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是所有能够思考的东西都具有的本能。
妖魔鬼怪也不例外。
察觉到老鬼眼中透露出的感情,李十三深吸了一口气,归剑入鞘。
他左手紧握剑鞘,右手甩了几下,缓缓握住了剑柄。
躬身按剑,双眼平视,凝视着老鬼丑陋面容上那一对漆黑的双瞳。
四目相对之时,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
剑和风融为一体,在李十三身周咆哮,这声音若鬼哭,若狼嚎,若有若无,隐忍待发。
雨滴声、水流声、呐喊声……一切嘈杂的声响都消失不见,此刻只能听到猎猎的风声。
以李十三为中心,一道无形的风圈突然散开,吹开他的长发,也吹飞了落下的雨水。
突然之间,一道白光划破了天空。那道闪亮的圆弧,从云间一路奔下,直到天的边缘。霎时,照亮了哭泣的天空。
在这一闪而过的雷霆中,李十三气息一顿,身躯猛然伸展。
拔剑!
剑和鞘摩擦,迸出几点亮眼的火花。
眨眼之间,剑已出鞘,长剑破空,剑气纵横。
狂风三式!
风行电击!风驰电掣!风行雷厉!
剑气若飞鸿般在空中划出三道炫目的轨迹,轨迹最终又汇为一点。
这一招和李十三用过的那式血屠地狱相似,却又不同。
和师弟比剑那次,他已经琢磨出了这一招的雏形,但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而现在,他已经在这个雏形上进行了完善。
这一剑,融合了狂风剑诀和元屠剑典的剑招和剑势。
三道轨迹汇聚的那一点剑气,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印在老鬼的眉心上。
“轰——轰——”
雷声轰然大作,却是来自于刚才那道灼眼的霹雳。
刚刚那惊艳的一幕,只发生在电闪与雷鸣之间。
雷声过后,李十三将散落的长发撩到耳后,归剑入鞘,看着老鬼眉心。
那凌厉的一剑,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咔咔……”从老鬼的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好似瓷器破碎的声音。
以那一个小点为中心,老鬼脸上的肌肤开始碎裂,如蛛网般蔓延到整张脸上。
老鬼伸出枯槁的双手捂住眉心上的伤口,妄图阻止裂痕的蔓延。
“咔咔……咔咔……”响起的碎裂声越来越密集,裂痕也越来越多,一股股黑气从裂开的纹路中溢出。
他跪坐在地,一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高举,不停地抓握,好似要抓住那不断逸散而出的黑气。
但这只是徒劳罢了。
老鬼蛛网密布的脑袋骤然裂开,灰白色的碎块掉了一地,只留下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依旧跪坐在地,越来越多的黑气他脖子上涌出,向着四面八方不断散开。
李十三将长剑抱在怀里,恍然道:“虽说阴阳相克,但只要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不用阳性真气一样能杀死鬼物。”
黑雾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红色。
李十三皱了皱眉头,死死盯着那老鬼的无头躯体。
先是一抹红色衣角,紧接着,一袭红衣从尸体的脖子上挤出,逐渐化作人形,原来是刚才被那老鬼一口吞下的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望了李十三一眼,立马化作一阵阴风,卷起一大团黑气夺路而逃。
李十三对着女鬼逃走的方向说道:“好自为之。”
他也不想去追赶,在原地舒展了一下筋骨,转身准备去看看商队里那些汉子。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李十三转过头来,发现在那老鬼的身躯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
他们三人都手持火把,一身黑衣好似融入在黑暗里。
借着火光,李十三在他们的衣衫胸口处,隐约看到了一头倨傲的玄狼。
看到这标志性的图案,李十三开口问道:“鹰狼司的狼卫?”
鹰狼司是乾元皇朝为了节制天下所设立的机构,这些朝廷鹰犬在江湖中可是恶名远扬。
但近几年,朝廷的势力已经不服以往,鹰狼司的势力也是大大收缩,江湖上已经很少出现这些朝廷鹰犬的身影,没想到今日却遇见了他们。
李十三紧张的盯着对面三人,在场每一位鹰狼卫的实力都不弱于他,更何况他们有三人。
其中一个鹰狼卫从腰间掏出一个黄色布袋,打开布袋的口子,飘散在空气中的黑气竟被那只看似普通的袋子尽数吸入。
再之后,老鬼的躯体也开始散开,化作一股更加浓郁的黑雾,被那袋子吸了进去。
那人收紧布袋,别到腰间,从远处走近,向清秀少年抱拳道:“我们是宁阳府渭县的玄狼,一路追寻这水鬼而来,没想到这鬼物栽在了小哥手里,若是让这鬼物为害,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也难辞其咎。”
“我也是为了保命。”李十三平静地答道,心中却一阵讶然。
传闻鹰狼卫是镇压江湖的暴力机构,每年死在他们手中的江湖人不计其数,所以才说他们恶名远扬。
但今日这几位却颠覆了他的认知,鹰狼司什么时候和鬼怪扯上了干系?
“小哥,今日多谢你了,不过我们公务紧急,我们还要回去向司主复命。”那位玄狼又行了一个礼,向李十三道别。
“等等,”李十三叫住他,吐出腹中的疑惑,“鹰狼司什么时候竟然开始抓捕鬼怪?”
“小哥,这可是内部消息。”那人面部紧绷,顿了顿,说道:“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给你说说也无妨。”
“三个月前,荒州的鹰狼总司传来消息,命令各府各县的鹰狼司收缩势力,紧接着观天司也发出了关于妖魔鬼怪行踪的消息,我们便开始三人一组,在外斩杀这些作乱的妖魔。”
“观天司?”听到这个名字,李十三有些意外,不久前他也听到一次这个名字,“观天司不是检测天时的么?”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事也是我们头儿说的,我们这些小角色只管执行。”
“鹰狼司的玄狼可不是什么小角色。”李十三也笑道。
那位玄狼的笑容变得有些伤感,“如果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们死了多少弟兄,怕是不会这么说了。”
李十三确实不了解,他只能提醒道:“对了,除了那只水鬼,还出现过一只红衣厉鬼。”
“多谢,小哥你也保重,多加小心,这段时间可不太平。”
那人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样的东西,便带着其余两个弟兄离去了,一身黑衣隐没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