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柳柔是真不敢动,而那三个家伙是不是又在看戏,就不得而知了。
“嗯?怎么还愣着啊?是不是,觉得你们选的歌很容易?啊,昨天你们偷懒了,所以没有听说初赛是开放式的这个消息啊。”什么都不知道的甘正均还优哉游哉地笑着,“对,就是字面意思,全校师生都可以去听的意思。”
什么?!说好的不用登台表演呢?!柳柔皱着眉咬着唇,脸上写满了后悔莫及。现在还来得及退赛吗?或者,就退我一个人都好啊!
“现在打退堂鼓是不是太晚了一点?百年校庆的晚会、王主任的千叮万嘱、全校师生的期待,你们作为方校长的女儿和侄女,难道不应该…”
“不是这样的,师兄。”这次,方迪是无法继续沉默了,“柳柳她没办法站在观众面前演出。”
没办法站在观众面前演出?那为什么还要报名参加比赛?甘正均的神情忽然就凝重了起来。这片刻之间他怎么想都想不到原因,但是,不管什么原因,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他走到柳柔面前,信誓旦旦地承诺,“那就不会有观众。”
柳柔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他那坚毅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没有观众?那表演的意义在哪里?还不如就不要让我去表演好啦!
甘正均的眉毛蹙得是更坚定了。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如果你不需要表演,就不会想要练歌,不想要练歌,就不会过来这里,不过来这里,那我、我去哪里找你啊!
经历了那么多的明示暗示,柳柔再也问不出“你找我干嘛”这样的话了,而是小脸直接一红,大脑就浆糊了。
“柳柳,初赛还是先参加了再说吧。”路遥知弱弱地附到柳柔耳边,悄声说,“甘师兄说得对,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以方迪的身份,临阵逃跑确实不好。其实,我们霸占这间音乐室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嗯,声音了…”
柳柔恢复了思绪,望向方迪,只见她微微摇头,就像是在说,“我没事,不用在意那些看法,一点都不重要。”
连田英英也在一旁拼命点头以表示对方迪的赞同。什么作战计划、什么媒人计划无限期推迟都行,但柳柔要登台面对观众那是真不行。
她至今仍无法忘记她跟柳柔的那场小学毕业晚会,那个全班大合唱的节目——尽管是三十个人一起手牵手上台,尽管她就站在柳柔身边——台下的所有目光自然是紧紧盯着站在舞台中央的她们,没想到就把柳柔给弄紧张了,又是打冷颤又是冒冷汗的,连她都能感觉到那三分钟柳柔熬得是有多艰难。之后就更不用说了,柳柔还没回到家就开始发烧,然后足足请了三天假。
也是那时她才学会了“后悔”这个词语,无论当初那首飘雪唱得怎样,她都不应该那样没心没肺地笑,而笑成了柳柔一辈子的阴影。
当然,路遥知并没有那么深刻的体会,只是,那两个家伙的表情实在太真挚,真挚得她转身就跟甘正均道歉去了,“师兄,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看,我们这次还是不要浪费资源了…”
正好,门外一阵风吹来,料峭微冷,把甘正均周身的骄傲吹得七零八散,瞬间就只剩下一无所有的落寞了。
柳柔看得心跳都慢了几拍,转眼便鬼使神差地就走上前去,从甘正均手里接过了那份谱子,仿佛是要为他拾起自信似的莞尔一笑,“我没事。那就辛苦你了,师兄。谢谢。”
“相信我!”连窗外斜阳都露出了跟甘正均一样的温暖笑脸,“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接下来的日子,甘正均几乎没有进过3-a室,把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甩手丢给林赫和宋秉文之后,他宣称只对3-b室负责。
“切!明明就是只对柳柔负责!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那种无微不至,宋秉文是肯定没见过的了,就连林赫也是感到十分的陌生,“我没什么好说的,哎,你加油吧。不过,咳咳,难道我跟秉文就不需要吃饭了吗?!”
于是乎,田英英各种沾光,歌练不练都无所谓了,总之饭是蹭得不能再好了,每天都跟宋秉文在饭桌上天南地北地拉家常,都熟得可以称兄道弟了。与此同时,路遥知有多无奈也是可想而知了,在3-b室里都还好,只是到了饭桌上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正好要跟林赫面对面坐着,那种尴尬,完全就是“相顾无言,唯有饭一碗”的状态。
无时无刻不在翘着二郎腿看戏的方迪总是忍不住偷笑,“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可得道的柳柔,哎,那日子过得只叫一个忐忑。
虽说她已经告诉自己要勇敢地向前走了,但偏偏秦蓁就在隔壁班,每次碰面,她都没办法不去想到齐思贤,想到他载着她一起回家有多幸福,想到她擦着他的汗、他喝着她的茶有多甜蜜,想到他跟她肩并肩地走在杏梨飘飘的校园里,有多美。
特别是周一那个用来邂逅的体育课,其实,她的心理防线都已经筑得很高了——坚决不拖拉,必须躲过去,万一躲不过,就直面人生英勇就义——然而,她没躲过去,也没直面人生。
“杨师兄,那个,齐师兄今天怎么不跟你一起,呃,呢?呵呵。”虽然知道不应该问,但方迪还是按耐不住,在杨懋把宝矿力递到柳柔手里后,下意识地插了一句话。
“哦,他最近可忙了。”
呵呵,还是英勇就义了。
方迪是没料到杨懋会给出这么一个暧昧的答案啊,事后一个劲地解释,“…诶,对啦,最近、最近不是有校际友谊赛嘛…”
“知道,没事。”
明明都已经倒下了,老天爷再补一枪是想怎样喔?而且这一枪还那么的于事无补!难道老天爷就没有听说过在人世间传颂的“剪不断理还乱”、“抽刀断水水更流”等等名句吗?就算是织女拿着绣花剪,就算是牛郎举着铁斧头,也不是说一刀下去就能跟前尘往事断个一干二净的啊!
所以说,现在的柳柔,带着这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情感,又怎么好意思坦然接受别人的心意呢?
一想到这个别人,她真是连头皮都要挠破——那天怎么就、就、就这么冲动呢!
冲动真的是魔鬼无误。
周一下午的3-b室,她就被状况外了。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对一的单独训练她完全不清楚,只知道轮到她练歌的时候,前面三个家伙都声称自己的训练已经结束,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在那个让人尴尬得窒息的空间里,还要跟那个让人尴尬得坚决不能对视的人合唱“ ”,“ing”,真是…
啊!要疯了!
然而,她都已经乖乖地把自己那颗跳得有点快有点乱的小心脏摁住了,也乖乖地把训练熬完了,只求不惊动任何人,可是,老天爷偏心啊,就爱给她弄点状况啊——练习结束后甘正均非要陪柳柔去吃饭,两人在食堂门口正正好遇上黄子茉。
甘正均完全没在意,径直走进了食堂,黄子茉假装没反应,擦身走出了食堂,徒留黄子蓝跟柳柔站在食堂门口,一边汗颜一边尬聊。
“哈哈,子蓝,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还好还好…你们,呃,没事,我们吃完了,你们慢慢吃哈…不过我还是很惊讶,哦,不是指你们啦,就是好奇甘师兄怎么会出现在食堂,哈哈,万万没想到啊…诶,放心,不会误会的啦…你也不要误会啊…噢我要走了,改天再见哈…好好吃饭喔…”
还怎么好好吃饭啊!柳柔速度买了个三明治就立刻鞠躬告辞转身飞回教室去了。
回到教室后,只见三张得意忘形的嬉皮笑脸,柳柔抓狂得只想把自己关到杂物间里。憋了足足一整个晚自习时间的气,直到放学了她才肯接受那三个家伙的所谓的道歉。
“柳柳,对不起嘛!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巧的啊!早上我不是让你伤心了嘛,就想着要让你快点忘记那件事啊,所以头脑一热听信了田田的谗言,什么’走出失恋伤痛的最好方法就是进入一段新恋情’,哎哟喂,你看你看…”
“对对对,都怪我!这次的作战计划,我承认我又失误!当时我们就应该在食堂里望风才对的!”
“瞎说什么大实话啊!没看到柳柳还在生气吗?”连路遥知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收买了,现在就一个劲地捂着嘴笑。
“喂!你们还不认真一点!这么搞迟早要出事的!”柳柔真是拿她们没有办法了,一改画风,可怜巴巴地哭着求着,“大小姐们,能不能看在小的舍己为人都要登台了的份上,就放过我一回?嗯?”
田英英意味深长地笑了,“迟早要出事呢这一点,我们还是知道的!”
方迪也觉得柳柔今晚的过分反应很有意思,忍不住就要多逗一下,“放过你一回呢,这个要跟老天爷说喔!”
“嗯?好人让我来当啊?哈哈哈!”路遥知挑了挑眉,男友力爆棚地牵着柳柔的小手许下承诺,“相信我!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吃饭了!”
“这话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哈哈哈!好啦好啦,不玩了不玩了!柳柳,你就相信我们吧!”
“……”柳柔默哀。
哀伤的是,这帮家伙就不能出人意表一点吗?早知道了不能信,还真的不能信,那有什么意思啊!
虽然现在是一大群人一起吃饭,但眼前这位大少爷,从一个一年多了都未曾踏足过食堂的人,变成了一个每天都准时到食堂报到的人,就已经够大新闻的了,而且每次都还一副嫌三嫌四的做派,趁机把一大堆菜夹到她碗里,更非要抢她的汤来喝,惹得旁人纷纷注目,这饭到底还吃不吃了!
幸好现在还有练歌这么个挡箭牌,旁人在茶余饭后最多也就调侃一句“男神都喜欢跟女神一起玩”就算了。可是,若让有心人听到呢?
如果黄子茉误会了,计较了,她能做到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