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愈下愈大, 风呼啦啦地刮着,好几次差点掀开棚顶,之前还熊熊燃烧的火堆此时火势逐渐散去,黑色的浓烟在空气中弥漫着, 呛得许清辞咳的胸口发疼, 他擦掉眼角被熏出来的眼泪, 独自走到出口旁, 轻轻掀开一半, 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经过大雨的冲刷,外面的空气好了不少, 许清辞没忍住多呼吸了几口, 才把那股头昏脑胀的感觉赶出去, 他转过头看了眼棚子里的村民和其他玩家,玩家们一个个皱着眉头,也感觉到不适,甚至已经有几个人蠢蠢欲动想要离开, 却被村民拉住一个劲的灌酒。
与玩家对比起来,村民的表情倒是淡然许多,像是一点也闻不到烟味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即将熄灭的火焰,盯着被火烧的乌漆嘛黑的东西,眼里竟满是兴奋。
许清辞觉得奇怪, 歪了下脑袋仔仔细细的看着火里还在燃烧的东西, 数量还挺多, 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许清辞抽了抽鼻子,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一股烤焦了的味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想要走进看,但却被这些烟雾阻挡住,于是他直接把门掀开,让外面的冷风把棚里的黑烟吹散,烟雾逐渐散去,棚子里的温度也骤然下降,玩家们吸入新鲜空气,苍白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他们朝许清辞投去感激的目光,许清辞弯了弯嘴角,但紧接着下一秒,他又感觉到了另一种奇异的眼神。
许清辞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村民半低着脑袋恶狠狠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
“你干什么啊!”终于,那位村民忍不住破口大喊一声,带着浓重方言的口音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许清辞耸了耸肩膀,无辜回答道:“我觉得这里面空气不太好,开开门呼吸新鲜空气,有问题吗?”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那位村民一拍桌子站起来,瞪着红红的双眼,咬牙切齿道,“你这么做是对河神的不敬!对众位神明的不敬!破坏了无人村的规矩,是就地处死的罪!”
许清辞听后愣了一下,对这位村民的话表示目瞪口呆,他皱了皱眉头不解地喃喃道:“这什么破规矩……”
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一个身影挡住他的实现,沈识揽住许清辞的肩膀,抬头盯着那位村民,接着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我老婆她肺不太好,闻不得这么浓的烟,是我让他开门的,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不懂村里的规矩,还请大哥多多包涵。”
说完,他还轻轻用手拍了拍许清辞的后背,柔声问:“好些了吗,还想咳嗽吗?”
许清辞配合地咳了两声,半垂着眼抬头看向沈识,一幅病恹恹地样子,摇了摇头,沈识微微扬起嘴角揉了揉许清辞的脑袋,牵着他的手回到了之前的座位上。
经过这么一出,村民的兴致一消而散,棚子里的浓烟也被吹了个干干净净,燃烧着的火焰此时彻底熄灭了,许清辞和沈识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刚好正对着那堆燃烧物,刚刚坐下之际,许清辞吸了口气,顿时蹙起眉对沈识低声说道:“你有没有闻道一股肉烤焦了的味道?”
沈识眯了眯眼睛,抬眼扫了眼正对着的那堆黑漆漆的玩意儿,手指随意地指了一下,回答:“那里发出来的。”
许清辞点了点头,这味道让他很恶心,胃里一阵翻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继续问道:“你想过烧的是什么东西吗?”
沈识转头看了他一眼,端起桌子上的葡萄酒喂入许清辞的口中,接着盯着他水光潋滟的嘴唇和被烟气熏的水蒙蒙的双眼,恶趣味般的舔了下嘴唇,说道:“尸体。”
许清辞顿时瞪大眼睛,随后又反应过来,他们身处乱葬岗,这里虽然是在山里但却是一座荒山,山上除了泥土之外,连棵树木都找不到,若是村民想要就地取材,那么就只有埋在地底的那些尸体,更何况尸体中有尸油,是可以用来燃烧的。
许清辞想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黄大师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走出来,站到中央,而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样法器,等黄大师站定之后,他们纷纷把不同的法器摆在不同的位置,并在上面贴上一张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号的符纸,最后一一退下。
黄大师半闭着眼睛站在那堆燃烧物之前,离许清辞和沈识的距离最近,许多崇拜黄大师的村民纷纷跑到他们俩的位置上,想要近距离接触一下自己心中那所谓的“偶像”。
黄大师背着双手站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后他忽然睁开眼睛,从宽宽大大的衣袖里掏出一张黄符,接着咬开自己的中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之后,立马把黄符扔向空中,并且掏出一把天师剑,直接把黄符从中间刺穿,黄符与剑相处时剧烈抖动了几下,紧接着瞬间燃起一道蓝色的火焰,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黄符化为了灰烬。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后来不知是谁带的头,顿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村民们吹了吹口哨,纷纷低头互相议论,许清辞离得近,听他们所说的几乎都是赞赏黄大师的话。
他不禁撇了下嘴角,心里觉得村民对这位黄大师的崇拜会不会有点太过,而黄大师到底做了些什么,能让村民们如此信服。
“这些村民最崇拜的其实不是黄大师。”一旁的沈识开口,许清辞闻声转头,有些不解,沈识解释道,“别忘了河神庙和刚才那个村民说的话,他们心中最崇拜的,其实是神明,那位所谓的……河神。”
“河神?”许清辞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河神和黄大师有什么关系?”
沈识听后只轻轻一笑却不回答,许清辞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把目光移回黄大师身上。
黄大师皱了下眉头,伸出一只手往下压了几下,示意村民们安静下来,村民果真很听他的话,一个二个都闭上了嘴,睁大眼睛看着黄大师接下来的动作。
等所有人都安静之后,黄大师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他半张开嘴,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他一边念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围着这个圈一圈又一圈的走动着,整个棚里只剩下黄大师一个人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也不知他走到了第几圈,就在这时,放在各处的法器开始剧烈抖动,发出“嗡嗡嗡”的噪声。
他忽然停下脚步,猛地睁开眼,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抵到自己眉心处,接着只见他额间一闪,发出一道刺眼的金光,但这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随后消失不见,金光消失后,黄大师把抵住额间的手指举起来指向棚顶,这时,棚顶忽然变得烟雾缭绕,过了几秒之后,竟出现了一个个类似于房顶的东西。
黄大师又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接着向村民们解释道:“这是我以前居住过的地方,但此次坠入凡间历练,回到上面以后,将会换个地方居住。”
“黄大师真是神仙下凡!”几位村民附和道,兴奋地对黄大师说,“大师您看看我们村,帮我们改改风水,我们去庙里给您建神像,烧高香攒功德,让您在天庭升升官!”
“对啊对啊!”其余的村民也说道。
黄大师笑了笑,装模作样地往前走了几步:“改风水这事儿急不得,风水讲究天时地利,等祭祀典礼一过去,那天便是改风水最好的时机,到时我定帮各位。”
村民们听后一律叫“好”,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姝尔不屑地冷哼,摘了颗葡萄丢进嘴里:“装神弄鬼,没安好心。”
“为什么这么说?”阮宗俞勾了勾嘴角,问道。
“我妈以前信这些,小时候带我去算过命,那个算命的说我以后容易找到对象以后,我就不信这些了。”姝尔翻了个白眼,“我现在都想拎着那个人的耳朵说,老娘明年都二十四了,初恋都还没送出去。”
阮宗俞听后微微一愣,随后低下头轻笑。
活动逐渐接近尾声,玩家们在村长的带领下回到村里,接着互相道别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
常家依然冷清,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今天开门的人不是常管家,而是那位常家少爷。
许清辞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位常家少爷,只见他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大块一大块的尸斑,眼窝发黑,眼睛往外凸起,像是随时都会掉落一般,他干裂的嘴唇紧闭着,身上的衣服暗红色的,更把他整个人衬托的死气沉沉。
四人进入常家之后直奔西楼,期间许清辞的衣袖被人紧紧攥住,他心底一沉,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姝尔在后面拉住了他。
“怎么了?”许清辞柔声问道。
“那位常家少爷刚刚一直盯着我。”姝尔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脸色不太好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清辞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今天晚上小心一点,如果害怕的话……”
“害怕的话,我来你房间守着你。”不等许清辞说完,阮宗俞接了他的话,“我……我就坐着你旁边,你安心睡就好了……”
说完他老脸一红,居然觉得还有些不好意思。
姝尔也红着脸跟着阮宗俞走进房间,两人关上门后,许清辞竟有一种嫁了女儿的错觉。
房间里的蜡烛被人换了一根新的点燃,许清辞走进去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那个还敞开着的大箱子,他对之前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沈识挡住他的视线,抱着他一步一步倒在床上,低声说道:“害怕的话,就别看了。”
许清辞点了点头,安心地窝在他的怀里,沈识把许清辞的假发摘掉之后把玩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头发长了。”
许清辞闭着眼睛闷声闷气地“恩”了一声:“出去以后我去剪短一点。”
“剪吧。”沈识拍了几下他的后背,“剪了好看。”
“我现在不好看吗?”许清辞睁开眼,下巴抵住沈识的胸膛。
“好看。”沈识笑了笑,“你在我眼里,怎么样都好看。”
“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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