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天边传来微弱的光亮。
吴定孤身一人站在狼群中,身上忽然涌出澎湃的妖气。
本来已经转身离开的狼王回过头来,手托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吴定。
狼王和吴定见过不止一次,在荒州与漠州的西界,吞噬漠州的荒海战场之中,御兽山庄和荒海妖魔展开过无数场厮杀。
吴定身上散发的妖气,让狼王兴致大起,一直冰冷的声音竟然好像有了情绪的波动。
“御兽三道,分为御、战、化,我一直以为你练的是战兽道,却没想到你居然练的是化兽道这种禁忌。”
荒海侵袭中最主要的妖兽便是荒狼,狼王统帅群狼,和镇压荒州西部的御兽山庄交手过无数次,无比了解御兽山庄。
正如其名,御兽道主修兽语和指挥,兼顾培育野兽,是御兽山庄的门派基石;
战兽道,便是拟凶兽搏杀之姿,创斗战之法。御兽山庄大名鼎鼎的三大战诀和《万兽图录》,皆是战兽道门人以一门普通的形意功为基,在各种异兽凶兽身上不断推导出的武功绝学。
御兽山庄中,此二道是为主流,众多弟子大多选择其中一道,但也会对另一道有所涉猎。
化兽道,便如狼王所言,是个禁忌。不知是谁开创的,这门功法比模拟狂兽的战兽道更为彻底和纯粹,也更加狂暴和难以掌控。
围住吴定的巨狼被这股妖气威慑,停住了脚步。
他的手臂上开始出现细密的金色毛发,一双手掌上的指甲化为利爪。
这便是更为纯粹的力量,比模拟野兽之姿更深一步——兽化,或者说妖化。
“有什么禁忌不禁忌的,只不过力量的形式不同罢了。”
这声音低沉沙哑,有如金属相互摩擦,极具穿透力,不似他以往高亢的嗓音。
吴定身上的妖气愈发浓郁,相貌已然大变。
金色长发被晨风吹乱,在拂晓的微光中烨烨生辉。在微明的天色中,亮起两点金色的眸光。
身上长出了金色的细密绒毛,犬齿外露,利爪如剑,身形只留下了依稀的人形,其余的部位已经变成了野兽。
就像一头站立的狮子。
“吼——”
他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犹如洪钟大吕,包围他的巨狼好似被重锤击中,猛然向后退去。
这一声平地惊雷,将沙海都震得一颤。
在荒海走廊边缘疾行的一群人都听到了这声熟悉的吼声,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御兽山庄的众多弟子回头望去,呢喃道:“师父?”
“走!别停!”
李十三头也不回,也不管他们,只管迈步向前。
那群弟子想起了师父的话,也不敢回头,只得跟上李十三的步伐。
另一边,金色的狂狮在寒风中挺立,与晨光下金灿灿的沙漠融为一体。
群狼退避,心有余悸地盯着他。
狼王排开两边的巨狼,对着吴定说道:“化兽道,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的语气慨然,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相见,不见丝毫敌意。
“我记得两百年前,像你这样的武者很多,他们才是当时和荒海抗击的主力。
不过如今,已经很少见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吴定冰冷地说道:“我不想知道为什么。”
狼王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如邻家人畜无害的大叔,如果没有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和头顶上的狼耳的话。
他笑道:“小家伙,但我想告诉你啊。”
狼王比了一个手势,巨狼在命令下不得不服自从,如潮水般一涌而上。
吴定目光一凝,猛然一爪撕开最前面巨狼的半张脸,顿时鲜血淋漓。
狼王遥望西南方向,那里是御兽山庄的所在地,武者与妖魔曾经厮杀的高贵战场。
“那群人比妖魔还要凶狠狰狞,每一个人的手下都有无数妖魔的生命,鲜血淋漓。”
吴定一爪撕开巨狼的喉管,温热的鲜血溅湿了他半张脸。
“他们比妖魔更像妖魔,残忍无匹,喜欢杀戮,更喜欢痛饮鲜血,将自己浸没在鲜血之中。”
吴定将嘴附在巨狼被撕裂的喉咙上,酣畅淋漓地吮吸狼血。
“他们不仅嗜血,在血液中还会变得疯狂,妖魔碰见他们都会心惊胆战。”
趁吴定在痛饮兽血,其余巨狼一拥而上,将其扑倒在地。
吴定浑身肌肉如块垒般鼓动,一下震飞身周的群狼,开始在其间大肆杀戮。
眼眸已经失去了刚才华贵的金色,如在鲜血中浸润过一般,变得通红。
“就像如今的你一样,困兽犹斗,根本不管伤害,只想以伤换伤,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吴定的每一次攻击,都会撕裂大片的血肉,若席卷的台风,过境之处,无人能挡。
巨浪都惊恐地看着他,但心里的恐惧还是比不上狼王的威势。
妖魔的世界,跟人类世界一样残酷,或者说智慧生物的世界都很残酷。
下位者天然服从上位者,若是稍有不从,结局会比死亡更加恐怖。
狼王,就是狼群中的至高无上者,就算在妖魔之中,也是拔尖的那一批。
就算他现在的话语中没有冰冷,反而是像老友相见一般的热情,但任何一头巨狼也不敢懈怠。
被击中的巨狼就算身受重伤,也会在死前做最后的挣扎,用最后的力量反咬一口。
吴定的身体也不是钢铁筑成的,在狼群的利齿尖牙下皮肉翻飞,金色的毛发被血液染红。
“他们的身上,其实流淌着妖魔的血液,用秘法将自己改造成了半妖。”
狼王眯着眼,用余光撇了一眼满身是血的吴定,又问道:“半妖,你知道吗?”
吴定不答话,沉默着继续在狼群中杀戮。
“不知道也无所谓,你只要知道他们的结局就够了。”
吴定击退群狼,一声怒喝,打断狼王继续说下去,“够了,我不想知道!”
狼王不为所动,笑道:“看来你应该知道。”
“到最后,他们都被妖魔之血侵染,化为了真正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