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安排妥当,白娘子将结果告诉了许仙,许仙躺在床上,问,“孩子们也开始工作,开始为了明天而努力向上,娘子,你,你说咱们真的能重新开始新生活么?”
许仙这时又备受鼓舞,拿了诸葛先生的证明文件,说要为国家作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与夫人说好了今天去西湖办事处登记落户,许仙出门前又唠叨着,不知诸葛先生在河南什么地方工作?等我们安定下来,一定要去再看一看他。
白娘子嗯了一声,没有回应。
有红头印章在,民政部门很快就将许仙与白娘子的户口批了下来,就地安置,许仙是归国华侨,所以可以有特殊照顾,房子也可以住带院子的小四合院。
就是关于工作,还需政审。
许仙老老实实在家中听候组织安排,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着样板戏,收音机信号很差,而且只能在晚上小声听着,偶尔还有从台湾或美国发来的电报讯号,很不正常。
几天后,就有人过来通知许仙与白素贞去*****问话。
许仙希望从事人民教师这项光荣的职业,但***的政审要求许仙并不能过关。
“你连最起码的老三篇都不会,而且工作经验欠缺,政治觉悟太差,现在国际形势风云变幻,东风压倒西风,你刚从国外回来。还是应该先跟着去基层锻练锻炼吧。”
主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许仙白白净净模样非常看不惯,一看就是深受欧洲资产阶级自由化腐蚀的年轻人,主任写着材料,对许仙念了一大段语录,然后对许仙说,“你是归国华侨,印尼也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亚非拉好兄弟,国家很重视你们能回来工作,你现在还很年轻,是三七年生人吧,现在也才刚三十多岁,思想上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这里有三本书,你拿回去好好学习。”
“尤其是这一篇,纪念白求恩,你要反复的读,反复的学,反复的领会精神,努力做到像白求恩大夫一样,成为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许仙不停点着头,努力与主任的语调保持一致,完美配合。
白素贞在一旁安静优雅的坐着,革委会人来人往,热情高涨,有人写大字报,有人打大红标语,但这一切对于白素贞来说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看起来,她应该就是一个与众不同,完全脱离了趣味的人。
主任对着许仙与白素贞足足说了半个小时,然后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档案。
“这是人事档案,既然你们在杭州落户了,我就要登记一下。档案管理上级已经将你们的材料全部整理好了,这份证明文件,还有介绍信都写明白了,这样吧,你们的组织证明材料我先存个档。下面先给你们夫妻复核一下。”
主任拿着钢笔,开始记录。
“姓名:许仙,嗯……,”
主任放下了笔,盯着许仙说,“这个名字很不好,你看现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打倒封建帝王反革命,你叫许仙,这个仙字,嗯,说起来实在是对广大无产阶级群众有很大的对立关系,像你爱人的名字就很好,白素贞,一听就知道是从劳动人民群众中来的,你还有其他名字么?”
许仙摇头,“小生还有个字,叫做许汉文,可也不常用。”
主任摇头,放下钢笔,点了根烟,屋子里云雾缭绕,主任仰望烟雾,想了想,“既然你姓许,要不你就换个名字,就叫许文革吧,这样名字响亮些,以后从事教育工作也有说服力。”
许仙看了看白素贞,白素贞微微一笑,并不发表意见。
许仙点头,对主任说,“好吧。”
主任将烟摁灭,高兴的说,“哈哈,很好,思想觉悟很高,看来嗯,许文革。”
主任提笔写了,然后又说,“你是几几年生人?”
许仙想了想,“我按照公历来算应该是一九一二年,那时是刚刚辛亥革命,民国初年…”
主任忙打断许仙的话,“什么民国初年,你们这些回来的,在国外受资产阶级腐蚀太深,必须按公历来算,一九,咦,是多少来着?”
许仙又要说,被白素贞打断了,“是一九三七年,今年算起来也有三十二了。”
主任点头,看着信件,又看着许仙面貌,笑了一声,“你这模样看起来也才刚刚二十五,你这个个人信息怎么也用了民国时期的纪年,是你在国外填的吧?年轻人,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是用公历纪年,如果用农历,那中华五千年,又要从哪一年算起,哈哈,…,这个要改一改,籍贯是哪里?”
许仙叹了口气,又看了白素贞一眼,“我原籍是上海人。”
主任写着,“嗯,父母的名字,还有政治面貌,我这也就不登记了,本来是要求要记录的,但你们是从国外归来的,而且是分配到基层工作锻练,接受人民的教育,根据政策,对于你们这些归国华侨,亚非拉统一阵线的有为青年,还是可以放宽一些。”
主任又问,“你们结婚几年了?有小孩么?对了,领取有结婚证没有?”
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主任又说,“婚姻法颁布很多年了,可在很多地方还是没有普及到,你们从,是从外国回来的,西方资本主义的腐朽制度不可取,你们还是应该要领取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婚姻证书的。”
许仙点头,“好的。”
这主任还要继续,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穿派出所制服的青年,一进门便对主任说,“童主任,蔡司令有重要会议要你马上去参加。”
主任放下手中钢笔,扭好笔盖,问,“唉呀,什么大事,这么着急么?”
那青年小声对主任说,“听说是反革命头目宋江与台湾大特务智多星接上头了,有群众在西湖公园见到他们的形踪。”
童主任立刻站了起来,“消息确切么?”
那青年点点头,童主任将钢笔插在上衣口袋,又整理了一下别在上衣前胸的像章。
“两位同志,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们拿介绍信先去楼下拍照,拍一张革命照,要有革命气息,嗯,我有事先走了,关于工作的事情,许同志,明天你就先拿这个去金山中学找老苏学士安排一下,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国家和人民欢迎你们这些有志青年回到祖国怀抱的。”
许仙与童主任握手告别,童主任临走前又送了许仙两枚**像章,亲手为他别在了胸前,又鼓励了许仙两句,送出大门。
许仙牵着白素贞的手,拿着证明介绍信,两人先去旁边民政婚姻登记处补办结婚证,白素贞一阵欢喜,“这可真是没想到,这婚姻法是什么东西?怎么以前都没听过。”
两人正欢喜着,自一旁的民警从办公处走出,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好像是通缉令,愁眉苦脸,”同志,今天实在是忙,拍照的同志去开会了,你们明天来吧。”
许仙一眼看见民警手中的文件是通缉材料,民警说,“前几天有个大案全国通报,现在正在全国缉拿杀人犯黑旋风李逵。”
许仙拿了一张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凶相毕露的李逵画像正印在通缉令上,许仙忙问,“同志,是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么?这李逵杀了人么?”
民警白了一眼,“你认得他么?”
许仙啊了一声,退了一步,忙摇头,“我不认得。他为什么杀人?”
民警拿了通缉令要去街道张贴,许仙跟了出来,民警见他长的像个知识青年,看了看介绍信,有了些兴趣,“怎么你们是,刚从国外回来的?”
白素贞拉着许仙,又看见这些通缉令上还有宋江,吴用,朱仝,雷横这几人的画像,“同志,这些人都是,是奸细么?”
民警说,“嗯,大概是半个月前,山东***发现了宋江集团的罪恶行径,将隐藏在群众内部的宋江捉进了牛棚,后来随着进一步揭发,历史问题,发现了这宋江还与台湾间谍私通书信,于是在人民批斗大会上,正当我**群众要对其进一步声讨时,却被这杀人犯黑旋风李逵冲入了批斗大会上,两把斧头劈来,伤了许多无辜群众,将那宋江救了出去,至今下落不明。”
许仙呆了一会儿,“哦。”
白素贞拉了许仙走出了大院,许仙一直没说话,白素贞也不说话,两人一直走到了家门口,许仙突然蹲了下来,表情古怪,白素贞叹了口气,“相公,你说了不会再胡思乱想的?”
许仙点头,又低下头,痛苦莫名,“我这一生没有几个好朋友,如果有人当我,是朋友,那么这呼保义,宋江,他是我学长,我想去看一看他,什么都,都不做,就是看他一眼,劝他,唉,什么也不劝他,就是看望他,不知道可以么?”
白素贞说,“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开始新的生活,就意味着重生,过去就永不再见。”
白素贞又缓缓走了两步,伸手将许仙轻轻拉起身来,“相公,既然你决定了在这新世界与我好好生活,你也不能就当过去从来没有活过,不如你就去看看,咱们在这西湖岸边做一个看戏的人,无忧无虑,不是更好么?”
许仙抱着白素贞一阵难过,“我觉得我白活了这五十多年,那么多英雄为国家建功立业,建下不世之功勋,将四万万人民从**独裁者魔掌中拯救出来,他们为国为民,忍辱负重,不惧艰险,无怨无悔,而我,我只是看着,什么都做不了,我实在是太没用了!”
许仙痛哭垂泪,白素贞不忍他自责,“相公,你去见见那个,宋江也好,只是他,…”
“你发现了什么,宋学长他现在怎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