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七月末种,天高云淡,北方已经进入秋季。广袤的山地草原上,雨后清凉的微风吹过,仿佛带走了夏日的酷暑。渺远的天尽头,云形成了一道弧形的晕,让本就高远的天变得更加虚无缥缈。一个人在羌东门岭北麓晃悠的李陵,每天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偶尔沐浴着微风,让他倍感惬意。
几天来,他每天喝露水,还要将露水收集进水袋当中以储存水源。至于吃的自然是少得可怜,毕竟对于在城里长大的他来说,生存技能实在是少得可怜。只是他具备接近于先天内功的功法底子,能够在不进食的情况下依然保持一定体力,否则换成别人早已经饿死在路上。
与风萧分别后,李陵几乎每天都要忍饥挨饿。
“原来有虫子吃的日子也蛮幸福的”!
没有回答,没有附和,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只有风。李陵苦笑着,他学着风萧的样子翻开石头,用小木棍做成的夹子翻找一些能吃的虫子。可是不知为什么收获总是甚少。有些时候,那些经验似乎并非学着样子就能学会的。李陵此时便觉得学校里的东西简直是在浪费时间,在回归这自然之时,那些简直就是垃圾,因为这对他的生活毫无意义。
这一天他来到一条小溪旁,清澈的溪水,带着一点鱼腥味和土腥味,这当然是他在喝水时尝到的。有鱼腥味就必然意味着有鱼。此时他找到小溪边一处水洼,学着风萧的样子轻轻拨动水洼里的石块,果然从里面钻出一两条小黑线。那是黑背银枝鱼,他在小时候的生存教材上看过的。但是实际见到还是和风萧一起流亡时在驼峰河流域见到的。
他看着静静悬浮在水中的小鱼,轻轻伸手去抓,那样子竟像是要去抓草上的跳虫。如果这样可以抓住水里的鱼那才是怪事。此时他就想起风萧那柄方便的刀,竟然暗怪风萧没把那把刀留给他……这当然只是个笑话。
埋怨谁都是毫无意义的,而有意义的只有自己找到达成目标的方法。人类似乎有一种天然的能力,只要他真心想要去做什么的时候,他总能在探索中成长。李陵发现抓鱼这个事儿,只能用兜的,不能用扑的。而且并不是距离鱼越近越容易得手,只是出手时必须快一些。他忙活了一上午终于获得了三条小手指大的银枝鱼。看着眼前不够塞牙缝的战利品也实在是没有把它们做成鱼汤的必要了。便学着风萧将三条鱼塞进嘴里,像是吃最恶心的东西一样,捏着鼻子将三条鱼嚼碎咽下。然后忙灌了几口水。
李陵原本与世无争的心此时也不由有了些怨念,心想总有一天他也要让那些追杀他的家伙尝尝这生鱼的滋味。不过这种想法当然是幼稚至极了。
“到了八月天气就会渐渐转凉,不知道到那时那小木屋旁的草地上会有些什么食物呢?还有三百多公里,半个月的时间是否能够走得到呢?否则又会是大雪封山的情景了吧”?
李陵望着高远的晴空,心中想象着那北极荒原夏季的情景。他已经到了赛祷藏布河流域。这天已经是七月中旬,他终于走到羌东门岭的北部山麓,再有几公里便是无忧岭与羌东门岭间的草原了。听风萧说那里还生活着以游牧为生的游牧民族,与之前见到的藏族还有所不同。
那是一个居无定所,逐水草而生的民族。至于叫什么民族已经没有人说得清了。而他们的名字也是使用汉族的习惯。据说是核后时代才兴起,故而与古代民族并没有什么关系。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民族呢?好想带着林仲一起见识见识啊。说着他再次背起行囊,向着不见踪影的无忧岭走去。
……
苍青千里,接天碧草,一个人穿着粗布衣服在草原上蹦跳着,随着他跳跃的脚步,他口中有节奏地哼着歌:
“小鱼儿游,小船儿摇,摇到哪儿,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乖宝宝……”。
这人像小疯子一样,又唱又跳;像小精灵一样不知烦恼。只不过他竟然连行李都没有。而他想要吃饭的时候,蛇虫鼠蚁,鸡鸭鱼肉都像是在固定的地方等待着他去拿。他想喝水的时候,就好像有导航地图一样,他很快就能找到干净的小溪。虽然他也会用一个皮质的水袋去收集早上长草叶上的露水,但是比之找什么东西都要靠碰运气一样的李陵,他活得实在是滋润太多。就是那些所谓的野外生存专家与他相比都会显得生存技巧太过刻意。而对于他来说,这自然仿佛就是他的家。
当然,除了一张俏皮俊秀的脸,他的打扮也确实和野人差不了多少——麻袋颜色的外罩,就像是用麻袋做了一个坎肩。里面则是一匹粗麻布的半袖,说是白色,倒不如说是一种土色。腿上则是黑色的织布,似乎是用什么植物的提取液染的。细看时会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黑,就像是夜空那种蓝紫色。至于鞋就更加复古,那是一双草鞋。是的,在这夜晚只有零上几度的地区,他就穿着一双草编的鞋子,无论怎么想这小子也太奇怪了。
突然,他仰头看向天空,一排南飞的候鸟人字形在长空南飞,他似是看到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事情,大笑着连翻了十几个筋斗。然后放声大笑,看着远去的雁群,大声叫到:“真好!若有一天,我能像鸟一样该多好”!
远处却有了回应,“那你就要怪老天没给你一对翅膀”!
一个开朗清新的女孩儿的声音和这个俏皮的小疯子抬杠道。
小疯子哈哈笑道:“我为什么要怪老天!?或许那天上的鸟还在羡慕我有一双手脚,能够自由自在地跳舞嘞”!
那女孩儿骑着一匹棕色的马朝他走来,“哎!说想飞的是你,说不想飞的也是你,你这人实在是自相矛盾”!
小疯子假装一脸严肃地说道:“我的思路可是清晰得很,我只是说‘我想要飞’,而能够飞的雁子可能想像我一样能够跳舞,难道世间的一切不都是如此吗?想得到自己没有的,却看不到自己拥有的”!?
此时女孩儿已经骑马走到他的面前。小疯子眼前的女孩儿穿着一身黑色的纱衣,颧骨有些高,眼睛很大,看起来有些姿色的一名姑娘。年纪该在十六七岁之间,也就是地球时代年龄的十**岁。她披肩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抚扬,脸上挂着一个傲慢的微笑,像是专找人抬杠来的。她笑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疯子笑道:“名字可不是随便说的!这涉及到很多问题”!
女孩儿一脸无奈地嗔怪道:“哈啊?一个名字能涉及到什么问题啊?哦~,我知道,你也想知道我的名字对吧?好啊,我叫宋旭,你呢”?
小疯子摇头道:“不不不,我真的不想知道你的名字的,而且啊,真的涉及很多问题的,比如,你是想听真名字还是假名字,新名字还是旧名字,很烦呐”!
宋旭嘟起嘴,做了个不屑的表情道:“随你喽!不愿意说就算啦!还以为是个很可爱的小鬼,结果是个连名字都不敢说的小怂包”!
她虽然说不愿再知道他的名字,马却并没有离开,那小疯子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这实在是把宋旭气得够呛,但也只有无奈。
就在那小疯子眼看要融进夕阳的金光的时候,他大喊着:
“我叫江小鱼!我饿啦!管饭吗”!
宋旭噗嗤笑了出来,“管饭!可是要你翻着跟头滚回来”!
江小鱼居然真的翻着跟头滚了回来。宋旭伸出纤细柔美的手,邀请他上马。草原民族大胆豪放,虽然女孩子也很有道德操守,但是却不拘小节,何况她邀请的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江小鱼却不买账,有便宜也不占,只是一垫步便越上马背。
宋旭欣赏地说道:“挺厉害的嘛”。
江小鱼也不回应,只是问道:“你是城里人吗”?
宋旭没好气地笑着回答,她绽开笑容时,露出整齐的玉齿,在夕阳下简直是一幅唯美的画。
“怎么可能是城里人啊?我还很想去城里看看呢!听说那里女孩子都生活得很精致,可以穿漂亮的衣服!还可以住很大的房子,而且街上想要什么好吃的就有什么好吃的……”!
江小鱼插话道:“还有各种没有玩过的游乐场!还有电子游戏,虚拟现实的哦”!
宋旭笑道:“果然是小鬼,满脑子都是游戏”!
小鱼儿也不饶她:“果然是女人,说话都离不开吃喝拉撒”!
对着这条放肆的“小鱼”的污言秽语,宋旭只有苦笑,只因为他笑得实在太可爱,漂亮的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嘴角扬起似是能把笑诠释到极致。可能宋旭就是被这笑容吸引才想邀他到家里吃晚饭的吧?粗俗又可爱的小鬼。
……
“……话说……你为啥叫‘宋旭’啊?……好man哦”!
江小鱼嘴里边嚼着羊肉,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宋旭问道。
“因为我是在旭日刚刚升起的时候出生的啊。这是我叔叔给我起的名字”。
“哦哦!那你家里人呢?怎么只有你自己啊”?
“他们去镇子里报户籍去啦,记得六岁的时候是有户籍的,可是虫族入侵之后,我们就从小镇里搬出来啦,之后就再没回到小镇”。
宋旭一脸怀念地说着。
“那那那!咳!那小镇算是城里吗”!
小鱼儿险些没噎死,听到她说小镇急忙问道。
宋旭被他傻傻呆呆的样子逗得噗嗤笑了出来:“你晚知道一秒钟又不会死,着急个什么劲儿啊!小镇当然不算城里啦!我印象中的小镇只是一些平房,就像我们现在在的房车这种感觉,只是没有轮子,屋顶是太阳能电池板。就是这样”。
小鱼儿好像明白了一样点了点头道:“那你见过城市吗!真正的大城市”!
宋旭笑道:“见过啊!只是是在网上,一些新闻啦,视频当中啦”!
小鱼儿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又被噎得满脸通红,宋旭忙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下去后,立刻道:“小姐姐!小姐姐!能给我看看吗”!?
宋旭心说这个机灵鬼真是个会哄人的主,装得了逼,卖得了萌,看着他瞪着期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自己哪里还有拒绝的可能?
她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按开了房车的电子显示屏。她找到一个城里主播的录制视频。画面上立刻播放出城市高楼城立,轨道交通如巨龙一般穿插在幢幢大厦之间的情景。江小鱼眼睛都仿佛被画面吸住。主播是个专门走街串巷介绍美食的。所以接下来,宋旭帮他找了几个街景的视频。小鱼儿两眼愣愣地看着,口中梦呓般地喃喃道:
“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啊!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