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繁是不会介意杀人的, 只要有必要的话。
所以他威胁起人来,也是真心实意的带着杀气。大概那个记者, 以为作家都是文明人,讲道理好面子, 不会舞刀弄枪要人命, 所以才a毫无顾忌地乱放消息。
可一旦发现会危及自身,就立刻投降害怕了。
那记者也是聪明人, 发现白繁不是软骨头, 知道他就算因为拉下一个名作家出了名, 也没命享受成功带来的好处不是?
按照白繁的话来说, 反正职业前途被毁, 他也不怕杀人偿命。更何况还不一定要偿命, 反正还能买凶,杀了他这罪魁祸首还能泄愤。
记者被吓得屁滚尿流, 当即指天发誓,会立刻重新发文赔礼道歉, 还他姐姐的清白。只求他宽宏大量饶了这一次。
当然了,杜宇那个背后耍阴招的同谋者,也被他卖了个干净。
白繁带着一身杀气高高兴兴去见人, 最后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发现又是杜宇那小东西在背后找事,只能心情不太爽地回了家来。
发现白兰居然也回来了, 便问她怎么没在学校上课。
“我……我都知道了。”
白兰没敢跟杨满花说什么, 等到白繁回来, 才羞愧无比地说道:“我给你丢人了,报纸上都在骂你,我……要不我去认错,给他们磕头,我……”
“好了好了!”
白繁万般无奈地打断了她,说:“伊丽莎白,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报纸上说的那个不是你,上面写的那些事,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
“坐下。”
白兰还想说什么,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只好在凳子上坐下。她紧抿着嘴唇,一脸愁苦地低着头。
白繁这才上上前,在她面前坐下,拿起茶壶给他们一人到了一杯茶。自己喝了一口,这才说道:“不应该会你跟我说抱歉,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小弟,你不用这么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不是我自己揽错,而是事实。”白繁告诉她说:“最开始,是母亲软弱,没能保住家业,被人赶了出来。后来是我无能不懂事,只顾着吃好喝好穿好的,才让你被逼着出去赚钱。至于现在,更是因为我,你才受了无妄之灾,被人在报纸上评论辱骂。要不是因为我写文章出了名惹人记恨,又怎么会连累你被拉出来任人点评?自始至终,你都是受害者。所以,不用为这些事情道歉,更不用想着要去给谁磕头,你没错,也不必往自己身上揽错。”
尽管知道弟弟的话全都是在安慰自己,但白兰还是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只能红着脸呜呜地哭泣。
白繁任由她哭了一会儿,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放下茶杯,道:“所以,你就为了这种小事,从学校跑回来了?”
“这种……可不是小事!”
“不是小事是什么?”白繁叹道:“记得我送你去学校之前说过的话吗?我说过,进了学校之后,你就跟以前一刀两断了。过去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一个学生,以前在家里照顾母亲和弟弟。虽然交过一个男朋友,但没有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记得么?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不要承认,不要自责。这种事情,是没有人能拿出证据的,你只需要坚定立场,否认到底就是了。”
“可……可是……”白兰不太又底气。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大姐,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没有多少事情是真的,也没没有多少事情是假的。就算有些人孜孜不倦想要揭开别人的过去,也并不是为了寻求什么真相,不过是想要看到别人痛苦而已。你以前的事,只是因为迫不得已,这不是你的错,跟其他人也没有关系。
唯一可能会在乎的,大概是你以后的丈夫,但是丈夫这种东西,你更应该明白,有了就有了,没有就没有,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等你自己读了书有了本事,自己赚钱有了家业,就不会在乎有没有丈夫了。男人么!喜欢了养一个,不喜欢了踹掉就是,男人都能这么做,为什么你不能?现在你觉得被人说两句,天都要塌了,只是因为你还年纪小,没什么经历没见过世面,以为天底下的大事,就是别人的两张嘴皮子。
等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什么都见过了,就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了。要是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那就听我的话,好好读书,学了本事,以后出国留学,进入最好的学府深造。到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会仰望你,等你足够强大,再回头看今天的一切,就会发现,它们都变得无足轻重了。甚至你想承认过去的事,也可以放心承认。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只要足够强大,什么样的过去都只是经历,只有对不够强大的人来说,经历才是劫难。而你现在,还不够强大,所以过去就不是过去,懂吗?”
“不……不懂。”白兰眼泪哗哗的,整个人都被绕晕了。但其中一句话还是明明白的,好好读书,进最好的学校,变成最有本事的人,到那个时候,谁都奈何不了自己了。
所以他坚定地说道:“我听你的,好好读书,不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白繁满意了,欣慰道:“明白了就好,赶紧回学校去吧。”
白兰擦了眼泪,去洗了脸,跟杨满花说了一声,便回学校去了。
白繁叹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第二天,门房把他要的报纸拿给他看,果然有记者登的道歉声明,白繁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了。一个记者的声明根本不算什么,背后给他找不痛快的杜宇,也不过是条小鱼。反而是至今还没露面的那根刺啊,才是他迫不及待想要找到的。
当然了,现在他还找不到那个人,只好想办法让他自己跳出来了。
白繁想了想,自己的论文,按照时间来算,已经快发表了吧。
*
杜宇跟张业找了人,专门往白繁老家跑了一趟,大肆宣扬了了一番白繁的成就。说他扬名京城,成了当红作家,赚得钱财无数,还被京都大学堂破格录取,成了大教授的学生。
最重要的是,白繁还未成年,按照族中规矩,是不能自立门户的。
听了这些事情的白家族人,一开始嫉妒的眼红脖子粗,等嫉妒完之后,发现有利可得。果然起了心思,准备到京城来找人了。
从前将他们一家子赶走,也不过是为了那几间房子和几亩田地。虽也不少了,但那么多人分摊下来,其实每家也没能得到些什么。更何况,那些东西全部加起来,也没一个作家来得重要啊!
想想看,先不说作家每年能赚多少银钱,就是他在京城认识那么些达官显贵,随便招呼一声,就能给家中子弟们谋一份差事。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好处,比如儿女嫁娶子侄学业等等等等,好处简直所不胜数。
这么一盘算下来,哪里坐得住?当家收拾东西,准备上京找人去了。
但为了哪些人去京城找人,白家族里还开了个会,因为想去的人太多,大家闹得不可开交,只能把族长拉出来说话。
报信的人见白家这么热情,心情大好地给杜宇打了电话,要求他们把答应好的钱准备好。
杜宇虽然是杜家少爷,但他开销太大,杜夫人从不肯给多余的补贴,所以他是没什么钱的。可现在,不还有个张业么?
那人像是被白繁给吓破了胆子,十分着急想要看白家姐弟栽跟头,但又不愿意亲自动手,只肯在后头出钱让别人办事。这一来一去,杜宇便得了机会,从他那里要了钱来,留下一大半,再用剩下的一小部分找人跑腿。
既对付了白繁又赚得了零花钱,杜宇心情十分之好,便是学校里筹划着要为白繁开欢送会都没能让他生气。反正捧得多高,以后就会摔得越狠,不是么?
是的,白繁被京都大学破格录取一事,已经传到学校了。
校长后悔了个半死,却舍不得放过这个赚得名誉的机会。一定要想方设法,为白繁办个欢送会,好让旁人知道,这京都大学破格录取的学生,是出自自己的学校。
可是白繁却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初被他除了籍,又怎么会答应学校办什么欢送会?
人家连学校去都不去,害得校长腆着老脸亲自上门赔罪,直言自己是被人欺骗错信他人,这才误会了他。除此之外,他还专门带上了帮过白繁的数学老师帮忙说好话。可惜白繁翻脸不认人,根本连门都不让他们进。
碰了一鼻子会的校长气得跳脚,回去就开始咒骂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事。
一个连尊师重道都不懂的学生,能有什么前途?
要不是至今还不清楚京都大学到底为什么破格录取了白繁,他恐早就写信去学校,骂他无情无义不知感恩了。
校长气得不行,对杜宇这个始作俑者,也没什么好感。虽然碍于杜家少爷的身份不能对他做什么,但见到他再没有了什么好脸色,这却是真的。
杜家少爷再如何,家世也就是在白繁那样的平民面前能骄傲一下。放在京城高门之中,却是什么都算不上了。
更不用说,杜宇他自己能耐天分都有限,所以白繁一成了京都大学的学生,就立刻弥补了这点家世上的差距。嗯,还弥补了不知一点半点,毕竟,京都大学出来的学生,人家是会认校友和师兄弟的。而这些校友同学们,可是绝大一部分人,都是真正的高门出身。
杜宇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恨不得将他打入深渊。好在计划顺利,一切皆就绪,只能白繁麻烦缠身,再伺机下手了。
得到了确切小希,乐颠颠地回家之后,杜宇先去跟父亲请了安,又见了姨娘,最后,才去大太太那里。
大太太见他回来,表情有些奇怪,看的杜宇莫名其妙。以为又要被挑刺找麻烦了,然而对方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会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就让他下去了。
杜宇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就过去了。没想到等晚上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大太太忽然问他:“听说你在学校,跟一个以前要好的同学闹翻了?”
虽然没有被点名,但是大太太看着杜宇,显然在问的就是他。
杜宇擦了擦嘴巴,承认了:“是有人不识好歹,跟我翻脸了。不过这事儿父亲也知道。”
“所以我说,凡事要与人为善,最不能仗着家世钱财欺人太甚。”
“母亲,此事父亲已经知晓了。”
“知晓了?”大太太轻笑:“听说你那位同学,是被京都的大学破格录取的?而且还不是大学生,直接跟着夏教授进了实验室,你父亲是怎么说的?”
嘴里说的是你父亲,其实丈夫杜老爷就在身边坐着。闻言表情也不是很好,但依旧说道:“一个混小子而已,就算进了京都大学又能怎么样?现在这个世道,可不买读书人的账。”
杜老爷有一种朴实坚定的价值观,认为不论在什么时代,这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能管用也最重要,那就是权势和钱财。
然而这样两东西,都跟读书人没什么关系。至少,跟平民出身的读书人士没关系的。
所以他对儿子得罪了一个会念书的学生,并不怎么在意——虽然,多少觉得有点可惜。
看着父子两人这样的态度,大太太没再继续追问,只说了一声:“你们不要后悔就好。”
杜宇很不服气,不就是一个念书的傻子吗?得罪了就得罪了,能有什么好后悔的?
杜老爷更是鄙视:“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
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大太太没有为自己辩解,更没有说出自己从好友那里得到的隐约的消息。只是从这天开始,越发注意京都大学和那个学生的情况。
尤其是他连载文章的报纸,更是每日不间隔地送到了家里。
她只等着消息确凿,才看他们打脸。
而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在京都大学知情者们的翘首以盼中,终于通过远在海外的好友的电报,得到了《生物》杂志刊登了白繁的论文的消息,之后,激动的众人简直喜极而泣。
与此同时,越洋电话以及越洋电报,从世界各地纷纷打入国内。镇府部门,军部教育商界各行各业,全都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
全国各地的报纸和广播,不论是关注社会新闻的报纸,关注前沿科学的报纸,甚至娱乐小报,都在同一时间,取消了全本的计划,刊登了同一个新文内容。
京都周报:《重大发现:丁梅素》——华国青年白繁先生,发现新的元素。
五都周刊:《华国学者之发现获<生物>赞赏》——震惊世界,京都大学为世界培养伟大科学人才——白繁。
今日青年:《科学与人类——丁梅素的发现》——白繁先生的最新研究。
亚洲报:《丁梅素——白繁的伟大发现》——华国不再是科学荒漠。
新娱乐:《今日名流——白繁》
临海报:《白繁——天之骄子》
平京晚报欢喜的要昏厥过去,直接不要脸地用了整刊的版面介绍白繁和他的发现,头条更是厚脸皮地直接写着:《恭喜我报作家半轮明月先生为人类之贡献》
不仅仅是国内的报纸杂志,租借和海外周刊上面也全都是白繁和他的发现。
几乎是一夜之间,白繁这两个字,就世界闻名了。
白家小院儿被记者学者名流们团团围住。
杨满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白繁没有想到这些人消息这么灵通,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住处。
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求助于警/察,才终于把围在外面的人全部弄走。
然而警察的作用也是有限的,那些想要见白繁的人,根本不辞劳苦,被赶到马路对面,也依旧要驻扎在原地,不肯离开。
“这个地方是住不得了,太不安全。”
夏教授急急忙忙地赶来,对他说道:“学校已经接到世界各地打来的电话,德国,英国,俄罗斯,还有霓虹法兰西等等等,世界各国顶级的医药公司全都把电报发了过来。他们都想见你,而且他们的人已经坐船在路上了。校长和外交部长何思悦先生,正在应付各国大使,到时候你需要接受记者的采访。对了,有关药品的授权问题,镇府和军方,都要征求你的意见……”
“征求我的意见?”白繁笑,这本来就是自己的权利才对。不过原始文明嘛!他也能理解。
白繁问:“那现在我要去学校住吗?只怕学校不方便,我还有两个姐姐,现在正在寄宿学校读书。恐怕还要麻烦你们把她们先接回来,免得这段时间,被人骚扰。”
“说的极是,住处校长已经帮你准备好了,现在我先送你去学校。然后立刻派人去接你的两个姐姐。”
“也好。”
*
白繁的发现,让华国上下普天同庆。早就因为落后而备受屈辱的学生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己,所有人都在喜极而泣。
有的人,却因为这铺天盖地的喜讯,被吓得几乎好昏过去。
张业以为找到帮手对付白繁就万事大吉了,毕竟现在的白繁还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年,对付他,根本用不了多少力量。
而且‘生死簿’也只是说白繁会成为一个大作家,并没有说他会成为科学家,有这么大的成就。
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几乎是在眨眼间,对方就从一个无人问津的穷小子,变成了举国崇敬的名流英雄大学者。
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现在,你总该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
‘生死簿’在知道白繁的事情之后,立刻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杀了白繁。
可是张业现在虽然相信它说的全都是真的,却不相信自己有那个本事能杀得了他了。
“现在他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身边一定围满了保护他的人。我怎么才能杀得了他呀?”
“正因为人多,才更能找到机会,不是吗?”‘生死簿’安慰他道:“别担心,慢慢来,小心计划,总能找到办法。别忘了,想要他死的人不止你一个。”
是了,他还有一个共谋,那个叫杜宇的小子,现在肯定比他还要心急。就算他不心急,他也会有办法让他心急的。
张业想到这一点,终于好受了一些。
再一次摊开报纸,满心羡慕,又咬牙切齿地翻着上面的新闻。要是他不是将会害死自己的凶手的话,现在的自己,恐怕也跟那些人一样,正欢喜不已地为他庆祝这个重大发现吧。
但是现在,他却得去监视杜家那个小子,看他究竟有没有被这铺天盖地的消息吓倒。
杜宇有没有被吓倒?
他当然被吓倒了!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事情回变成这样。
不过是一夜之间,好像全世界,都充斥着白繁的影子。那个卑微窝囊,为了讨好自己而忍气吞声的同班同学,一下子就成了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换做任何人都没有真实感,他感觉一切就想在做梦一样。
或许是同名同姓!——一开始他是这么想的,然而当大太太把登着照片的报纸拿出来,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那个小跟班儿,真的一朝得势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
杜宇最先想的,就是自己背着白繁干的那些事。白繁已经知道是自己给报社的记者透露,揭露他的姐姐的事情了的,以前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不一样。
现在的白繁,已经不是他能够撼动,甚至连仰望都不能仰望的存在了。
那白家族里的那些人怎么办?
要是被他知道是自己悄悄递的消息……
不,他可以说是自己好心,说自己只想让他他跟家族和解。毕竟现在他已经是名人了,要是被人知道她与家族不合,那岂不是要被人诟病?
还有记者的事,那是他被污蔑的,毕竟自己可没有在报纸上说过什么,要不是那记者心怀恶意,怎么会听见什么消息都放到报纸上去?
杜宇急得团团转,怕的不得了。
他自问,要是换成是自己,绝对会狠狠报复回去的。所以白繁会不会相信他的解释?他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别人了。
我得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杜宇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让白繁原谅自己。可他还什么都没想出来,他的父亲杜老爷,却急匆匆地拿着报纸来找他了。
“儿子,杜宇,快去换衣裳。”
“换……换衣裳,做什么?”
杜宇被从卧室里拉出来。莫名不已。
“我要带你去学校见你的同学。”杜老爷却道:“你的同学如今已经成了名人,我们怎么能不有所表示?我记得你们学校的老师说过,以前你和他的关系可是很好的。之前虽然因为手表的事情闹了误会,但那只是一桩小事,只要你诚心道歉,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道歉?不去,我不去!”
杜宇刚才想了那么久,越想越觉得白繁只会手撕了自己,根本不会原谅自己。所以一听现在就要去找白繁道歉,他哪里敢?只好抱着柱子哇哇大叫,根本不愿意出门。
杜老爷立刻沉了脸,呵道:“怎么这么不懂事?是你惹下的祸事,你不自己去解决,难道要害得全家被连累?”
“什……什么?”
“你污蔑同学打架,还撒谎骗人,让白大师被学校开除的事情,已经众所周知了。”大太太闲闲地走过来,轻叹一声,道:“我总是对你说,要与人为善,不可因为些许小事,就仗势欺人不留余地。你看,现在你父亲的事业都受阻了。
我知道你厌恶我,因为我不是你的生母,在你心中,你小娘的话才是对的。作为母亲,我自己也有儿有女,要不是为了家族,我也不会乐得管你。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说的话没有人听,你惹了祸事,害得你哥哥们差事被夺,你父亲工作受阻,连买卖也做不下去了。这么一大家子,以后该怎么办才好?你不去道歉,难道要让一家子跟着等死么?”
杜老爷这会儿也后悔,后悔的恨不能给小儿子两巴掌。
可之前威胁校长开除白繁的事情,是自己亲自出面的。所以妻子的一番指责,就不光是在指责儿子了,甚至也在指责自己有眼无珠,害了自己。
但这事儿能怪得了他么?谁能想到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要是早知道他会有今天,他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想办法把那孩子捏在手里,最好直接认了做干儿子。
可惜没有如果,得罪都已经得罪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孩子的宽宏大量,不要跟自己计较。
毕竟在他想来,人家现在都已经成了大师了,就是为了面子,也不会太得理不饶人不是?
说不定儿子表现一番,还能接着从前的情谊,重新搭上关系呢!
不过想要跟以前一样毫无嫌隙,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抱着这种自欺欺人的幻想,杜老爷催促着儿子,想要带他去给白繁道歉。
杜宇却被嫡母带来的消息炸蒙了。
什么叫做哥哥们差事被夺,父亲工作受阻?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哥哥们的差事,还有家里的生意,跟白繁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就算他今时不同往日了,那也……那也没道理管到父亲和哥哥们头上来呀!”
“现在这个时候,还用得着白大师亲自出手吗?呵!”大太太冷笑道:“俗话说得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现在全世界想要巴结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知道他讨厌谁,根本不用他自己出手,就有的是人帮他把事情处置了。现在对外面的人来说,得罪了白大师的人,就是个香饽饽,谁都着急上来踩一脚,只为了让他高兴。你那个被你瞧不上的白同学,甚至连话都不用说一句,就轻而易举,把咱们一家都捏死了。”
“我是……我……”杜宇根本无法想象这代表什么。
杜老爷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反驳妻子说的话,显然是认同了她。不过他依然抱着幻想,希望带着儿子上门道歉,让那刚刚被全世界追捧的少年,亲自说出原谅他们的话。他相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要不想被人说以势压人,那少年就不敢做得太过分。
所以杜老爷很着急,拉着儿子就想赶紧走。
杜宇却抱着柱子哇哇大哭:“不,我不去,呜呜……爹,爹……我不去……”
“混账东西!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去了也是白去,他是不会原谅我的!”
“就是小孩子之间一点小口角,他犯得着是一直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好儿子,你不要担心,他现在身份不同,就是说几句不好听的,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做的太过分的。”
毕竟学者,可都是自诩宽宏大量,很爱脸面的。
杜宇却不相信,最后到底被逼无奈,把实话说了。
“不……不仅仅是争斗的事。我……我不是故意的啊!买通记者说他姐姐的事……被那该死的记者骗了,他已经知道了。”
“什么?什么记者的事?说清楚!”
杜宇一边哭,一边把他买通记者,在报纸上讽刺白繁的姐姐出身风尘的事情说了。
杜老爷听完,他一巴掌就扇过去了。杜宇被打倒在地,流了一脸的鼻血。而一向宠爱他的男人却丝毫不心疼,只指着他大骂:“孽障,畜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家子儿啊!那可是大师,以后是家财万贯,名动天下的大科学家,你……你居然敢讽刺他家中的姐妹!”
“我……我哪儿知道他一下子就,就成了什么科学家了……”杜宇捂着脸,哭都不敢大声哭了。
大太太被气个仰倒,赶紧把丈夫拉到一边,继续问杜宇:“你说实话,除了打架,贪钱,害他被开除,还有讽刺他姐姐的事情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了?”
“还……还有他族里……但,但我是被人撺掇的。”
“什么族里?说清楚!”
杜宇呜呜道:“白……白繁以前跟我说过,他跟白家族人不合。他的父亲死去之后,白氏族人为了贪墨他家的房子田地,就把他们一家给赶出来了。我,我之前跟他闹翻,所以想着……想着让他日子不好过,就把他成了作家赚了大钱的事情,让人传给白家人听了。”
杜老爷听了直跳脚,转身就出去拿棍子,回来不顾人劝,狠狠地往杜宇身上招呼。
姨太太听见风声,知道儿子挨打了,立刻跑来求情,要和儿子一起被打死。
杜老爷此时却正在气头上,哪里会把爱妾的眼泪放在心上。听她说什么要打儿子,就她一起打死的话,不仅不=不心软的,反而更生气,当即不客气地往她身打了去。
杜老爷这回是真的被气的什么都不顾了,他眦目欲裂,几乎用尽了力气,将姨太太和小儿子打了个半死。
最后实在力竭了,才放下手来,把棍子一扔,吩咐大太太道:“叫人抬着他,跟我一起去见白大师。”
反正小儿子已经把人给得罪死了,现在他就算豁出儿子的性命不要,也要把这事儿给了了。
至少,要从白繁的嘴里,亲自说出不计较三个字,他才安心。
大太太闻言却道:“还是上点儿药吧,这一身的伤,流了那么多血。要是一不小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该怎么好?到底还是个孩子呢!闯了祸,也不是有心的。”
“还是个孩子就能闯祸?老大跟老二这么大的时候,可从来不给家里闯祸!再说了,我们是去赔礼道歉的,他当然要伤的越厉害,才越能显得我们有诚意。要是被人家看见他身上上了药,岂不是会以为我们故弄玄虚不是真心认错?”
大太太颔首:“你说的,的确是有道理,哎!只是苦了这孩子,从小打到,哪里受过这么大的难。”
“以前就是没受过难,才闹到今天这就地步。”
见丈夫心意已决,大太太到底没再坚持。只叫了人来,带着杜宇出门。临走之前,吩咐给丫鬟一声,让他通知两个人儿子,让他们一回来,就去京都大学,跟他们一起道歉。
杜老爷听见妻子安排诸事,心中叹息,果然凡事还是妻子妻子妥帖。
杜宇从小到大没挨过打,这一次,真的是被疼的昏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醒来之后,大概要再医院里住很久。然而等他被疼醒之后才发现,没有什么医院,没有什么医生。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放在车上,浑身是血地颠簸着。
“爹……爹,我们要去哪里?”
“去京都大学堂,亲自给白大师认错。待会儿见了人,你可要小心说话,诚恳一些,千万不可惹怒了他。”
道……道歉啊……
杜宇恍然地想,自己都伤成这样了,全身都疼,居然还要去给别人道歉。
父亲,父亲怎么这么心狠?
他想要质问,想要撒娇求饶,想要控诉委屈。可是头脑昏沉沉的,让他根本理不清思路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并且这力气,随着血液的流失,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他只觉得全身发冷,好像一瞬间进入了寒冬腊月。
从杜公馆到京都大学的一路上,他昏过去醒过来,醒过来又昏过去。来来回回两三次,脑子都不清楚了。
等到了学校时,他已经完全昏了过去,还是杜老爷当着白繁的面动手,两巴掌把他拍醒了过来。
但这个时候,杜宇的脑子里,已经完全是一团浆糊了。
他迷茫地睁着眼睛,好半晌,才看轻眼前的人。
那是他的同学明白繁。
一身青布长衫,脸色雪白圣洁,表情冷冷淡淡。除了那副长相之外,杜宇发现,他全身上下,跟自己熟悉的那个同班同学,居然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这个人,真的是他的同学?
曾经相处那么长时间,他好像从未看清过他。
这个高高在上,淡漠疏离的人,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的人,谁能相信,他曾经居然是自己的小跟班?
杜宇后悔,真的是后悔死了。
可惜,后悔根本没用了。
“不……不是我害你……是……是,别……别人……”
杜宇挣扎着,想向白繁告饶。
本以为根本不会搭理自己的人,在听了他的这句话之后,居然看了过来。
他带着一点儿淡淡的笑意,凑到他面前,问他:“别人是谁?”
“是……是张业。”杜宇畏惧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光是这一句话,都仿佛耗尽了力气。
白繁松手放开了他,道:“但愿你这次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