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临渊在关门的那一秒百分之一万的确定自己被坑, 现在的问题是,李炳宪想要挖坑的对象到底是她爷爷还是父亲, 以及是不是带着恶意。
既然都知道李炳宪是装醉,那他说出口的话严重程度要不要打对折先放在一边, 所谓的什么父子相爱相杀的原因之类的话九成九是故意说的, 理由也很简单,防止自己被所谓的涉黑吓住反倒不敢伸手帮忙, 就先吹一波对你而言都是小事。
并没有被所谓涉黑吓住的柳临渊, 更关心他这个套路用出来想要达到的效果, 她能求助的人也就是家里, 自己开口了长辈们一定会过问, 而按照李炳宪那个故事表达出来的意思, 只要他们过问了,事情就能解决。
问题在于, 过问之后会不会让父亲和爷爷牵扯进不好的事情里,也就是所谓的恶意的程度。如果李炳宪要的就是简单的一句话维护一下, 那今天这场局顶多就是临时起意想让她帮忙,可如果后续还有事情,那这个局就不止是李炳宪弄的, 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河证宇也不干净。
感情上说, 柳临渊更想相信前者,可理智上告诉她, 后者有很大的可能。她相信世界一定是好人多, 但是也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朋友, 这是生长环境决定的,就算被家里保护的再好,柳临渊也是在身边围着一票‘玩伴’的环境里长大的。
单说涉黑这件事,重工业压根就不可能老老实实做生意,尤其是柳爸爸起家的那个年代,本身就很混乱,矿工是体力活,而且还有各种复杂的乡村社会关系。从小柳临渊就是个乖宝宝,乖宝宝的日常之一就是经常陪爹妈,不管是出去吃饭还是出去陪玩。
家里的社会关系说不上是混乱,镇场子的大哥还是有的,还有一部分是柳爸爸自己的人呢,官方名词叫安保公司。大哥们都是柳临渊一张桌子吃饭,时不时还会来家里给老爷子送个什么‘保养品’的叔叔们,柳临渊小时候还被他们组团抱过。
都不用说老爷子自己发起脾气来就匪气十足,光是自家亲哥就能让柳临渊很清楚,灰色地带是什么意思。李炳宪眼中什么都不知道的柳临渊,和这些特殊人群的接触之频繁,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哪怕是不同国家,本质上也差不多。
也因为很清楚游走在律法边缘的弯弯绕绕,柳临渊就不免多想,这要是个套呢,她如今就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小姑娘,套路她哪有套路亲爹的意义大,政府官员牵扯‘资助’?万一里面还有什么政治派系的纠纷怎么办?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其实就连三十秒都没过去,门才刚刚拉上,假装打电话的手机还在耳边。脑补出一场大戏的柳临渊越想就越不安,会不会她来找李炳宪本身就是个错误,眼看心跳就要飙升,面前的拉门被大力的拉开,一个人影直接扑出来,手机被对方一个飞扑抢走。
“呀!你疯了吗!”
“。。。”
“。。。”
“。。。”
吼声大的整个过道都能听见,吼的柳临渊都愣了,抢到手机想要掐掉电话的李炳宪也愣了,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反倒服务生听到声音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有没有什么需要。
李炳宪上前两步想要抓柳临渊的手腕被她避开,转头冲服务生骂了句滚远点,低声让柳临渊别躲,拽着人把她拉回包间,大力的拉上包间门。门一关放开柳临渊疾步走到桌边拿起酒瓶仰头要喝,又放下酒瓶转手去拿茶壶倒茶,三杯茶下肚后摸出一支烟点上,用力的吸了口烟吐出烟雾。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还是你想搞死我!”
安静等他做完那一套的柳临渊皱眉抱胸,她是脾气好不是没脾气,这人以为自己是谁?
看她的动作又深吸了口烟的李炳宪把烟头丢到酒杯里,口中的烟雾吐出的同时跪坐在柳临渊对面,伸直右臂做了个请的姿势让柳临渊坐下“我最近压力太大,一时说错话。”这话对他来说就已经是道歉了。
柳临渊撇了下嘴坐了过去,语气有些不好“我听着倒像是故意的,您刚才的演技做导演都浪费了。”敬语。
看她盘腿的姿势愣了下的李炳宪听到她的话反倒笑了,也换成盘腿“我还真不是故意的,你忘记了今天是你找我的,故意的应该是我去找你。”端着茶杯抿了口茶“就算我是故意的你也不用玩这么大,我也不过就是让你顺手帮个忙而已。”
“这好像不是顺手吧。”柳临渊不满他都自己暴露了还装。
“一句话而已,很难么?”李炳宪表示自己很诚实。
柳临渊迷糊了几秒“什么叫一句话?”
李炳宪也疑惑了“你不是认识金惠美?”
“。。。这和金惠美有什么关系?”
“。。。那你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鸡同鸭讲的几句话说的彼此又进入沉默,柳临渊还没搞清楚金惠美又是从哪扯上的,李炳宪已经先开口了“你打个电话给金惠美我这边就都能解决,有些话我不好说,你说比我说有用,事情解决哥哥一定好好谢谢你,人情算是我的,到时候我去还。”
说到这里李炳宪还叹了口气“其实之前我想过要不要去找你的,但是总觉得不太合适,你还小我开不了这个口。而且看证宇手上的事情也多,他都没和你开口,我们的关系还没。。。”
“抱歉,先打断一下。”柳临渊对他说的一句都没懂,让他先解释再说“金惠美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她和你的新制作人认识?关系好?”
李炳宪想了想“应该就是同事关系,没听说他们关系好不好。”对她的问题反倒不解“金惠美是cj制作人的头牌之一,她出面我就不用烦了,说到底我走了cj也不是没损失,团队都签好顺利拍完对大家都好。”
“我怎么记得你的制作人也是很有名的,证宇哥还说之前想要找他合作呢。”柳临渊觉得他在找理由“让你的制作人去说不是更好,你们还是利益相关的共同体呢,你走了他损失最大。”
边喝茶边和柳临渊解释的李炳宪让小妹妹别那么天真“牵扯到社团的人,我出面和制作人说团队问题不好,那就是站队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出去我搞不好就真的得担心身家性命。”
这个理由在柳临渊这里压根不接受“那我去说万一他们对我做什么呢?我就没有身家性命要担心么!就算不对我做什么,对爷爷,对爸爸。。。”话没说完连忙扑倒,大叫“哥!!!”
一口茶喷射而出的李炳宪连身咳嗽的同时眼睛都瞪大了两圈,刚想说什么就被呛的大咳起来,死命的拍着胸口,咳的声嘶力竭。看的柳临渊十分怀疑这又是什么新套路,之前装醉现在装病?
两分钟后,确实装醉但是绝对没有装病打算的李炳宪,快速的问了柳临渊三个问题。为什么会这么想?怎么会这么想?以及,河证宇到底让你干嘛了?柳临渊的答案特别单纯。
涉黑啊,多严重!
仔细看了她半天,确定她不是在装傻的李炳宪单手扶额,过了几秒哈哈大笑,笑着想要去揉柳临渊的脑袋被小姑娘直接打掉手笑声更大,柳临渊却很不高兴,总觉得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弱智。
事实上,李炳宪确实是这么看的,却不是弱智,而是认为小姑娘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什么都不知道。转念一想又想叹气,单纯成这样老师居然放心让她出来“河证宇迟早会被老师打,他是一点东西都没教你。”
柳临渊拒绝猜谜游戏,反倒让他不要学河证宇,说话老是说不清楚。介于还要小姑娘帮忙李炳宪也不绕弯子,把河证宇当初皇位那一套换了个方式又说了一遍,说的柳临渊有些不耐烦,她听过这些了,说点有用的,比如刚才为什么那么怕她打电话给爷爷,事情不是找他们解决更简单。
差点怀疑自己说了半天废话,要不然就是这姑娘理解能力太弱的李炳宪,一句话就解释了为什么不能让柳千言知道,因为柳千言要是知道他敢把事情告诉柳临渊,他直接就能退出这个项目,更何况杀鸡焉用牛刀。
“完全没必要让老师出面,你一个电话就行的事情为什么要让老师出面。” 李炳宪重复强调“金惠美不可能不同意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她干什么不同意,还能搭上你这条线。”
突然想起自己来见李炳宪主要目的,是为了确定她的皇冠有几颗宝石的柳临渊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个场面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上次是河证宇和他说别小看自己,这次是李炳宪告诉她,这对你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所以她难道还是看低了大佬们的能量?
“可是,爸爸不是被资助的么?”
“那又怎么样?总统还有政治献金呢。”
“那是总统好不好。”
“老师和你父亲加起来对我们的压制不比总统小。”
李炳宪看到她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又想笑“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就算没有跟着河证宇之前,你不是也跟着老师跑过很多地方么,你父亲那边我不是很清楚,可老师都当你是继承人了,你还怕什么涉黑,谁会敢碰你。”以前没发现她这么可爱啊。
一点都不想被说可爱的柳临渊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干,硬是把茶喝出了酒的感觉,也不想再自己纠结什么地位问题了,干脆直接问,反正李炳宪现在一定认为她是被保护在水晶城堡里的小公主什么的,再蠢的问题都行。
“这件事如果没有我,对哥来说是难事吗?”
“一半一半,我不想得罪人,你要是不来找我,我就用李文栋顶着了,虽然麻烦一点,还是能解决的。”
“李文栋能解决什么?算了,不用告诉我。”柳临渊不关心那个,继续问“如果电影圈是个王国的话,我是公主吗?什么都可以干的那种?”
李炳宪沉默了几秒为公主一词笑的不行,却在柳临渊期待的眼神中摇头,看她愣住的表情笑道“有老师压着,你想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估计不行,做点什么都有人盯着你,老实点比较好。”
直接提取关键词的柳临渊嘴角立刻就翘起来了“也就是说,爷爷不管的话,我想做什么都没人能管?”
“仅仅是影视这个圈子的话,你就是一年拍两部作品连续赔十年,都有人会捧着钱找你拍片,团队都不用自己找。”李炳宪站在导演的立场,觉得这就是超神的待遇了。
然而并不在乎这个的柳临渊只听到了‘捧着钱’,光速后悔,她应该买那个床垫的!!!她绝对不是白菜汤,一定是翡翠白玉汤!就说嘛,她怎么能那么倒霉,明明以前都被叫‘小幸运’的!果然一直拿的就是主角待遇!
放在心底最大的压力一扫而空,柳临渊整个人都轻松了,表现在脸上的就是笑的春光灿烂,看的李炳宪抚掌大笑,笑完问她,现在能帮忙了吧。笑脸不变的柳临渊表示,帮忙之前先解释一下,好让她顺便了解一下手中的权杖要怎么挥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同样解决烦恼的李炳宪起身坐回原位,拿起筷子边吃边说,还招呼柳临渊一起吃,两人就这么吃吃喝喝的把事情办了。
对李炳宪来说要借助一个暂时还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李文栋解决的事情,被他描述的那么严重还特地装醉,一来是不好意思和柳临渊开口,想要让小姑娘从酒话中自己能领悟,二来也是借柳临渊抬一下身价,柳千言的学生太多了,他是真的不特别。
虽然半路因为柳临渊的脑补走歪了,现在再转回来也容易。李炳宪不敢得罪的人柳临渊压根就不用在意,他不好说的话柳临渊也根本不用担心,就像李炳宪说的那样,她想解决李炳宪的事情只要打个电话给金惠美就行。
一个电话过去,通话时间连两分钟都没过,金惠美一口答应帮忙协调,同时约柳临渊出来玩,说是上次约了喝茶她正好买了好茶。等这顿饭吃完,柳临渊就膨胀了,或者说她认为自己终于可以诚实的做自己了。
膨胀的柳临渊当晚就在官网下单,七万美金?才不买呢!她要买奢华版!定制?这个不行,因为卡刷爆了也买不起。不过,买不起是暂时的,不就是钱么,宝宝有的是钱!全世界通用的道理,有权就有钱!
水果零食买起来~看中不敢入手的沙发安排上~家政阿姨可以上线了~衣服首饰?这个暂时不需要,她没有品牌崇拜本身买这些就不太看中品牌。健身、美容和营养师集体预约,小车车也可以有了,先去考个驾照吧,怎么能没驾照呢~
过了小半个月买买买,顺便把驾照拿到手感叹了下韩国考驾照超简单的柳临渊,这段时间基本处于走路都带风的飘飘然,然后被河证宇戳了一下,说她再请假不好好拍片就要通知柳千言了,稍微收敛了点,拿着机器在剧组老实待了几天。
快乐的时光永远是短暂的,膨胀的就快上天的柳临渊在欢脱的准备吃年饭享受新年的时候,被巨大的现实压制,光速从白富美剧本再次沦落到小可怜,而且是轮番的打击,最先出现的就是十分糟糕的家庭关系。
柳家逢年过节例行戏码之一,老子打儿子,柳临渊围观全程。
刚开始柳临渊在柳千言拎着棍子出门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等奶奶推了她一把让她跟着去劝劝过往的记忆就冒出来了,老太太不方便出面,都是她去的,那根擀面杖一样粗直逼棒球棍的红木棍,曾经硬是被打断过的!
可以收压岁钱的雀跃立刻消失,穿着拖鞋就一路小跑出门,好险在大门口前拦下了柳千言,在老爷子怒气满值的凶残画风中撒娇卖萌求放过,详细阐述大冷天的还是在屋里好,亲爹丢在外面冻死就是最大的处罚了,动手他还要受累。
百试百灵的招数让柳临渊觉得起码能混过一时,没想到直接被老爷子拿棍子戳着腰顶开,警告她要是再敢说话就连她一起打。弄的柳临渊很是纠结,之前这招没用是因为导演在乎作品,现在还没用?她难道不是亲生的小可爱了吗~
不死心的柳临渊使用终极武器撒泼,蹲守在门廊上打算说点类似‘从我身上踩过去’这种套话,她真心觉得这对父子明明都是心里有对方,为什么就不能友好沟通,家人之间的矛盾再大也能弥合才对,他们是一家人啊。
可是那些话刚起了个头柳临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柳千言很难过。
暴脾气的柳千言即使难过的时候也是用十分符合性格的不讨喜的方式,甚至在以前的柳妹妹看来是让她厌恶的方式,指着柳临渊的鼻子骂了个臭死,什么话都有,最伤人的那种,学业一事无成,做事没有规矩,从小到大活着就是残渣。
柳临渊差点就生气了,真的就差一点点,就算是柳爸爸都没有这么骂过她,她是家里的大宝贝!哪怕她知道最亲近的人就是很容易没有底线,因为知道对方终究会原谅所以越发的放肆,她也知道这些都是气话,即便她都知道,她还是接受不了。
可那些翻涌上心头的愤怒在看到那个暴力的挥舞着木棍的柳千言时发不出来,腊月的首尔寒风呼啸,从温暖的屋内到户外裹再多衣服还是冷。她跑出来急,就一件高领毛衣和牛仔裤,柳千言在屋里就穿了个薄衬衫和西裤,穿堂风吹过,柳千言的衣角被吹的直飘,他却涨红了脸,完全感觉不到温度。
柳千言气到了极点,木棍挥的虎虎生风却一点都没碰到她,刚刚在屋内站在窗台边不说话的身影出现在脑海,柳临渊想起了他染黑的头发,发根是银白色的,不注意都看不见的那种白,藏的很好。
这么说可能有点矫情,这个骂的她狗血淋头的人,受伤了。柳临渊很少有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什么是无能为力,她的那些小伎俩像个笑话,在柳千言的眼里甚至变成武器可以刺伤他。她的自以为是,让愛她的人难过了。柳临渊低头退到一边,看着擦肩而过的柳千言,无话可说。
按照过去的那些记忆,柳临渊现在有两个选择,留下看父亲被打和回屋陪奶奶叹气,她选择留下,为了柳千言她也得留下,年纪那么大了还那么激动,万一高血压怎么办。
可是留下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当然没有人赶她,或者说压根没有人关心她。木门就那么开着,门口的青石板上跪着的那个男人才是让她连呼吸都放轻了的原因,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这一刻融合了,酸涩、委屈、愤怒、无力、颓丧那些负面的情绪全部涌上来。
柳千言打柳明旭是一场诡异的默剧,开口几乎都在骂人的柳千言闭紧嘴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连愤怒都看不见。在新闻上那个侃侃而谈的柳明旭也一言不发,同样面无表情。在这一刻,他们很像,连衣服都是一样的。一个高高的举起棍子毫不留情的抽下去,一个连表情都不变,直直的看着前方。
柳千言不骂他,柳明旭也不求饶,周围仿佛连风声都变的压抑,唯有木棍落在肉上的闷响,听的柳临渊脊背发凉,头皮发麻,傻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柳临渊感觉自己手脚都要冻僵了的时候,那根棍子终于被砸在地上。
“滚出我的家!”柳千言低吼着转身大踏步走人。
“祝您身体安康。”柳明旭垂首低头,一个大礼跪送他。
这是他们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对话,柳明旭终于低下了头,似乎有水滴落地,在柳千言看不见的地方。柳千言也在转身的瞬间红了眼眶,在柳明旭只能看到背影的时候。又或者那只是柳临渊的错觉,大概是太冷了就容易眼花。
身后的关门声巨大,柳临渊却没转身,原地动了动手脚让血回过来,慢吞吞的走到柳明旭的斜前方,对着那个依旧贴着地砖的脑袋用同样的姿势面对他,地砖的寒凉渗透进膝盖,让不习惯的柳临渊颤了一下,缓缓的吸一口气交叠双手垂下头。
“祝您身体安康。”
柳临渊曾经以为她跪不下去的,自尊也好文化也好,她都这么认为的。可现在,膝盖特别的软,轻轻松松就到底了,什么阻碍都没有,就像这个人穿着白衬衫跪在她对面一样,什么阻碍都没有的任由棍棒落下。
父子之间能有多大仇恨柳临渊是真的不懂,他们不是社会新闻里的父不慈子不孝,他们甚至不恨对方,柳临渊完全理解不了这件事为什么会这样。可这一跪一拜,地上的那根棍子突然就消失了,她的那点自以为是也消失了,柳妹妹不是作,她是真的无法承受。
柳临渊是被奶奶拖回去的,老人家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跪着,跑过来看到柳明旭还是那个姿势抄起棍子作势要打他,最后也只是骂了他两句说他自己受冻就算了,难道不知道让女儿穿件衣服!蠢!
还在门口跪着的柳明旭让柳临渊吃了人生中最难以下咽的一顿饭,吃完丢下碗筷就跑,鞋袜没穿衣服没带,连手机都忘记拿跑到门口,刚要扶起柳明旭,就听柳明旭让她先去穿衣服,他还有点事等下再来接她和奶奶。
此时不想争论任何事情的柳临渊连忙点头让他赶紧走,却看到柳明旭一直不起来,再次想去扶又听到一句外面冷让她回去,慢了半拍才想到,柳明旭搞不好是不想让她看到狼狈的样子,他跪太久了,一定很不舒服。
成为柳妹妹后的柳临渊首次爆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上前架着他,在他要反抗的时候让他闭嘴,声音都带着不耐烦“我在压抑我的脾气,不想把爷爷招来再被打一顿,就别让我生气。”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柳明旭轻笑着教训她,膝盖伸不直勉强的站着,却尽力不靠着她,笑问“最近在剧组好玩吗?”他的女儿长大了啊。
柳临渊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同一个问题你每次都问,我每次都要编个好玩的,今天没心情,剧组非常不好玩!”柳明旭就是标准的直男,爸爸就应该怎么怎么样,问来问去就那些东西,她都不用刷好感,这位天然是满级还得让她去配合,也是够了!不愧是亲爹!
“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柳明旭让她别做那个表情,确定自己能站直了就让她回去“我看你进去,等下爷爷要不开心了。”说着抽回手不让她再扶着。
有火发不出来的柳临渊彻底暴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点,这不是玩十八相送的时候,他得尽快去车上,不然腿没费也得感冒,退后一步说了句小心点转身进门,大门很快关上,人却趴在门上从门缝里看他。
柳临渊无敌憋屈的看着柳明旭几乎就是挪动着往前走,门缝能看到的角度就那么点,他硬生生走了快五分钟。心里气的半死,转头就往屋里冲,嘴边的责怪就要出口了,却被从窗户看到的景象再次憋回去。
平时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时不时还能自燃的柳千言站在窗边,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门口,因为她突然的转身,柳千言脸上的那丝来不急隐藏的情绪她看的清清楚楚,要说的话就这么没了,哪怕老头子又吼她,有本事就跟着他滚!这辈子都别回来!
滚你大爷!傲娇个鬼啊!
默念对不起,再次深呼吸的柳临渊进屋不管他的那些有的没的,她怕自己再把注意力放到这对父子上真的能骂出来,不是你们在文娱圈混就得把日子过成八点档,玩什么爱在心底口难看,再玩下去柳明旭命不好都能截肢了!
更怕自己会不自量力的试图去说和,她之前就蠢过!只是他们都没计较。这两人的矛盾绝对不是所谓的涉不涉黑那么简单,还有更复杂的东西,复杂到她现在做什么都可能造成误会的东西,她得先搞清楚症结点,不能盲目的就上。
晚上和奶奶在亲爹家吃的饭,加深了柳临渊对这件事的认知,柳明旭压根就不想和她说这些,话题岔的光明正大,都愿意和她扯什么音乐节目,说是过两天有个酒会会有什么明星表演,都不愿意回答她,你们真的不能和好么,这种几乎是弱智少女的问题,连个敷衍都没有!
这件事也顺便让柳临渊知道了,后妈之前不插手她和父亲关系的原因特别简单,金秀雅女士对柳千言敬而远之,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畏惧。自己这个跟在柳千言身边长大的女儿同样,能接触当然好,不能接触对她更好,她在乎的是柳明旭。
不得不说,这个发现让柳临渊稍微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要不然爹不疼娘不爱,没事被打一顿,自己这个女儿还换壳了的柳明旭就真的太惨了,一般男二都惨不过他。大概这栋房子里到处都是金秀雅的痕迹也是因为这个,他是真的接受她作为妻子的。
说到底,她还是拿错了剧本!翡翠白玉汤个毛,柳临渊认为自己就是个白菜汤,还是清水的那种!还皇位呢,先不让亲爷爷把亲爹打死才是重要的!
小可怜的自我认知再次回来之后,柳临渊也膨胀不起来了,乖巧的在剧组拍片,大夜也照跟,特别的认真。开启家和片场两点一线的生活,乖巧的以河证宇为首的一票同事们都怀疑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要知道柳临渊进组的时候是得过且过,后来稍微好一点也没什么跟着谁学学东西的态度,之后更是不知道为什么经常消失,河证宇也不管她,主要是管不住,他自己都忙的要虚脱了,自导自演全场都要抓,每天睡觉都不超过四个小时,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现在突然变成‘正规副导’大家反倒不习惯,不过在知道柳临渊要开学的消息就都淡定了,学生么,不都是放假嗨的要死,开学赶作业的,柳临渊大概这样。就是看的有点学渣风范,突然亲切了不少。
并不知道自己被众人悄悄拉到学渣阵营的柳临渊正在巩固知识,她不知道是不是零件不匹配,很多知识要碰到触发点才能想起来,特地去回忆反而没用。人又不是机器,自己想要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回忆,更别说专业课知识了,初恋的记忆都是别人提醒才想起来的。
柳临渊够不上学渣,算是中等偏上,柳妹妹倒是个偏科的学霸,理论考试低空飞过,作品则是常年占据前三,还在校内有点小名。不过柳临渊有些不太确定成绩单的真实性,因为理论是有标准的,作品就纯粹看老师喜好,她大概还会有人情加分。
看到上述的操作所有人就应该明白,柳临渊确定职业方向了,她要去当导演,这个行当她都能横着走了当然要在这个圈子混。至于成不成、能不能、有没有天赋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柳临渊想做。
而且柳临渊觉得这个职业能让她找到家庭矛盾的线头,不管是柳千言还是柳明旭都和影视圈有很大的关系,圈内除了制片、投资等大佬,导演的话语权是最大的,只有她成为导演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她要是在这么复杂的家庭里再去说要换专业,那她也太没良心了。
按道理,未来职业方向定了,长期家庭攻坚战的计划也有了个雏型,柳临渊就只要一路向前就行了,反正事情不是都得一步步解决的么。柳临渊重新振作不再想自己到底有没有皇位的问题,眼看开学的日子步步逼近,打算认真做个好学生的她,又被破了三观。
柳临渊看着手机的话费短信提示发现了一个很重大的问题,她没钱了!
韩国的话费很贵,一部分是买手机都是合约机要给运营商每个月的钱,还有就是网很贵,速度快也是真的。
普通人的常规话费是40-50万左右,柳临渊差不多破百,她不出去玩又不是不联系人,这里对她来说是个新的社交圈当然要维护才行,不能一直等着别人打电话,也要打电话给别人啊。尤其是交了一个很能说的新朋友的时候,电话费直线上涨。
说到这位让钱包缩水的朋友柳临渊是感谢居多,虽然他们一共就见过一次,但是从那次见面之后他们的短信和电话就没停过,她知道的各种圈内小八卦,潜规则都是从他那里来的,小哥哥是个宝藏。
要不是后来宝藏小哥哥也进组了,柳临渊怎么都得请他吃个饭感谢一下,为此李炫雨特别蛋疼,因为他进组先去的釜山,要不然就能和柳临渊约上了。如今他拍摄柳临渊也拍摄,约起来不是深夜就是清晨太麻烦,就只能手机联络。
两人初期还客套了一下下,后来因为不用见面反倒说话放的很开,各种表情包和段子乱飞,李炫雨还安利柳临渊一起玩游戏,把柳临渊虐的找不到北之后,又兴冲冲给她的账号刷等级,弄的柳临渊想说我不玩了都不行,十分怀疑李炫雨是网瘾少年,他就没有不在线的时候。
刚开始两人能聊的话题其实不多,彼此回的也不算即时,都有事情要做,但是李炫雨就是有本事把任何话题都能接上,而且能无限制的聊下去,只要柳临渊不重新开话题,尬聊也能聊。
柳临渊有次吃了很坑的中餐,应该说韩国大部分改良中餐都很坑,就找李炫雨吐槽。结果第二天他把中餐改良的原因和历史给柳临渊科普了,看的柳临渊都不想回他,简直百度百科本人。
后来打电话的时候柳临渊很嫌弃他的历史讲学,开玩笑说还不如介绍餐馆有用,结果李炫雨说餐馆他早就找好了,但是得等他回去一起吃,不然他不就亏大了。说的柳临渊大呼上当,还以为他是个暖男呢,结果变腹黑,友谊的小船是时候翻了。
嘻嘻哈哈的聊天让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的同时,话费飙升,bug就出现了,柳临渊试了第四张卡,看着充值失败的提示心态崩了。
是,她前段时间买的东西太多。
是,她前段时间有些大手大脚。
是,她前段时间没太节制自己。
可是!可是!可是!
那都还不到她正常月消费的一半啊!何况也就那段时间啊!这妹子的积蓄有必要这么少吗!零花钱什么时候到账来着?说好的有皇位呢!即事业不顺、家庭不顺之后,连钱都没了吗!这让我还怎么有奋斗的目标,这让我还怎么坚持!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明知道自己穷还作!买什么床垫!就说是设定连床垫都买不起的人吧!买个床垫毁了吧!前途一片黑暗了吧!未来再也不值得期待了吧!
才不是什么有权就有钱,权不是她的有毛毛用,她难道能去外面接活吗!还是能把人脉关系直接变现!她这种二代,不,三代不是应该像以前一样有人找上门要帮忙,然后她可以选点有趣的去帮啊,现在变成有钱的不是应该也可以么!为什么没有!
有权没钱?这种事情也能发生?电影这个行当有毒!
其实这个问题么,主要还是因为她是个傻孩子,有权怎么可能没钱,但是没人知道你缺钱啊。不想喝酒的时候要说,缺钱了当然也要说才行!
柳临渊不知道这东西还要说的,她以前也不用说,都是人家自动找上门。不过她是个小幸运啊,天上会掉馅饼,就是得预防被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