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孩子可能保不住……”她心中悲悯,看向那个可怜的女人,安慰道,“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保住大人才是关键。老妇先替夫人止住血,再想办法。砦”
“办法?什么办法?”那女人苍白着一张脸,满是殷切地看着她。
“止住了血,将胎儿剪碎了……再取出来。”她当时给了这样一个残忍的法子,也是能保住那个女人一条命的好法子。
“不……”那女人本已虚弱得不行,却强撑着一口气,颤抖着声音断然拒绝,“不能杀了我的孩子,一定能生下来。”
怀胎十月,没有做母亲的不爱自己孩子的。那女人不想孩子就此夭折,是人之常情。
可是,此时情况危急,怎么还保得住孩子?她苦口婆心规劝良久,却怎么也撼动不了那个女人的决心。
那个女人,让她从床下取出一个药箱,喂她服下一颗药丸,不到片刻便恢复了些许体力。
那时,她看着那一应俱全的药箱,便知道那个女人不一般,起码是懂得一点医术的。
一个女人,身怀六甲,沦落这样一副田地,是怎样的凄惨。
她瞧那个女人此时容色虽枯槁,狼狈不已,但那张惨白的脸颊却依然可见几分姿色。
这样一个女人定是被自家丈夫抛弃了。若非如此,试问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沦落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独自生产鳏。
她不禁生出几分同情,便耐着性子继续帮她接生。
可,几番尝试依然无半分进展。这样下去,胎儿也会闷死在肚子里,更会累及母亲。
此时,她已经累得气喘如牛,更是整个后背都汗湿了。
“夫人,这样坚持下去,可能您和孩子都会保不住……”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老娘,这孩子是我的命……”那个女人微微撑起身来,紧紧盯着她,说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孩子……”
“这孩子已经不是你想保就保得住的。”她没想到那女人会这般冥顽不灵,她以为只要让她明白这孩子根本无法生下来,便会认命,却不想还是这样执迷不悟。
“再说,这孩子憋在肚子这么久出不来,恐怕早就已经不行了……”她已经没了耐心,没好气的说着,将手放在那个女人浑圆的肚子上,本想吓吓唬唬她,却完全感受不到一点胎动,不由地也是一愣,叹了口气,随即释然,转头看向那个女人,说道,“夫人,孩子已经没了动静,你也不必再执着了。老妇这就帮你将这死胎取出来,你节哀。”
“不会的。”那个女人惊得一把抓住她按在肚子上的手,低吼道,“不可能,明明刚才孩子都还在我肚子里动,不可能就死了,不可能……”
那女人的手劲出奇的大,死死掐着她的手腕,指甲几乎都要掐进肉了。
她一阵吃痛,用力挥开那个女人的手,怒斥道:“什么不可能,孩子已经死了。”
那个女人虚弱,被她力道一带,便摔在一边,趴伏在榻上,眼泪不停的流,跟泉涌一样,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孩子没死,还在动……”
她动了气,见此情况只是一声冷笑,便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床上那个女人。她明明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胎动了,那女人却依然如此自欺欺人,这叫自作自受。
她以为那个女人会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却没想到,她很快抹干眼泪,撑着自己慢慢坐起来,靠着床头。
她努力平复自己紊乱的心绪,伸手去摸了摸肚子,然后自己给自己诊脉。
只见那个女人蹙紧的眉头有了些舒展,那只沾着鲜血的手还放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一双眼睛却慢慢恢复些许神采。
“孩子没死。”那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急切,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欣喜。“只是胎息微弱,感觉不到胎动而已。”
“那又怎么样?”她一声冷笑,并不认同这有什么可欢喜的,寒声道,“胎儿卡在里面出不来,胎死腹中是迟早的事。”
这话如同一桶冰水浇在人身上,再热烈的火焰也会熄灭。那个女人神色一暗,随即想到什么,眼神又充满了希望。
“我道是有办法能让孩子平平安安出来,需要老娘的帮忙。”
她接生很多,时有遇到难产和百般疑难,险象环生的时候也不少,但凭着自己精良妙手多是化险为夷,保得母子平安。不说大话,她也算是这一方出了名的技高之人。
可这次,连她都无计可施,这个女人却说有办法让孩子平平安安出来。
“什么办法?”她心里一急,脱口便问道。
那个女人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向放在一旁的药箱,说道,“麻烦老娘将药箱给我拿过来,我自有办法。”
她急忙将药箱递了过去,只见那个女人拿出一卷包布,掀开包布,便见一排排的银针整齐的罗列着。
只见她将一根根银针快速扎在自己周身各个穴位上,手法娴熟,利
落干脆。
她也懂一些脉学,看着这样的手法便知此女子也是手艺精湛之人。本以为她扎穴是为催产,可等看清楚她落针的那些穴位才反应过来,并非那么简单。因为若是可以靠这样的法子,她早便尝试了。
她仔细看了看那些银针的位置,都是止血镇痛的穴位,便更不明白那个女人说的法子是什么了。
直到那个女人从药箱底层拿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她当即吓得愣住了。
那短刀样式很奇特,做工精细,刀刃有弧度却不大,刃口朝外,明显有精心打磨过的痕迹,边缘磨制得异常锋利。刀柄只余三指捏拿的长度,便于使用。
这刀虽奇特,其实就是医者专用的刀具。时常用来刮骨疗伤,剖肚割肉。
“我想求老娘帮我剖开肚子,将这孩子从我腹中取出来……”
“你说什么?”她不待那个女人将话说完,便惊骇得低吼出来,“你疯了不成……”
她这才幡然明白,她说的法子竟是这种。真的是疯了,才会想到那么疯狂的方法来保腹中胎儿一命。
“老娘,求您帮帮我,这是唯一的法子了。”那个女人脸色惨白,面上布满了冷汗,丝丝缕缕的长发粘黏在肌肤上,很是惨烈。那双眼睛却熠熠发光,坚定决绝,透着一种逼人的压迫感。
“不行,不行……”她连连摇头,语无伦次,“杀母取子,古往今来就没有这样的做法……”
“这孩子很微弱,快不行了,支撑不了多久,拖延不得。”那个女人一声低斥,打断她的话,死死盯着她。
“绝对不行……”她吓得直往后退,“这是杀人……”
“由我自己动手,不会污了老娘的手……”那个女人的语气不容辩驳,厉声道,“老娘只需帮我将孩子料理好,可行?”
那个女人说罢,将一节白布简单裹了几圈,用嘴死死咬住,同时,手中的短刀已经在肚腹一侧利落刺入。
短刀缓缓刺入肚腹,鲜血便蜿蜒着流了下来。
她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如见鬼一般,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女人用力将短刀一横,在高高隆起的肚腹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好在已经用银针封了几大血脉,才不至于血流不止。
雪白的肚子,鲜血妖艳,破开的伤口是触目惊心的血肉,如同一个狰狞的血口,会将人吞噬。
疯了,那个女人疯了,是疯子。
她已经被吓得心胆俱裂,那个女人好像在哀求着她帮忙,可她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眼前恐怖的情景。
烛火昏暗,满屋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阴森。
她看见那个女人一双白净修长的手还带着零星的血迹,慢慢伸进那个血淋淋的伤口里,在肚子里轻轻转动,然后缓缓托出一个满是血污的孩子。
她一声尖叫,摔跌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最后匍匐着跑了出去。
她回去后,病了一场,好长一段时间里,只要一闭上眼都是那恐怖的场面。所以,她心底对那天的事很是排斥,后来那个孩子和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究竟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时间流逝,慢慢的,她也就将那件事淡忘了。
可,明明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却不想,因那件事却为一家人招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