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费雷德自从琼琴芬的死讯传出之后一直默默关注着佩恩的动向,那一刻他立刻就明白了阿格莱塔的计划全貌,所以他在等,等佩恩受到这一波冲击之后的反应。不出他所料,弗兰克·佩恩很快就递交了觐见申请。
“参见陛下。”帝国宫相重重的弯下腰。
“佩恩卿不必多礼。”金家族还在的时候,佩恩面对皇帝是矜持的谨小慎微,金家族失势后,佩恩在皇帝面前腰杆也停止了不少。但是今天,佩恩竟然把腰弯到了九十度。
佩恩抬起头,看到他面容的阿尔费雷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道“果然如此。”帝国的宫相从来都是老而弥坚,精明强干,年老之后佝偻的身躯里也蕴藏着庞大的力量。而现在的佩恩眼神浑浊,让人分不清眼白和瞳仁,步履蹒跚,竟是一副垂垂老矣之相。
“宫相阁下?”阿尔费雷德纵使心中明白宫相一夜衰老之谜,也要问一句才合适。
“让陛下见笑了。”佩恩开口便是满满的落寞。“臣家里最近的事情陛下想必也清楚,臣和罗斯玛丽只有一个儿子,琼琴芬是当成女儿和妹妹一起来养的,现在她发生了这样的事,罗斯玛丽又”
“朕非常遗憾。”
“臣不应该那这些事来让您烦恼的。但是陛下,弗朗西斯还未成年,家里没有其他可以主持事务的人,而且臣在政务上确实有些有心无力了。”阿尔费雷德立刻坐直了,佩恩这是有归隐之意?
“所以臣申请休养一段时间,一是把丧事办了,二是养精蓄锐,以便之后再为陛下和帝国效力。”佩恩话锋一转。
阿尔费雷德就没有这么闹心过,仿佛是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佩恩这匹老狐狸根本不想完全放权!退职休养一年就带表还要回来,佩恩这是打算避其锋芒和皇帝打持久战。
而佩恩本人此时却回忆着昨晚和儿子商定的计划。如果说在以前他只把弗朗西斯当成自己优秀的继承人,唯一的儿子。那么近来他对弗朗西斯的印象可以说是产生了很大的改观,虽然并不全是好的方面,毕竟一国之相连自己的骨肉都不了解,各种意义上都可以说是挺失败的。
“向陛下递交休养申请?”佩恩依稀记得自己听到弗朗西斯这个提议的时候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儿子。弗朗西斯在琼琴芬和罗斯玛丽的事情之后显得太过平静,安对他这样说时眼中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
“是的。”弗朗西斯一点没有自己打扰了宫相办公的自觉。
“为什么?”佩恩纵使不满,独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弗朗西斯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过于繁复的解释,而且作为宫相的佩恩应该明白他的潜台词。
“是这样的,夫人罗斯玛丽阁下被带走前,说过陛下对瑟斯特非常不满,虽然不知到陛下在这件事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皇室肯定对佩恩是有意见的。”琼看弗朗西斯不说话,佩恩一脸为难,上前解释道。
“你认为是陛下对琼琴芬和罗斯玛丽的事存在影响?”佩恩看向儿子。
“这不重要。”弗朗西斯说“我只是完成小姨的嘱托。”
“恩?”佩恩觉得自己和弗朗西斯的交流真的太少了,他完全不能把握儿子的思维走向。
“首领的意思是琼琴芬小姐把佩恩——瑟斯特交给他,那么他就要为佩恩——瑟斯特着想,一切以佩恩——瑟斯特的利益为准。出于躲避暗中敌人锋芒的考虑,被针对的佩恩现在应该低调行事,不然不能化被动为主动。”琼很是无奈,她是个不擅长间谍活动的武斗派,仅有的心理分析能力也只能勉强跟上弗朗西斯的思路,比起琼琴芬敢于揣测圣意还是差的很远的。
“如果真的有陛下的影响在,你不想为琼琴芬报仇吗?”佩恩把琼的话听进耳朵里,问的仍然是弗朗西斯。
“没必要。”斩钉截铁。
“你”还不等佩恩反应,安·佩恩首先不忿,奈何她是下属,瑟斯特严格的阶级构造是不允许她明确表达对弗朗西斯的不满的。
“安,首领接受的托付是佩恩——瑟斯特,不是冒着家族倾颓的危险和皇室作对,更何况罗斯玛丽夫人一面之词实在不能算作是什么直观的证据。”琼意识到可能以自己就会是维持平衡的角色了,说实话,虽然她不太感冒但适应良好。“安,简失踪了就证明佩恩还有敌人,至于这个敌人是陛下、八大家族还是国外势力就不得而知了。”
“我不会做多余的事。”但是,如果这股势力敢进一步威胁佩恩——瑟斯特,威胁她留给他的责任,那他必然新仇旧账一起算,绝不姑息。
是的,这就是弗朗西斯·佩恩,除去琼琴芬·瑟斯特的嘱托始终不动如山,心如止水的少年。他就是理性的代名词,即使是血肉至亲,也不能完全理解他。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有道理,我知道了,确实佩恩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佩恩记得自己最后这样说。
“无论如何都要休养么?”不能干脆退休吗?阿尔费雷德听上去带有几分恳切的询问将佩恩从回忆中拉回来。
“无论如何。”佩恩也很恳切。
如果从个人感情角度来说佩恩是想把琼琴芬和罗斯玛丽一事调查清楚地,但是仅冰山一角就迁出了皇帝,万一一步行差踏错,譬如八大家族诱惑罗斯玛丽又嫁祸皇帝,那就不好办了。所以,理性的弗朗西斯的父亲理性的佩恩会感叹惋惜琼琴芬,却不会为她报仇。
“可以。”阿尔费雷德给予首肯。
“关于臣休养期间的代理宫相”
“恩,关于这件事,朕认为不需要设置代理宫相。”阿尔费雷德道。
“啊?”这和安排好的剧本不一样啊!如果佩恩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此时一定会如此咆哮。他和弗朗西斯商定的方案是提议由奥丁或者菲利普·费里斯兼任代理宫相,但是皇帝一句话就把这种可能性给封死了。
照阿尔费雷德看来最合适的肯定应该是阿格莱塔,代理期间慢慢蚕食佩恩的权利,就算佩恩还要回来,到时候还他一个空头宫相的名头就是。他真退休时阿格莱塔就会成为右议院合格的推举人选,自然而然的破除宫相的世袭,左议院无人可推,也只有吃这个哑巴亏。
只是阿格莱塔的资历枢机代都很勉强,而且要她现在作为代理宫相,能力和心智也都不成熟,不能服众的。所以干脆不设置代理宫相好了。
“陛下最近的精神很好?”还是那句话,如果佩恩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他此时的台词应该是“陛下,您要把自己累死么。”
开玩笑吧,没有宫相这层“漏斗”负责相对不是那么重要和紧急的事件;没有宫相作为内阁中相对特殊的存在;没有宫相对一些事件出谋划策,佩恩已经可以预见皇帝被雪片般的纸张和庞大的电子数据包围的未来了。
“不是,朕的意思是不设置宫相代理,但不是没有人承担宫相的职责。”阿尔费雷德解释道“宫相的职责可以由两个人负责,不仅可以保证政府的照常运行,朕也不会被**官以违反《劳动法》过度支使部下起诉了。”
“陛下觉得可以那就这样吧。”佩恩无力吐槽阿尔费雷德最后那个冷的要死的笑话。他认真分析了皇帝的提议,结论是于己方无害。
二人兼任可以防止自己休养期间代理夺权,自己回来时给他人做嫁衣。而且名不正言不顺,自己始终是名副其实的宫相,这个优势是不属于兼任者的。至于皇帝想必是不欲与人分权,才不想指定正式的宫相代理吧。
“至于具体人选,非正式宫相代理不用经过议会,也不要给内阁增加负担了。”阿尔费雷德话锋一转。“就费里斯和莱塔吧。”
名正言顺的宫相代理阿格莱塔不够格,有其实无其名则不然,就算有反对者也没有反对的名目,右议院或多或少也会对她表示支持。菲利普·费里斯作为铁腕的左议院首席,无疑是可以让八大家族满意的人选。阿尔费雷德这一手堪称无懈可击。
“可惜呀,如果弗朗西斯阁下不是那么年轻的话,朕觉得他是更合适的人选。”
“哪里,他还差的远呢,陛下。”佩恩推说到。“但是穆莱尔阁下”
“怎么?”阿尔费雷德挑眉。
“没什么,陛下。”你一定要把那个女人宠上天,就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样的偏爱会带来怎样恶劣的影响。佩恩相信,不需要自己煽风点火,阿格莱塔就离末日不远了。
很快,菲利普·费里斯和阿格莱塔·穆莱尔就和宫相进行了工作交接。等到宫相离开卡梅洛特之后,几乎所有人就都知道皇帝的女宠进入内阁只是个开始,现在居然掌握了一半的宫相职责,立时引起轩然大波。
阿格莱塔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完成皇帝托付的工作而已,没有功夫去关心外人说些什么。阿尔费雷德更是拿阿格莱塔不是正式宫相代理当挡箭牌,起码对内阁是屡试不爽的。对于这对君臣来说,舆论是和重要的,但不是绝对的。所以他们秉承“任你滔天骇浪,我自岿然不动”的座右铭等着这波风浪过去。
这股席卷整个帝国的舆论狂潮没有波及的地方只有一个——哈默尔恩。在佩恩受到冲击之后,已经懂得见好就收并且深知自己现在没有把佩恩连根拔起实力的狄奥多拉及时收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金家族的复兴里。
“经商?你是认真的么?”哈默尔恩金家族乡间城堡,梅耶正在为姐姐的突发奇想感到头痛。
“又不是没有做过生意。”狄奥多拉觉得梅耶的大惊小怪纯属反应过度。
“但是金家族从来都不把经商当成主要经济来源啊。”每个家族都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产业,但是金家族在这个方面没什么经验,因为这是一个军事起家的家族。
“那就从现在开始改变吧。”
“不是,狄拉姊姊,我记得您说过我们应该回到人民中去,以慈善和公益为主”
“慈善和公益不要钱啊,经商是再淳朴不过的回到人民中的方式了,两手都要做都要抓麽。”狄奥多拉浅笑。
“你说的倒轻巧,要怎么从零开始做根本没什么经验的事情啊!再说从哪个方面开始啊。”在梅耶看来这个计划漏洞百出。
“既然是从零开始,那就学。你自己不会,还缺请会的人的钱么?”狄奥多拉逐条批驳到。“方面,就媒体吧。”
“啊?”
“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如果可以对舆论的走向有所影响,那么金家族就不只是复兴这么简单了。对于你我而言,走军队的老路子,从政府入手是不可能的。但是趁着禁商令开放的机会做做平面媒体还是可以的不,新媒体也要同时搞起来。”
“狄拉姊姊?”梅耶听到这里终于收起了玩笑的姿态,正色起来。
“阿格莱塔掌握一半的宫相权利也是机会,方便给咱们开绿灯。就算是断绝关系了,穆莱尔的长女在新闻媒体界的大佬们面前还是能说上话的。”狄奥多拉一口气分析完,用一种“怎么样,求表扬”的目光看向义妹。
“女伯爵阁下都打算好了,我还能说什么?”舍命陪君子,潇洒走一回吧。
“还有帕特里克心思深沉,比较适合这方面的事情,让他多参与进来比你靠谱。”狄奥多拉说道。
“他,自从知道莱昂纳多哥哥的妻子简是间谍,咱们还利用他怼佩恩还瞒着他之后就称病了。他哪是真病啊,他不知道对我们当时把他排除在决策层之外有多大意见呢!”梅耶的秀眉挤出一道波峰。“我还没说他呢,你看看她奶奶那个立场不坚定的样子。”
“那就等他想开好了,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就像狄拉姊姊你现在想到陛下”
“恩,无所谓了。”
狄奥多拉不能说是天才般的想到了这样一个金家族的生机,而是在条条狭路中间找到了可以通向未来的那一条,不被看好但是着实不同的道路。而比起这条道路本身,它的附加品则更加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