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怪”一阵聒噪的鸣叫之后,带着华云在山上转起来。东一转西一转,果然来到了昨天傍晚华云来过的那一件孤零零的石头房子前。
昨晚华云就觉得这里很荒凉,但是天色暗,看的不是很清楚,这时候才发现以房子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是寸草不生,整个地面是一块完整的灰色巨大岩石。就连四师兄住的那间房子,也是从这块岩石上长出来的。就好像有人花了无数的功夫将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凿出了一间房子和地面。
石头房子前盘膝坐着一个人,皮肤黝黑,眉目如剑,在烈日下一动不动。盘坐的姿势很像华云在祖师祠堂中见过的昙明祖师的姿势。一病四指宽、两指厚、看起来就很笨重的大剑横置在膝上。
“四师兄。”华云走近那人,躬身行礼。
“什么事?”四师兄睁开眼,黝黑的脸皮下一双眼睛寒光四射,冷冽如北风。
“大师兄说你能治恐高,我来问问。”华云本想说自己是来随便看看的,但想起大师兄的话,就随口说了出来。
“你恐高?”四师兄皱眉。
华云连连点头。
“等我想想该怎么治。”四师兄偏着头,认真的想。
“有了,跟我来。”五气息时间后,四师兄站了起来,随手把大剑往地下一插,拉着华云就走。
华云只听到一声轻微的“轰轰”闷响,那把大剑就插入了地面,而且入地三寸,不由得暗地里咂舌。其他的也来不及没多想,就被四师兄拉着走了。
片刻后,四师兄把华云带到了石屋的后面,一直走到灰石地面结束的地方站定。华云向外看去,却只看了一眼就两腿发虚,浑身无力,头脑发晕。
脚下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云雾在很深很深的谷底飘荡。
四师兄的房子原来是建在断崖边上的。
“跳下去。”四师兄指着一尺外的断崖冷冷说道。
“什么?”华云想往后退,却发现双腿软了,用不上力,听到四师兄竟然让自己跳下去,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跳下去,我会救你的。”四师兄再次一指断崖,补充说道。
“这个,四师兄,我这恐高也不算什么大事,不打扰你修行了。”华云看着一脸严肃的四师兄,确信他不是在说笑话,心里一怕,竟然恢复了一点力气,逃离了断崖几步。
“修道者是要翱翔九天、与人长空争雄的,怎能恐高?跳下去!”四师兄盯着华云,冷笑着第三次命令华云。
华云转身就跑。
但华云没跑几步,就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倒提着飞了起来。接着看到四师兄的那间房子在后退、消失,眼前变成一片山崖,耳畔也是狂风呼呼作响。华云低头一看,只见脚底已是虚空,很深很深的地方才有云雾汇集。这一下吓的魂飞天外,差一点就大小便失禁。
“别怕,我会救你的。”四师兄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接着华云感觉那只提住自己衣领的手松了,自己像一颗被从高处扔下的石头,笔直的坠落。
狂风灌进口鼻,华云连叫喊都不能出声,更不能思考。然后觉得血气上涌,脑子一沉,就晕了过去。
过了很久,华云慢慢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不过三尺的石床上。周围的墙壁、地面也全部是石头的。
华云恢复了意识,知道自己应该是在四师兄的石屋里。华云艰难的扭动了一下身体,透过石屋顶上的天窗,看到日头已偏西。感觉了一下身体,除了乏力之外倒也没受什么损伤。
“你醒了,那就继续。”华云刚醒,四师兄已板着一张脸进屋来了。
“不要了,四师兄。我真的恐高啊。”华云一哆嗦,赶紧面带祈求的说道。要不是华云很久很久都没哭过,都快忘了该怎么哭了,这时候一定会哭出来。
“有病就要治,要治就要治好。”四师兄脸黑的像锅底,眼寒的像冰泉。
“恐高不是病。”华云立刻辩解道。
“对修道者而言,恐高就是病。”四师兄冷冷说道。
“就算是病,那也得慢慢治啊。不能先找一个一丈的悬崖跳,然后两丈,然后三丈,然后五丈、十丈的慢慢加啊。”华云苦着脸说道。
“那样太慢了。而且有我救你,你肯定摔不死,怕啥呢?”四师兄不再说话,拉着华云就走。华云想挣扎,只是四师兄的手臂像是铁钳,一点松动也没有,最后只能认命一样作罢。
“跳下去。”四师兄在悬崖边松开华云,一指悬崖说道。
华云知道跳下去已经不可避免,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断崖,试着向前走一步,但脚下发虚,完全用不上力。
“下去吧。”华云听到四师兄在背后一声断喝,同时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结果整个人就跌出了悬崖,向着云雾深处跌去。
狂风又灌进了口鼻,华云强忍着恶心,但下跌了大约十余丈,还是晕了过去。
华云醒来的时候,正是晚霞满天。毫无意外,刚刚醒来的华云半主动半被四师兄胁迫的又来到了断崖边。这一次华云想着横竖都是要掉下去的,而且前两次也确实没出事,一狠心,大叫一声自己跳下了断崖。同时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最后还是在半空里昏倒。
华云第三次醒来,已经不再在石屋,而是回到了草房。二师兄在塌边的椅子上静坐。
华云觉得浑身无力,但感觉整个人都清爽、清醒。
“我不是跟你说过离那个疯子远些吗?”二师兄见华云醒来,露出关心的神色,摸了摸华云的额头,觉得没什么异常,才有些责备的说道。
“四师兄也是好意嘛。”华云觉得嘴里有些苦,应该是二师兄给自己吃过些什么东西,不好意思的说道。却没说自己也没想四师兄会这么疯狂,简直是个疯子。
“老四那个家伙做事之前只想五息时间,整个一愣头青,一疯子,你还去找他治病,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长啊。”二师兄没好气的说道。
“是大师兄说四师兄能治恐高的。”华云委屈的说道。
二师兄愣了愣,摇摇头没说话。
“那治好了么?”二师兄问华云。
“应该好了一半吧。”华云想了想,自己最后一次竟然有力气跳出去,比往常进步了很多,但最后还是晕了,所以觉得算是治好了一半。
“那明天就继续。”二师兄说道。
“什么?”华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心想二师兄也疯了?
“都治了一半了,不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二师兄一瞪眼说道。
“以后再治不行吗?”华云摸摸鼻子问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所以不行。”二师兄回答的很干脆。
华云无奈,只好哀叹一声。
华云在飞云宫的第三天起的很晚。不是因为醒来的晚,而是因为不想到疯子四师兄那里去治病。故意赖了好一会儿床,才磨磨蹭蹭的跟着“大怪”到了四师兄那里。
四师兄还是像昨天一样,盘膝而坐,置剑膝头。
然后像昨天一样,华云在四师兄注视下跳下悬崖,然后晕倒。
这一天华云跳了四次,也晕了四次。第四次晕倒同样被四师兄送回了茅草房。
第四天时华云晕倒后昏迷的时间变短了些,所以跳了六次,同样晕倒了六次。
到第八天傍晚的时候,华云迎着晚霞最后一次跳下,终于没有在半空中晕倒。眼看着就要落到乱石嶙峋的谷底、摔个粉身碎骨时,四师兄及时赶到,接住了华云。华云冒了一阵冷汗,还是晕过去了,四师兄同样把华云送回二师兄的茅草屋。
第十二天的时候,华云已经能够做到跳崖不晕倒,乘着“大怪”去厨房的时候也不再不敢看地面,而是可以四处张望了。所以华云觉得恐高算是治好了,就向四师兄说自己的病已经治好了,明天不来了。
“还差的远,继续。”四师兄冷冷的回道。
“四师兄,恐高这个病怎样才算治好了呢?”华云愣愣的问四师兄。
“两个标准。第一个标准是你乘‘大白’的时候要站的笔直,能从容自在的走动,不要蹲着还抓着‘大白’的羽毛不放;第二个标准是我会在悬崖外的虚空里放两颗浮动的珠子,你在跳下去的过程中要能够从容的思考和反应,抓住这两颗珠子。”四师兄说道。
华云无法,而且细想了想,觉得四师兄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自己虽然不再晕倒,但是在半空里还是很紧张,一动不敢动,大脑也一片浆糊。于是点点头,继续天天来跳崖。
这时候华云既然不再晕倒,一天就可以跳几百次,四师兄虽然始终板着一张黑漆漆的脸,从来没有丝毫的笑意,但也丝毫没有不耐烦,整天的陪着华云跳下去又把华云带上来。华云心里也很感动,心想四师兄的脸虽然很难看,但心地还是不错的。所以跳的更加卖力。
到了第二十天的时候,华云慢慢的已经可以在“大怪”飞行的时候站起来,稍微移动一下身体,看一下地面的景色;也能够在跳下悬崖的时候抓住固定位置的珠子。但也是从那一天起,四师兄施法让两颗珠子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自由的浮动,华云必须在经过珠子的瞬间做出反应才能抓住珠子。华云试了很多次,但在空中总是不能静下心神,总是反应慢了一线而抓不到珠子。于是只能继续跳崖。
一个月后,华云第一次抓住了浮动的珠子。
而这时,这一届的“飞云试”也恰好结束。华云在二师兄的茅房外见到了久违的大师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