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想起以前的事情,眼神中带着一种凝重,缓缓地说道:
“你今天碰到霜狼袭击羊群,就觉得霜狼是草原上的祸害,其实羊群何尝不是草场的祸害。这些大义不提。你知道为什么这些牧民不知道这里有霜狼吗?”
李陵当然不可能知道,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小鱼儿叹气接着说道:
“那是因为在百余年前,人类对霜狼进行了灭绝性的屠杀。这当然也是师父给我讲的,可是我却深深地感受过狼的可怜。这只霜狼可能是虫族入侵之后,人口锐减,霜狼种群慢慢繁殖起来,才进入这片草原的。唉……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谁人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小鱼儿神情怆然地默诵了首不知何谓的诗后,接着说道:
“从小我和师父生活在一个小村中,人们也一样很仇视霜狼,因为这种强大的猛兽是草原上真正的霸主。哈哈”!
小鱼儿发出一声蔑笑,感慨道:“人们岂不就是对自己害怕的东西有恶感,凡是强于自己的便仇视,说起来你倒是该和霜狼同病相怜哝。其实霜狼的数量很少,它们是独居动物。几十公里恐怕才会有一只。当时我们村外就有一只,大家都觉得一定要杀死这个怪物。可是只有师父不同意。否则单凭我师父一个人,只要拿上武器就足以杀死霜狼。
师父对我讲,虽然霜狼给牧民带来了损失。但多数时候它们不屑于捕猎人类带到这颗星球上的羊群。反而一旦霜狼死掉,周遭的双鼻象,苍猞猁,土狼等等野兽再不用担心霜狼的可怕,就会肆无忌惮地在这片草地上胡来。而这些执意杀死霜狼的人迟早会因为他们错误的决定后悔。
但是当时我还很小。没有理解师父的话。我偷偷跟着人们去围捕霜狼。就在它的洞穴旁,人们用绞套,绳索将母霜狼困住,然后乱枪射死了。而洞穴中还有它的幼崽。我永远忘不了那只小家伙的眼神。它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但是它也被射杀了”……
小鱼儿眼中露出同情怜悯的神色,李陵大概也想象得到那种情景,也不由反思。
小鱼儿叹口气继续说道:“果然如我师父所说,不出一个月,各种猛兽便活跃了起来。牲畜的死亡有增无减。人们纷纷放弃了那个村子不得不迁到了别的地方。其实仔细想想,真正的破坏者究竟是这些猛兽,还是人类呢”?
李陵苦笑摇头,其实小鱼儿讲的道理他何尝不明白。但换了别人,真能体会这种道理的人又有几人。
小鱼儿接着说道:
“人们岂不是经常有一种偏见,弱者便是善良的、无害的;而强者就是危险的、有害的。但有几人知道柔顺的羊羔会将草连根吃掉。由人类控制的羊群还好。但是亚当本土的黑面羊,还有地球种羊变成野羊之后,如果没有食肉动物控制其数量。不出三年方圆百里再也没有优质的草场。据说这本该是地球时代就已经得出的规律,可是这些教训似是和地球一起被抛弃了”。
李陵不禁反思,不由想起古老文化中反复提到的“无为”。也如王禅老祖所说“干而逆之,虽成必败”。小鱼儿所说的村民们杀死霜狼反而被迫迁徙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于是李陵点头,神情凝重地叹道:
“这么说,霜狼的事儿,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再管,对吗”?
小鱼儿不禁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很容易说话嘞!那么我们现在就好好休息,中夜的时候看看小旭姐会不会再给我们弄些宵夜。嘿嘿”!
中夜时分,宋旭穿着一件浅黄色的睡衣,从二层下来看电视。正常来讲,人们会在中夜的时候吃一点宵夜,毕竟还有7、8个小时才能到天亮。但宋旭却并没有迎合小鱼儿的期望去做一顿丰盛的宵夜,只是从储物柜里拿出两包本星生长的黑土豆的薯片。不过小鱼儿吃得却很开心,毕竟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零食。李陵却一个人躲在下层的卧榻上佯装没睡醒,自行练功。因为他已经感到了宋旭对他有些“图谋不轨”。
宋旭的身材算不上玲珑有致,毕竟没有特意进行过形体训练,再者说天生的尤物能有几个?但她身段却还是苗条可人,美中不足就是胸前的停机坪。看到李陵不在,她也没有什么兴致,只是给小鱼儿讲了一些她小时候在镇子里的事情,满足了一下小鱼儿的好奇心便回去睡觉了。
早上天刚亮,李陵和小鱼儿就默默地离开了。临走时,李陵在电子屏幕上给宋旭留了言。等宋旭早起去牧羊的时候,发现两个小子已经离开了。而此时电子屏的红外感应,捕捉到宋旭的体温,自动启动留言板程序,屏幕亮了起来,黑色的背景上面则留着李陵手写的白色笔画信息——“多谢款待,怕吵醒你,先走了,后会有期”。
宋旭看了看留言板,望着刚刚升起的金色太阳,心里不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心里当然有些埋怨李陵,为什么都不能等到一起吃个早饭再离开。但其实李陵多留一会儿又如何?很多人,注定只是过客。
……
有人同行,旅途也就愉快了很多,李陵觉得时间都似是过得快了起来。加上跟着小鱼儿有饭吃。李陵这几天别提活得有多滋润了。
赛祷藏布河流域湿地的小泥鳅在火旁烤着,烤出的油脂的香味渗进两人的鼻孔。两人吃着草丛中的野果,有像是树莓一样外形,但却是蓝绿色的浆果,也有像是樱桃的。一边享受自然带来的美食,一边看向远方已经可以若隐若现的蓝色无忧岭,那是大气的影响,会让远处的山峦呈现蓝色。而小朵小朵的野花在原野一丛丛地盛开着。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看到无忧岭夏末的景色,李陵心头的阴霾不禁减轻了不少。
几天来,李陵和小鱼儿可以说是互相学习、相互促进。江小鱼沿途给他介绍野外可以利用的资源。李陵也给他说着城里的事情,人际关系的复杂。但是小鱼儿还是天真,他侥幸地觉得自己只是去看看,哪里会真的碰到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呢。所以倒是李陵收获颇多。
因为亚当行星毕竟不是地球,所以很多中草药的知识已经随着被抛弃的地球一起失去了意义。而由于对古老知识的严密封锁。无论是中医药还是一些西方国家的古老偏方都一起被尘封于历史。幸而有小鱼儿他们这群脱离行星管理的人将一些理论继承了下来,并依靠这些发展出适合亚当行星的草药知识。
小鱼儿在沿途看到一些药草就会向李陵介绍其用途。就如此时两人正在无忧岭的山地之间,正对着一颗亚当星的草“格物致知”。
李陵问道:“话说,我在看医书的时候一直有一个疑问,之前你讲药性的时候忘了问你。你说,所谓的凉性药、温性药什么的,究竟是怎么得出的结论啊?”
小鱼儿一笑,继续将眼前这颗长得有些像亚麻的淡蓝色的草挖出来。他抖去草根上的土,将一根比较粗壮草须拔下递给李陵道:
“你把他吃下去,然后运功将它的药性吸收就明白了”!
李陵在野外流亡了这么久,自然不在乎这点儿土,他结果草根嚼碎咽下,然后运动体内真气。真气运转四五个周天后,一股暖流从腹内随真气进入经脉。李陵恍然大悟!原来所谓药性寒暑就是药性作用于人体的感觉。而此时小鱼儿自然早为他准备了反面例子,他将几颗绿色的小果塞在李陵手里说道:
“你再试试这个”!
李陵服下之后,同样运转几个周天之后,一股冰冰凉凉的寒气行入经脉。
小鱼儿笑道:
“其实,我一开始也一直不明白。我的师父也没有教我,后来啊,我闲得没有事,将师父采来的参类当成糖果。因为在嚼得时候,后来会有甜味。之后我就觉得胃好像被火烧一样,被师父教训了一顿之后,倒也因为这样明白了如何区分药性。后来我发现只要用内功的法子就不必吃那么多就可以感受得出来。说起来,我倒是也有一件事比较奇怪嘞”!
李陵随口问道:“什么事儿”?
小鱼儿笑着说道:
“多少正经”?
“十二正经”。
“多少奇经”?
“奇经八脉”。
“多少络脉”?
“十五络脉”。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李陵一笑,卖了个关子道:“答案就在无忧岭”!
李陵看着眼前的小鱼儿,多少填补了没有林仲给他带来的空虚。两人有少许相似,都是一副胆大包天,玩世不恭的样子。两人走走停停,终于在八月炉火的月初抵达了林仲、李陵曾经待过的小木屋。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记忆中的苍莽变成了苍翠,而林仲换成了小鱼儿。当小鱼儿走进这神奇的地下宝库的时候,他也像两人最初的那样,“哇”地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