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拐过楼道的弯口,看见一个双手抱膝的女孩,她在那里哭泣。周围没有其他人。明朗走到她的身边,轻拍了拍这个女孩的手臂。
“你没事吧?”
女孩把埋在大腿间的头缓缓抬起,露出她那张清秀的小脸,眼睛有些红肿了。她迎上了少年柔和的目光,不禁心动了一下。这个少年让她看起来很舒服,特别是他的温柔。
“嗯……没事。”她结结巴巴的说着,正想站起来的时候,明朗却坐到她的旁边。这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了,女孩的心跳如糜鹿一般乱窜。
“我叫迟明朗,你呢?”
明朗微微一笑,笑里带着清新的气息,不染世俗。女孩吞吐两声,才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卡、卡……拉尔。”
看着比自己大上两三岁的卡拉尔,明朗对卡拉尔投以关心的眼光。
“看起来你遇到麻烦事了,是不是?”
卡拉尔有点难为情,说:“我未婚夫在前线战死了,继母要我另嫁他人。”
明朗忽然板呆在那里,自己好不容易不去想战争,现在又被扯了回来。卡拉尔发现明朗的异样,两颗大眼睛不解地转了转,问:“你怎么了?”
明朗甩甩头,企图将它们抛之脑后,可是他做不到。脑中回忆的都是之前战斗的画面,炮火声就像在耳边接连不断地响起。明朗强硬的转过头,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对她说。
“我没事。”
觉得好笑的是,被问到的一方都会回答“我没事”这三个字。大概都不想别人担心自己。卡拉尔的眼泪已经干了,她简单的擦了两下,站直身对明朗说道:“我该回去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就在卡拉尔转身要走时,明朗的一句话让她停住。
“我能在哪里找到你吗?”
砰……卡拉尔心跳加快,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少年是喜欢上我吗,可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无数的想法从卡拉尔心中升起。她的脸颊竟然染上一丝红晕,明朗看呆了,此时的卡拉尔就如同小仙女一般。
“公爵府邸。”
明朗回过神时,卡拉尔已经走远了,他清晰的记住了那个可以找到她的地名。等等,“公爵府邸”?难道她是艾尔诺斯的贵族?明朗苦笑一番,回到了房间。
喝光那杯咖啡后,明朗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躺床大睡,这一天真把他累坏了。
第二天清早,明朗洗漱好以后,早早的去找马奇欧比先生,准备敲门,明朗听见里边的对话声。
“我已经决定了。就是这样。你也已经不小了,应该能想象得到理由吧。绿色艾尔诺斯2号的工作也非得赶工不可……”
“既然都下了结论就别马上又开始唠叨。到期满之前都得待在碧水绿洲不可,什么都不用改变。只不过要想去找到能安居终老的地方,可就必须利用休假了……”
明朗敲上门。越迈越快的脚步声靠近,紫木门打开,凯斯的头露了出来。
“啊,明朗,你来啦?导师正要去找你呢。”
明朗看见马奇欧比跟无线电画面里的男**谈。虚拟男子见到进来的迟明朗,接着说:“看来你有客人到了,那我们以后再聊。”
滴!空间画面消失,男子也随即无影。马奇诺比回头看着明朗,缓声说道:“你来啦,正好我要带你到一个地方去转转。”
简易地做了些准备,三人就出发了。明朗也不知道自己会被马奇欧比带去哪里,不过他介绍的地方一定是不错的。一路上,这里都是一带热闹的地区,人来人往,有不少新生人在购物。艾尔诺斯市的市区,到处是一派和谐繁荣的景象。明朗的头探出窗外,额前的黑色刘海被身边而过的风吹斜。
车子停在公园的一处。明朗下了车,凯斯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他开车也开累了,足足开了有两个小时。这座漂亮的公园中心是一尊矗立的人形雕像。
“朵蕾斯·迪娜。”
马奇欧比和善地说道。他的眼光崇拜的望着雕像的尊容。明朗和凯斯这两个学生也看着“朵蕾斯·迪娜”。
“明朗,你知道她代表着什么吗?”
马奇欧比先生瞄了明朗一眼,语调仍是平和的说。
明朗以困惑的眼神看着马奇欧比,他也挺想知道“朵蕾斯”的来历和背景。马奇欧比淡淡地接着说。
“‘朵蕾斯·迪娜’是新生人幻想出来的和平女神,以极力追求大陆和平为目标,她引导着我们新生人不断前进,她被作为古奥利最高的信仰。”
“既然你们不想打仗,那为什么古奥利要抢先进攻布迪?而且还造成大规模的屠杀!”
明朗对他的这番话感到极度不满。
“那么许久之前的‘流泪之节’又是谁造成的?那次的核武器偷袭,刹那间便夺去了二十多万人的性命。”
明朗被质得没有话说。马奇欧比却未露一丝动摇,不急不徐的说。
“你有没有想过,古奥利也是被人害的,但是这个世界就是强迫他们这样做,不做这种事的话,新生人根本就无法在大陆上生存。新生人也仅仅是想要拥有自己的生活呀。”
“自从和平女神被建造出来以后,全国上下连成一心,大家都有了同样的梦想。可是,太强大的力量又会引来纷争的。”
明朗似乎读懂马奇欧比在暗示着亚斯丁生产的那些“血脉”机甲。不得不承认的是,“血脉”的杀伤力简直是强得离谱,这一点明朗也是亲眼所见。马奇欧比缓了口气。
“正因为纷争不休,我们才需要力量。”
他又联想到那两台模仿“血脉”出现的古奥利机甲。明朗打了个哆嗦,真是这种情况的话,双方将会打得越来越激烈的,永远也没有一个尽头,或者——直到一方战死为止。明朗又想到赵义莫西亚的话。
“人类要进步,要无时无刻的追求更好的明天。仔细想想,只有那样就算幸福吗?”
马奇欧比最后给明朗留下一句很有内涵的话。他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对一边的凯斯说:“到时候了,我们该去议会了。”
“明朗,你好好想想吧,什么才是适合你的,总要有自己的思想才好。愿你能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你要的答案。”
临走时,马奇欧比送了明朗一张金卡,里面存的金钞够他用一阵子了。
车子启动了。车底的磁带轮上升到一定高度后,明朗目送着他们离开。在这里寻找心中的那个答案吗?明朗心里想着。
……
“还让大家看这种东西,你是想要强制通过吗?”
“艾普斯”玻璃铁塔,最高评议会的所在处。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单龙言将眼光从“寂灭”和“怒杀”的战斗画面上移开。门边站着的人,正是现任最高评议会议长维多利。这里是评议会议场的一间小型会议室,单龙言好像在检视稍后要用的录像画面。
“我只是提示正确的情报而已。”
维多利的回应却更犀利。
“是经过你正确筛选后的情报吧?”
他的指责是对的。单龙言尽量让市民和议员们产生危机意识,好将事情导向他意图的方向。说起来,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历经“流泪之节”到开战以来的日子,直到这次发现亚斯丁联合军在暗中开发的新型机甲,舆论已经急速偏向主战的一方了;或许也多亏亚斯丁联合军出人意料的不堪一击——以及古奥利的善战形象吧。
“你提出的方案——‘全面作战’,今天应该会通过吧。舆论也倾向支持。……已经挡不住了。”
维多利语带苦涩的说。恐怖会招致恐怖,憎恨则会呼唤憎恨。最初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滚下山坡时也会变成庞大的雪球,袭卷一切、加速前进。如今维多利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
单龙言在意外之余,也略带不满的回道。
“——我们只是公仆,维多利。拜托你不要忘了。”
“战乱扩大只会增加更多的仇恨啊。你们究竟想把事情搞到什么地步呢?”
维多利激动的陈诉,单龙言的刚强表情却丝毫未变。
“就是为了不让战事扩大,我们才务求早日结束战争的!——战争这回事,最后要是不能得胜,还有什么意义?”
“照你这么做,又要到哪里才算结束呢?等到敌我双方都完全灭绝?那就太迟了啊!”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屏幕上映出的影像反射在他们脸上,光影闪动着。画面上,大型的装甲坦克喷出火光、解体。
单龙言轻触桌面上的控制钮,影片便停止了。屏幕转暗,会议室里的灯亮了起来。
“——我们新生人已经是新的人种,没有必要与旧人类为伍。”
面对单龙言的睁眼说瞎话,维多利咄咄逼人。
“已经面临瓶颈的我们,哪里是什么新人种?即使颁布了婚姻管制,第五代的出生率还是持续下降啊!”
——是的,实现人类梦想的新生人们,也有着阿德瓦比亚之腱。阿德瓦比亚是古奥利信奉的战神别名。
改造再改造的基因,竟然没有孕育生命的力量。拥有健美而灵活、不会受病痛侵袭的强壮身体,这些宛如上帝亲手捏制的人类,只有一项决定性的缺陷,就是下一代的未来。
多么讽刺啊。人类基于更美好未来——因这种希望而出生的他们,自己却做不出对未来的承诺。
为此,维多利认为此刻不该为战争费心,但单龙言却一意地增强兵力,想早点结束战争。正像此刻,单龙言也气冲冲的反驳。
“这一路走来,我们的路完全是崎岖的!可是我们都克服了!——这一次也一定可以。只要我们集合众人的智能……!”
看见单龙言如此顽强的狡辩,维多利实在忍无可忍,不禁激动的搥桌子。
“单龙言!生命是自然发生的,不是创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