平复下来,文敛又迈开了步子向西一街赶去。
文敛走地胸闷气短,一口气在胸口处堵着,极不舒服,其实她所受的伤还没有好全,还不能像现在这样奔波劳苦,否则也不会自己坐在茶馆里任夙渊他们来回跑。要不然以文敛的性子,事事都宁愿自己去做,倒也不是体谅人什么的,说到底,其实在她内心深处,除了自己外怕是谁也不能得她全然信任。
然而尽管像现在这样有着很多不适,她却连脚步也没慢上一丝半点,对夙清不时投来的担忧眼神,根本就装没看见因为,虽然不知有何事发生,她越靠近,心里地不安也在慢慢扩大。
终于匡家的铺子已近在眼前,如文敛所料地一样,大门前围着不少人,依旧吵得沸沸扬扬,平时可供二三人进出的门,现在却是被挤得连只苍蝇也飞不进。这一幕跟几天来在匡家铺子上演地情景很象,人人都奋力地喊着要主事者出来。只是这一次的却又略有些不同,喊是依旧有人在喊,但那声音一听就知是在作戏虽然本来就在作戏,但既然收了银子,难道不应该敬业点,演得逼真点
文敛在人群里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可地人,眉头微微皱起,“这样闹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找人来让他们散了吧。”一边说着,又向走了几步,她料定是有人故意将众人集在此处,事出必有因,那么此举背后必定也有深意,文敛打算待人群散去后进店里查探查探。
夙清应了一声“是”,刚转过身,一步还没全跨出去,一道极之突兀的震天巨响在耳边响起,直如山崩地裂,天也为之变色。强大的气流推倒了房屋,瓦砾横木砖块似冰雹般向四周激飞而去,没有被炸伤的人也被飞来的砖瓦砸中,头破血流,哭爹喊娘声一时响彻云霄。
赫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那一声响刚起时,他已经抱着文敛闪电般向后退去,甚至还助了夙清一臂之力。
三人在更远的地方停下,望着眼前的灾难,全都丧失了说话的力气,那本是大门的地方,那里挤着的人最多,现在却是一片人间地狱,尸横于地,血水漂流,还有声声绝望如野兽般的哀嚎。
文敛定定看着,双手止不住发颤,眼底深处,一缕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火愈燃愈亮,就似要叫嚣着冲出束缚,来这人间肆虐一翻
居然当着她的面,策划了如此泯灭人性的事件,竟然就在她眼前,一起爆炸,夺人性命
真的,不可原谅
第五十五章何惜死伤布罗网
挣脱赫的手,一步一步向着那灾难之地走近。\\\
夙清回神过后冲她一喊:“小姐小心”然而她却充耳不闻,依旧直直地向前走去。
文敛脸色苍白,浑身紧绷,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然而慢慢向前走着,走地极稳。
夙清喊了一声后便再无法说什么,她也见过血肉横飞的场面,也听到过遍地哀嚎,然而都不如今日此时此情令她震撼。这是闹市啊,不是战场也不是荒野,居然有人在闹市之中埋下炸弹,并且,还故意引来了人群。
小姐之前已发觉了不对,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想到这里,追随着前方那道背影的眼神不由黯然几分,将剑取下握在手中紧紧跟在了文敛身后敌情未明,她不能让小姐再受伤了。
文敛慢慢走近了倒塌的房屋前,再走近几步,慢慢蹲下身横木之下,那死去的人犹自瞪圆了双眼,望着天空,似乎不信自己已然死去。文敛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她慢慢伸出手,抚上了那双怒问苍穹的眼睛。
“小姐。”夙清轻轻唤了一声,终究是找不出一个词来安慰。
爆炸的巨响震惊了几条街的人,不过片刻功夫,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的人,见到眼前的景象时一个个脸色大变,更有人在死者与伤者中找到了自己的亲朋,顿时响起一片更大的哭喊声。
一身破旧满头白发的老人颤巍巍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将半边脑袋被砸出一个洞来的儿子抱在怀里,黑色的发丝因沾上血水的缘固黏在了一起,老人嘴唇哆嗦,双眼呆滞,却是流不出一滴眼泪;少女哭倒在亲爹身上,用泣血的声音一声声唤着那个再也醒不来的人;妇人抱着昏死过去地丈夫哭得惊天动地,一坐在地上再也顾不得时时小心在意的心爱衣裳。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所见给震惊住了,一时满街的人竟是谁也没想到找大夫来施救。敛站在一堆瓦~伤患之间,面色沉静如水,一双眼睛不再似方才般激动愤怒,那样静静望着,是看透世情没有悲喜的平静。
“夙清。你快去找大夫来。”
夙清满心不忍地四下扫视一眼。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了文敛身上。“小姐。”
“你去吧。再晚。会死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