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乱跳动的心和深浅不一的呼吸,“这么大人了,要好好打理好自己。”严清将他胸前的纽扣一颗颗解开又一颗颗扣上,这些琐碎的事她再也不能为他做了。
“我走了。”严清微笑着跟他道别,转身离开。
“一定要走”许沐哽咽着问道。
严清没有回答,径直走进登机口。
“你还会回来吗”抓在金属围栏上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渴望着她的肯定的答案。
严清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忽然问了自己一句,“我还会回来吗”
苦笑一声,快步消失在他的视线。
许沐走出机场的时候,对着硕大的玻璃窗,里边照着自己那张颓然的脸,许沐抬起手摸了一下,竟然满脸的湿泪。他不能怪她,更不能将“绝情”二字用在她的身上,毕竟在她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他们的关系只不过是一段有期限,有保质期的存在,时间到了,就不复存在。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是那样懦弱,固执地不让她看透自己,却又无理地奢望她能明白他的心;他不肯勇敢地说出一个正紧的理由让她留下,却在庸人自扰地伤心着她的离开。
飞机落了地,严清用着生硬的英文问着“re”幸好杜比剧院是洛杉矶地标性的建筑,随便逮了个的士就找到了照片里的地方。相较于照片,实物更为宏伟壮观,说不出的富丽堂皇。如今,严清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大把的时间,里里外外参观了个遍。天黑了,找了个附近的旅店歇脚。
因为时差,睁着眼睛躺在宽大的床上,辗转反侧。拿起手机,鼓起勇气,拨了一串烙印般的号码。听着连线的声音,严清的心里有一丝不确定,时隔两年,不知道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早就换了新的号码。第一次没打通,严清心里既庆幸又失落,庆幸的是自己还没准备好准备什么样的开场白,失落的是有可能这趟冲动的好莱坞之旅终将无疾而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严清的思绪开始恍惚起来,迟来的睡意总算降临了。不凑巧的是,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严清最受不了睡梦中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按下接听键,声音里带着气,“妈,我睡了,我这边是晚上。”刚想挂了,熟悉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中传出,“hello”
严清好似被迎面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然而嘴巴微张却吐不出一个字。
“hello”电话那头又重复了一次,不过明显不耐烦了许多。
严清情绪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有些退缩;又想着这么晚,他肯定睡了,旁边还躺着妻子,这会打搅太不礼貌了,还是决定挂了电话。
周渡还在事务所为一桩棘手的案子烦恼,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心情郁闷,放下手机打算去楼下大厅买杯咖啡上来。买单的时候,掏出钱包,看到那张就快褪色的合影;思考了些什么,忽然扔下已经打包的咖啡不顾,狂按电梯上了楼。
他颤抖着翻到刚才的通话记录,查了归属地,果然是c城;只是他还是不肯定是不是她,毕竟这不是她的号码,毕竟她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他。不过,他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一丝希望,毅然打了过去。
自从刚才草草地挂了电话,严清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睡意早就荡然无存,对着电话,思绪翩然。
看到电话屏幕上闪烁着那串号码,严清心慌意乱起来,既然他拨了回来,自然没有不接的到了。
“喂”鼓足勇气吐出一个字。
周渡呆住了,有的时候他会恐惧,恐惧会有一天他会忘了她的样子,忘了她的声音,现在旧音重现,即使只有一个字,他也觉得这一刻幸福得不真实。
“严清,真的是你。”手中的电话仿佛再多施加一点力气就会被捏得粉碎。
“呃我只是想说,我来洛杉矶看球赛,想说跟你打个招呼。”想到借口,严清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念书的那阵子她也曾是个科蜜。
“这样啊。”周渡沉默许久。
“恩,就这样吧,你休息吧。”严清不想这样的尴尬继续下去,或许自己和他的距离早就远得超乎她的想象。
“你在哪儿我想见你。”周渡似乎隐忍太久,一滴眼泪滑落。
严清一直绷紧的神经仿佛瞬间被那句“我想见你”彻底击溃,这一秒她不想佯装,像个孩子似的一边哭着,一边艰难地说出地址,随后的时间在哭泣中等待。
门铃和电话同时响了,她抹去脸上的泪珠下了床,理智告诉自己再次见面不能太过狼狈。只是门打开的那一瞬,一切还是变得失控。
他,就那样站在面前,甚至还戴着她为他织的灰色围巾,他的眼神一如以前的温柔。除了脸庞稍许清减,他几乎没有变过。严清忍不住伸出手试图触碰那张她不能再熟悉的脸,这一刻她浑然忘了他早就有了妻子。
指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那张渴望到绝望的皮肤,就被一双手狠狠地抱入怀中,熟悉而温暖的气味扑面而来,仿佛时光逆流,回到单纯而幸福的年华。
作者有话要说:
、至少成全了我的nba梦
深夜他带她来到了他的住处,她没多问,他没多讲。多年后的重逢,相偎依靠在乳白色的沙发上,严清静静小猫似的地倚在周渡的怀里哭了一整夜。原本,她只是想冲过来质问他,想要一个他残忍地判这段感情死刑的原因。然而,当严清的脸贴着柔软带着清新香气的毛衣,久违的依恋冲淡了心里所有的伤心和憎恨,那一刻,她觉得比起在质问和争吵中不欢而散,不如撇开一切,重温想念太久的感觉,纵情相爱,即使只是一次旅行的时间。
第二天严清睁开眼睛的时候,闻到了扑鼻的豆花香味。看着一桌子各式各样的早点,严清感受到难得的幸福感;跟许沐同在一个屋檐的日子,她从未奢望起床能闻到饭香。
周渡穿着一件小号的格子围裙忙碌着,严清站在厨房外面默默地看着他熟练地准备着食物,想着他还没出国那时每天早上都会为自己准备早饭,既怀念又感动。蹑手蹑脚地悄悄走过去,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他,这样的场景仿佛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清晨的甜蜜,严清心里心酸,不过她不愿意继续将时间浪费在流眼泪上。
周渡拍拍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吃饭去,再不吃就成午饭了。”
严清笑着走出厨房,环顾整个屋子,“这就是你家”
周渡端出来一盘酸豆角,笑道,“小房子。”
环视了一圈,房子明亮而简洁,“家里蛮清爽的,谁布置的”严清说完很是后悔,明明早就决定绝口不提那些不痛快的事的。
“不是,我”周渡放下手中的筷子,想解释什么。
“这豆花味道不错,就是咸了点。”严清赶忙打断,她不像一大早这样温馨的气氛被生生打破。
饭间,周渡好像有心事,自顾自的思考着什么,话也不多;倒是严清一个劲儿地找话题,活跃气氛。
国内的五月开始燥热起来,而洛杉矶的空气里却蒸发着寒意;出门的时候,周渡从卧室衣柜拿出一件风衣给严清披上。
这件黑色的风衣款式普通,不过严清还是一眼就认出它。
大一的暑假,偶然在网上联系到了初中同学;几个之前要好的姐妹你一句我一句的,最后提议组织一次同学聚会。
严清打心眼里是害怕这样的聚会,她从来不是会搞气氛的主,何况又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自己那可怜的记忆力不知道储存了几个同学的名字;不过碍于盛情难却,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去的路上她单纯地认为只不过是走个场子,没想到一到饭店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一进门,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转过身来不是别人,就是周渡。严清的呼吸一下子屏住,故作镇定地入席。
事实上,周渡和自己充其量只是同一届的校友,不是一个班的。中学的时候严清暗恋过他,不过她心里明白像他这样学习优秀,长相俊朗的男生压根不会看得上自己这样平凡的女孩,自卑也好,固执也好,总之严清这段心事从未向谁透露过,一个女孩一辈子总归有几个崇拜的对象,严清觉得只要远远地注视着就足够了。
因为这样意外的相遇,严清在饭桌上越发不自在,老同学一个劲儿地起哄喝酒,只得配合地喝着。没几杯下肚,胃里就开始翻腾起来。
吃饱喝足,聚会总算是散了;严清如释重负地穿上衣服出门取自行车去了。只是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受,一个没忍住就吐得满身都是。本想月黑风高,就算狼狈也没人见到,推着车一步步艰难地走着。
“严清。”严清现在还记得那时自己回头的场景,周渡快步向自己走来,即使当时自己目光混沌,借着路灯,严清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一切美妙得太不可思议。
“我看你吐了,你没事吧。周梅让我来看看。”周梅是严清初中要好的同桌,也是周渡的邻居。
严清虽然心里情愿能和他多聊几句,只是残存的理智提醒她自己现在这样不堪的状态还是早走为妙,“没事,我先走了,再见。”严清吃力地挥挥手。
走了几步,严清的心忽然开始痛得不像话,每走一步犹坐针毡。不知道这次见面后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碰到,兴许自己彻底地与他错过了。
手按着胸口,不凑巧碰到了刚才吐在衣服上的秽物,看了一眼,又是翻山倒海的恶心,又蹲在地上吐了一地。
“我看你不太好。”严清听到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
“没事。”严清还想死撑。
“我看你还是把外套脱了吧。兴许你会舒服点。”周渡从后面递过一件干净的衣服,“喏,周梅那边有一件干净的你套上。”
再不服软也太不识时务了,严清道了谢接过衣服害羞着换上。
重新推上车,走了几步忍不住回了头,看到周渡在往另一个方向走着。愣了一会,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借着酒劲还是自信心膨胀,严清大喊了一声周渡的名字。
“什么”周渡有些不解地回头。
“小时候,我欣赏过你。”
想到这里,严清忍不住笑起来,自己那句破天荒的告白词天真的可笑。当时自己20岁生日还没过,提起中学的暗恋史竟然用了“小时候”这样的词,何况还是“欣赏”不是“喜欢”,是“欣赏”也就罢了,还是“欣赏过。”一个“过”字将耗尽八辈子勇气的告白置于何地
不过总算周渡没有介意如此没有水平的表白,开学后的一个周末严清收到了周渡发给她的第一条短信,当然也可能仅仅是一条群发短信,即使是“天冷,勿忘添衣”这样的客套话。即使一个在c城一个在s城,感情还是以立方的公式迅速升温,总而言之,严清羞于启齿的那句话总算是值了。
穿上这件黑色的风衣,严清只觉得腋下紧得慌,忍不住打趣,“哎,小时候的衣服穿不上喽。”
周渡溺爱地帮她系上腰间的腰带,“也许是我洗得有些缩水了,不过胖点不碍事,有福气。”
“你敢说我胖”严清的拳头狠狠的惩罚了他的胳膊。
这一整天,严清要求周渡陪她去了洛杉矶几个著名的景点,去迪士尼看了米妮,去了盖蒂艺术中心见识了一些看不明白的艺术品,到好莱坞环球影城溜了一圈可惜没遇到几个大腕。当然,免不了还要圆了那个来洛杉矶的借口,晚上还是在斯坦普斯球馆看了一场湖人主场对阵凯尔特人的常规赛,虽说如今早就没了凌晨三点爬起来看比赛的热情,不过看到科比真人严清还是激动得将周渡的手背捏到发紫。比赛还没结束,就抢先挤到球员通道旁的座位,抱着一个篮球等着给科比签名,挤过去忽然想到什么不对,向座位上的周渡招手,“过来,快过来。”
周围的美国人异类似得看着周渡和严清,周渡尴尬地走过去,小声地问,“又怎么啦大球迷。”
“麻烦你给我签个名,英文怎么说”严清一脸认真地问道。
周渡耐性地教了几次,只是严清紧张得嘴笨到不行,不是忘了就是错了。最后周渡投降了,无奈地指着严清抱着的篮球,“你直接将篮球递过去,叫他的名字,他懂的。”
“倒也是。没你的事了。”接着继续等着她的偶像签名了。
“满意了”周渡递给严清一杯可乐。
“可不是回去我得炫耀炫耀。”严清心里乐开了花,在国内看电视转播,总有发短信赢球星限量礼品的活动,不过严清的运气不够好,一直只有垂涎的份,如今一元一条的短信费有省了,怎么能不高兴。
只是抬起头看到周渡的神色沉重而悲伤,严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抱着球继续往前走。
“你什么时候走”周渡不动声色地问道。
严清想了想,转过身,这一天自己真的很开心,不仅是因为长了见识,更重要的是她实现了一个愿望。
“我买了明天中午回国的机票,再见了周渡。”严清傻笑得没心没肺,看到不远处的的士,挥手拦下。
“严清,我们这算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语气质问她,两年前的她像杯清水,一眼就能看穿,而此刻那样的潇洒和决绝不像她,却没有丝毫伪装的痕迹,是她变了,还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严清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拉开车门,抬头望向满天星辰,“你就像这月亮,而我充其量不过是颗星星,我明白,星月怎可共辉月明星稀,月亮最明亮的时候哪里还看到我这颗不算闪亮的星星。”这番话不是说与他人,严清是在嘲弄自己的年少无知,“周渡,我们哪里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严清,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别说了,这次唐突的到来只为了跟你说声再见。因为我的心里一直都在遗憾,即使是预料中的结果,我也希望有个仪式性的告别。”严清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说不完的大道理,不过如果现在不说,恐怕再无机会说。
看她上了车,关上车门,他想起了那个总习惯假装坚强的女孩,他失去过一次她,直到现在那些伤口仍然会隐隐作痛。有一不可再,他再也不能眼睁睁地纵容她离开他的生命。
“我跟你回去。”
“什么“严清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跟你回国。”周渡不能再清醒地做了这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造化弄,只道是年少
只当是冲动之言吧,这边有他的事业和家庭,说抛弃就抛弃的,现实世界里,哪里有口头说的这番容易。严清望向窗外的周渡,示意司机开车。
回到周渡的住处,严清认真地整理起了行李。
周渡靠在门沿,看着严清自顾自地回到房间收拾着,忙个不停。
严清关上行李箱,走出卧室的时候,瞥到周渡躺在客厅沙发上,手上拿着那张照片,严清有些恼怒,却又平复,“你拿走也好,总算物归原主。”
“你觉得照的怎么样”周渡侧过身看向严清,挥挥手中的照片。
“你是在挑衅吗”严清声音压得很低,他明知道这是她的死穴,却还是以近乎践踏的方式将她的感受踩在脚底下。
“为什么留着它”周渡眉头深锁。
“朋友一场留个念想。”严清语气淡然,理智告诉自己,太多的纠缠,不是她来的目的。
“你的念想倒挺特别。”周渡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严清。
“能说点别的么。”严清强忍住心中的情绪,“你这又是何苦”夺过周渡手上的照片,撕成碎片,“我们不需要再纠缠于过去的事,如今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归属,挺好。”
“你口中的我的归属就是这个”周渡红着眼眶从地上的碎片中捡起两片托在手心。
“你说呢”严清疲于如此毫无意义的谈话,转身欲回卧室。
周渡沉默转而苦笑,“严清,你以为我结婚了”
以为严清的停下脚步,“别说笑了,照片上的女孩不就是你的太太。”
“她”周渡埋下头,不知是笑还是哭。
仿佛有一根锤子重重地砸在严清地心上,此刻,她有些预感,两年前是庆幸,现在是侥幸的预感。严清不敢多想,回到卧室。
周渡静静地走进来,蹲在严清眼前,递过手机。
一张张照片滑开,严清内心抗拒着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注视着的眼睛。
指尖停留在一张与原本自己留着的那张极为相似的画面。杜比剧院的背景,浪漫的婚礼现场,美丽的新娘,新娘左手边温和的周渡,只是画面里行娘的右手边多了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严清放大他胸前的口袋上别着的醒目紫色丝绸,上面分明印着“bridegroo。
“照片上的女人叫hebe,她也是老家过来的留学生,我们关系一向不错,后来她认识了他的未婚夫,他是一个大项目的投资人,因为hebe推荐的关系,他让我参与进了这个建筑项目的设计,这个项目也是我的第一个作品;之后他们婚礼,出于感激,我出席了,出于友谊,有了这张照片。”周渡托起手心的碎片,指着背面的一行墨迹,“背面原本写着:嫉妒吧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可惜新郎不是我,而是我的老板哈哈”
严清看向窗外依旧不眠的洛杉矶,脑海里重现那天取信的路上,预料之外的暴雨,被浸湿的照片,烘干后的背面有一些灰色的东西,她只当作了脏污。
手机滑落,严清站起身,绕过周渡,“是我误解了,不过如今也无关痛痒了。”
“你当然无关痛痒了,严清。”周渡冷笑着捡起手机,“我都忘了你现在倒真是有了比我更好的归宿。”
严清不知道自己和许沐的事他从何而知,有些讶异,“你怎么会知道”
“寄出照片后没收到你的回信,打电话你也不接;后来我回老家找你,我妈告诉我你结婚了,我不信。我找到传说中你们的新房,被我看见你们同一辆车开进去。”周渡依稀记得那样出双入对的画面,他抱着她下车上楼,他还能怎样欺骗自己。
“既然你全都知道了,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严清说的轻松而释怀,心是千疮百孔。即便他还是过去的他,自己却咋不如过去单纯,最起码在外人眼里,她不再配得上他。
周渡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如此平静的口吻让他所有的解释和努力都沦为云烟,“你变了。”
周渡静静地走到门外,经过客厅,打开大门,走出门外,门在被带上的最后一秒,周渡又将其推开,冲进卧室,“我走不了。”
严清的隐忍瞬间坍塌,转过身,抱住他。
当周渡看到她满脸的泪珠,脆弱的眼神。他感谢上苍,就在刚才离开的瞬间,他跟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