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时大家还记得公子的话,可是接下来公子一直杳无音讯,许多人便熬不住,渐渐放开手脚无所顾忌起来。直到今日惊闻公子现身定州,这才慌了手脚。”
“别人慌了手脚,你也是吗”
伊浩月笑容微滞,只觉那淡淡一眼望过来比大山压顶还要让人喘不过气。眼前少年虽然年幼,可是谁也不敢小看,不仅不敢小看,闻听他地到来,定州稍有头面的人无不闻风而动,惊喜者有之,惊惶之人亦有之。只怕他一人地到来,将使整个定州城的局势发生变化。
因为他是公子
第四十四章王戒归来文财神
善珑缓缓站起身,走到伊浩月面前,再一次问道:解我何意,你伊书生也不明”
“公子说什么,浩月实在是不明白。”伊浩月微垂着头,声音干涩地道。
“伊浩月,你是不信自己的智商,还是不信我的”
上善珑突然叹息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伊浩月双手微颤,头半天不抬起来,这让在场的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故。
上善珑负手而立,声音里也没有什么责备,依旧淡然若水然而就是这样千年不变的淡然,让伊浩月的心阵阵抽紧。
“商人逐利,你们投机取巧,我从来不怪。即使时有非常手段,也是商场规则使然,你们各有原则,各有理由,这些我都可以不管。可是,有些事是不得不做,而有些事却是绝不能做。”上善珑慢慢转过身,定定看着伊浩月,“你做走私,这是与他国通商,虽然是钻国家律法漏洞,念及无伤国体民生,我不怪你。然则你不该为人利用,陷他人于死生之地。”
伊浩月陡然抬头面色苍白,“公子,既然我做的事你如此清楚,那就该知道我伊浩月行事虽不称光明正大,但至少没有做过什么糊涂事,公子说的陷人于死生之,我不服。”
上善珑轻叹口气摇头道:“这其实也不怪你,说到底你终是为人利用而已。你曾经听人安排,将虞摇引离客栈,是也不是”
伊浩月看着他,怔然不语。
“或许你以为只是单纯地利益交换。对方许你好处;又或者。你明了其中之意。只是假装不知。顺水推舟”
伊浩月坐倒在地上。眼里失去活力。只呆呆地注视着那侃侃而谈地少年。上善珑再一摇头。表情多了几分痛心疾首。“你与匡衡争斗几年。输多赢少。听闻其主到来。从人只言片语中推想出他们地计谋。东家失踪。其治下所属便会惊惶失措。你便可借此机会趁虚而入。一了多年夙愿。如此罔顾他人生死。你还有何话可说”
伊浩月呆愣半晌。忽然站起身来。脸上神情激愤。挥舞着双手大声道:“公子你也说商人逐利。这些年来我们被匡衡压得难以抬头。公子虽然组了同盟会。但他财势之大兼之心狠手辣。一个松散组织如何能压得住他匡衡此人嚣张跋扈。任意妄为。我们受他多年欺压。如今略施薄惩又有何不对那人既是他地东家。想来也是一丘之貉。没有东家授意。他如何能在定州城里横行霸道既然如此。我稍为助力也算是清除一害。公子你又何必纠缠于此”
熟悉他性情地段、两人看着他目瞪口呆。相处十年有余。今日才知伊书生也有这样情绪失控激动地一面。
“如果下手之人正是匡衡呢”
伊浩月整个人僵住。“你说什么”
上善珑淡然地看着他,神情无悲无喜,“我知你是因自家表妹之事,从而对匡衡恨之入骨,数年来相抗,不全是他肆意扩张之故。你以私心报公仇,也算情有可原,只是这回,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你帮错了人,也害错了人。”
这一刻伊浩月脸色苍白若死,瞪大了双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伊浩月,你可明白当初我为何要将此处事情全交由你来打点”上善珑挥挥手,让段~二人起身,眼睛直看着伊浩月,“你心思慎密,为人端敏多智,行事虽略有偏颇,总还顾全大局。如今为私心蒙蔽,已经铸下大错,而你,却还全然不知。”
~明全小心地站在一边,迷迷糊糊听了这么久,忍不住说道:“公子是说伊书生中了姓匡的圈套,被他利用了一小点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没有公子说的那么严重吧掳人的终究是别人,伊书生只是在不知情时帮了一个小忙,真要追究,也是一个无心之失吧。”
“子说的对,公子若要重责,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些”段中正瞄了眼上善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插话道。
听到“胖子”二字,明全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若非公子在场,一定是要开骂地。
上善珑怜悯地看了伊浩月一眼,走到榻边坐下,有些疲累地以手撑额,“事情若有你们说的那样简单,我何至于此。你们可知那失踪的人是谁”
段~二人对看一眼,一起摇头,伊浩月也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他。
上善珑放下手,凝神门外,“文氏后人,文解明。”
“姓文的那又怎么样。青越姓文地多了去了,少一个也不算少嘛。”~明全挥一挥手笑道,松一口气,满脸不在乎。
伊浩月全身一震,段中正皱眉苦思,忽而一脸震惊地看向他,“文氏后人,公子难道是说”
上善珑轻轻一点头。
段中正神情大变,比当初听闻公子到来时还要心情激荡。~明全看他脸色,笑容僵硬起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们、说的那个文,不会是就是那个文吧”
“天下姓文地虽多,却独有一家超然众人之上。”上善珑微一叹息,语气已显沉重,脑中闪过一个人的面容,让他有刹那失神。
“公子是指四百多年前,其先人与千流大人结为莫逆的文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伊浩月的脸色一点一点恢复正常又或者,是万事皆休的平静。向着上善珑深深拜了下去,“既然我得罪地是暗夜里的财神,一切后果伊某自行承担。”
~明全还
回过神来,颤巍巍指着伊浩月,“你与人图谋地,个文家号称开国以来,最为、神秘富有,财通鬼神地、文家”猛一跺脚,脸色刹那转为惨白,嘴里不迭声叫着,“这下惨了,这个文家虽然普通世人不知道,但像我们这样世代经商地谁不曾听过一星半点文家的事王戒归来,财定乾坤这句话传了不止百年,你怎么就与这样地人对上了。你、你可害死我们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若他们追究起来,我伊浩月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他人”伊浩月眼神冷冽,嘿然冷笑一声,“想不到匡衡与我做对这么多年,竟然是文家的人,我多次败于他手,倒也不冤。”
看着他们一个个对文家反应如此之大,上善珑不吭声,赵子义却眉头深皱起来。以他对主子的了解,绝不可能拿属下人的性命去做交待,文氏后人的事这些年来他耳闻的也多了,似乎还不止他们现在所想的简单。
不过听人提到“王戒”,赵子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瞅眼向上善珑看去,只见向来超然物外地王爷,此时却面有愁绪。忽然想到一事,主子化身公子时,似乎总比做王爷时更像个人些呃,不对,是更情绪化些。若是王爷遇到这些事,可能眼皮也不多抬一下,任由下面的人闹腾,顶多用一副极淡然而公事化的口吻提点两句,哪会像现在这样连自个儿也陷身其中。
赵子义托着下巴兀自沉思,连上善珑叫他两声也没听到。
“子义。”上善珑微微提高音量,略带不解地看向他。
“啊。”赵子义忙放下手应道,“主子有何吩咐”
“你替我送他们出去。”
“赵子义愣了愣,难道在他刚才发呆的时间里,主子已经将事情全交待好了吗唉呀,在主子身边伺候时怎可走神胡思乱想。在肚子里教训自己几句,听从吩咐将那三人请送出去。
瞧他们神情似都平复许多,倒是那伊浩月犹自愁眉深锁,一副苦大愁深地样,走也走得慢,落在其他人之后。走到大门,前脚已经跨出,忽然顿住收脚回身,差点让赵子义撞个正着。
伊浩月叫住起座离去的上善珑,语气里有浓浓不解,“公子,如果那人如公子所说,我们真地可以什么都不做”
已经走到前头的两人闻言亦停下脚步,转头一齐往上善珑望去。
上善珑顿了顿,轻叹一声说道:“我并不怕你们得罪什么人,怕只怕陷入局中,将来难以脱身。所以现在,能少沾染就不要沾染吧。”
话一说完,转入内堂而去。
赵子义将三人送到外面,拱了拱手便要回转,段中正忙拉住他拖到墙角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赵护卫,方才段某无礼还请见谅。”
“没什么,段老板不用放在心上。”赵子义知他如此必是有事,却也不动声色。
段中正摸出一红纸包递过去,“这点小小意思,请赵护卫收下,当是我等孝敬赵护卫的茶水钱。”
赵子义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嗯,似乎不轻,唉,主子啊,为何总是这样事事洞烛先机料事无有不准呢。脸上却是一本正经,不悦道:“段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护卫莫要误会。”段中正扯开笑脸,可惜他那张脸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出温柔和善的表情,不过对方既然不是美貌少女也就将就啦,“赵护卫跟随公子身侧,多有辛苦,我等知公子体恤下属,却也望能替公子多多分担。”
“段老板,有什么事你直说无妨,主子还等我去回话呢。”赵子义面不改色地将纸包揣进怀里。主子说的,拒绝别人的送礼,会让对方不敢说出想说地话。
段中正眼中得色一闪,很快又恢复到一副谦恭的样子,“是这样,赵护卫,公子形踪飘忽,自三年前一别后,我们这一干人等对公子是望眼欲穿,现下好不容易盼得公子到来,自是希望公子能多呆些时间。所以”段中正小心打量赵子义地情,“不知公子这回会在定州留多少时间”
“这个嘛,”赵子义仰头做思考状,一手配合地托住下巴,段中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另外两人也远远地看来。“我不知道。”
段中正的表情顿时如吃进一只苍蝇一样,赵子义装作没看见,两手一摊,甚是无辜地说道:“主子地心思岂是我做属下的能猜到,况且主子从未说起过去留地时间,所以嘛,段老板,不好意思,不是我不告诉你,确实是我不知道。”
“嘿嘿,哪里,哪里。”段中正干笑两声。
赵子义忽然表情一收,抱拳肃容道:“各位慢去,不送。”
然后施施然转身回了小院。
段中正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颇有些咬牙切齿。另外两人围过来,~明全往里探了一眼,问道:“怎么样”
伊浩月看他脸色后却是微微一笑,“算了,我看那赵护卫也不是简单角色,我们目前还是听公子的,按兵不动好了。”看段中正还是心不甘的样子,拍拍他的肩笑道,“公子没有怪责我们,这已经是一个好消息了,不是吗”
段中正皱眉半晌,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回去吧,其他人还在等着了。”
伊浩月率先离去,段、两人对望一眼,也跟了上去。
第四十五章癸丘宫里豫太子
子义回到内院,见上善珑负手立于花前树下,午他雪白衣裳上,清泠泠令人觉得分外清冷主子总是如此,再暧的阳光照在身上也觉不出暧意,不仅如此,连那笼着整个人的金灿灿夏日艳阳,似乎也降温冷了许多。\
花开得正艳,但人的心思显然不在上面,妄自倾情绽放绝艳一舞,到底是孤芳自赏无人一顾。
赵子义轻手轻脚走过去,低下头,声音也压得比平时低,像是稍微一大声就惊了眼前这如雪的人,“主子,他们已经走了。正如主子所说,段中正临走时塞给属下二百两银票,打听主子停留的时间。”
前面的人没有说话,他也不敢稍动,静静候着。直到那日常照在身上有微微痛感,才听得一声叹息随风而去,上善珑长发飞扬,衣带飘飘,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出尘之味。
“江湖多风波。原以为复杂莫过于朝局,却原来江湖也是一滩浊水,无论朝野都已盘根错节,再难解开。今时之局已布,未知将来还要牵扯多少人进去。”
赵子义半晌不敢出声,微微抬头看向上善珑的侧面,一不小心便瞬间被晃去了心神:莹莹如玉,光华流转,淡淡金光衬托,便有了神人之姿,凡人见之只有目眩。
上善珑背对着他面露怅然,视线微错,看到了那枝开得最艳的花,跨前两步将之折下,凝望着手中花枝低语:“花期有尽,当折须折,莫待花落,空折一枝。这一枝花,我若不折,不知又能开到几时子义。”
赵子义一愣之下清醒过来,“是,主子。”
“传令下去,让宣、凌二人速速赶来定州。”
“是那个,主子打算收网了吗”
“我布局多年。是到收网之时了。”上善珑翩然转身。飘然而去脚下那一片白衫拂过处。露出一枝开得正艳地花。弃置于地。无人顾惜。
赵子义尾随于后。内心抑制不住涌现激荡之情。三年前主子是牛刀小试。现在却是要大刀阔斧地动真格了。
抬头看了眼天上炎阳。这一年地夏天。会很热啊。
玄启城。皇宫。
“还没有消息”华服男子端坐于榻。漂亮地眼睛微微眯起。神情并不多阴沉。然而下面跪着地人。却双手微颤。连声音都有些哆嗦:“回、回殿下。那边说七天前已经动身。可能、可能路上耽搁了。”
“没用地废物。”一脚踢过去。那一脚力气不大。而脸上没显示怒意。语调也未变分毫。“一个人地行踪都掌握不了。我养你们何用”
他将全身伏在地上,一丝也不敢动,“殿下饶、饶命,奴才办事不力,请殿下恕、恕罪。”
一挥衣袖站起,冷眼看向他,“多兴,我是滥杀之人吗用得着如此害怕”
多兴拼了命地控制住牙齿的发颤,保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奴才不敢。”
“哼,不敢才好。”
从他身边跨过去,径直出了殿门。确定脚步声再也听不到时,多兴全身松软下来瘫痪在地,后背全湿,额上冷汗到此时才敢滑落。
一路走去,路上所见宫女太监无不跪伏磕头,不敢抬头相看。直走到一所宫殿,里面正在打扫的众人见太子驾临,慌忙扔下手头活计,在他脚边跪了一地。
不耐烦的一挥手,看向其中一个宫女问道:“准备得如何”
宫女面色微白,“回殿下,已经整理完毕,随时可以入住。”
四下一扫,满意地点点头,一殿地人顿感压力减轻不少,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走到香炉边,倾身嗅了嗅,眉头微皱,“怎么是香气味太浓,之前不是吩咐你们用清淡些的香料”
“奴婢该死”绿茵大惊失色,双腿一软再次跪了下去。
皱眉,脸色微有些不快,像是想到什么,冷冷道:“换上檀香,下次不要给我再犯,我不想动怒。”
“谢、谢殿下。”
再细细检视其他物件,身边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喘,紧张到极点。正当有人要承受不住这巨大压力快要昏倒时,太子殿下地随侍太监多公公跑着来到殿里,多公公来找殿下本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只是这回与以往不同多公公他,竟然是一脸喜色
众人悄悄抬眼看去,猜到了些什么,心里没来由的一松。
“殿下,来了来了”多兴跑得气喘吁吁。
脸上喜色一闪,一把将他揪过来,语气里有掩不住的焦意,“当真人在哪里”
“在就在宫门外,马上要到这里了”可怜地多兴被揪住领口,话也说不完整。
可没心思再管他,往地下随手一扔,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多兴不等喘过气,忙爬起来急匆匆跟了过去。
有个新来的宫女看得满头雾水,挨到绿茵身边问道:“姑姑,这殿收拾着是
人住的殿下好像很紧张那人呢,是新纳的妃子吗
绿茵本是看着太子离去默默出神,闻言向那宫女狠狠瞪去一眼,森冷道:“要命的话就管好你的嘴弄明白哪些事该问,哪些事不该问。”向其他人冷冷扫去一眼,“你们也给我记住,做奴才地办好主子交待的事就好,在这宫里头,做事只做主子交待地事,主子没问的最好不要胡乱开口”
宫女呆住,绿茵姑姑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地对她说过话。
“殿下马上会再来,赶紧做好你们手上地事。”绿茵再看众人一眼,也不多说,自去取檀香来换上。
疾步而行,远远地终于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心里连着几日地沉郁一扫而空,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虞妹妹。”
那华容绝艳地女子走近,面色平静,婀娜拜下,“虞摇拜见太子殿下。”
往前冲的脚步微顿,既而上前几步将她扶起,口中责道:“虞妹妹何必多礼,我不是早说过,你见了我不必行礼。二年没见,虞妹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虞摇低垂着头,很好地掩饰了眼角地抽搐,声音低柔不失恭敬地道:“殿下宽和,但是虞摇又岂敢失礼。”说着,不着痕迹地退开几步。
怔然看她半晌,叹气道:“小时你喜欢跟在我后面叫我太子哥哥,如今长大了却如此生疏,若是因这太子之位的缘固,我宁愿”
“殿下”虞摇蓦然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虞摇刚及进宫,还不曾去见过陛下与太后。待虞摇去向陛下和太后请安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