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揽着我的腰,将我抱在怀里,竭尽全力的想要看清他的容颜,但他的脸庞却被耀眼的阳光顽皮的遮住。他的脸一点一点缓慢地凑近,我紧张地闭上双眼,抿着嘴唇等待着最激动人心的一刻。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清静平和的早晨就这样被打破,把我无情的从美梦中惊醒。我摸到手机,凑到了耳边。
“懒虫,快起床,今天跟我去洗车!我多一天也忍受不了看到她那个样子!”是杨镇。
我勉强的撑开一只眼,看了一眼手机,才七点。“好。”我翻了个身,把手机压在了耳朵上。
“我九点到你家去接你,准备好,别让我等你。”杨镇又二话没说的挂断了电话。还真是任意妄为。
“小a!”我丢掉手机,呼唤着我的宝贝,每天我最开心的事就是睁看眼就能看见它蠢萌的表情。我话音刚落,就听见它清脆的蹄子声,紧接着床一震,我屏住呼吸,迎接它过于“沉重”的热情。和它嬉闹了一会儿,人清醒了许多。“小a,还是你好,不论什么时候都开心的陪着我,不离不弃,看到你,我什么烦恼都消失了。爱你!”亲吻了摇着尾巴的小a,我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想到杨镇九点就来了,不禁哭丧着脸,我的美好的周末!凭什么没经我的允许,你擅自闯入我珍贵的私人空间!一腔的愤怒,转换为大力的抖动拍打被子。看看表,我的时间还真不宽裕,火速整理完卧室,冲到洗手间草草地洗漱完毕后,叼着仅剩的两片面包牵着小a出去了。
小a只要有我在,就从来没有其他烦恼,撅着大屁股跑来跑去,要是能和它一样,卸下所有负担,抛去所有思考,任凭身体驱使自己奔跑该多好!
这个时间毫无意外,又遇见了李威远,和上次一样我们之间笼罩着一层奇妙的气氛。摒弃我们的私人“恩怨”,默许两个小家伙亲热了一会儿,我便匆匆强行拽着小a回家了。
还有不到四十分钟,可我却坐在衣橱前迟迟没有动弹。倘若不修边幅去见他,他应该就会认清现实,不愿与我纠缠不清了,我或许就可以解脱出来了吧。但一向注重穿着礼仪,即使不施浓妆也会保证干净利索的我为了让人厌恶我而故意这么做我厌恶原来厌恶我的杨镇,又为什么让他再次厌恶我呢?于是还是掏出一套上班不怎么穿的,颜色比较靓丽的衣服,又画了个简单的淡妆。脱去平日精神干练的套装,色彩单调的休闲装,第一次以这种清新的面貌面对杨镇。
看到我出来,杨镇从车内推开了车门。昨天没有仔细看这辆车,居然是张扬的柠檬黄色,粗旷的外形还真是打眼。
“气色不错,看样子心情也好点了吧,”我还没坐稳,杨镇扶着我的座椅面向我问到。看我斜了他一眼,“不会还在生气吧!你个奇怪的女人,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吧!你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啊?要是打我能解气就尽管打吧。”他把身体探了过来,拍着胸膛。
“我没生你的气。我就是这么奇怪,不,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奇怪,所以放弃吧。”我没有躲开他的视线,想让他清楚地看清我的决心,这个我彻夜思考的结果——尽管有点不舍,但不想再和他这么牵扯下去了。
这当然不是杨镇想听到的,他面露不悦,转身启动车。“先洗车再说吧。”这冷的像冰的一句话过后,直到4s店,他没再和我说一句话。
4s店的服务人员接过车去,请我们上楼休息等待。杨镇与其中一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大摇大摆地走在我前面上楼去了。我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一方面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着昂贵的清洗费,另一方面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害怕,又有些为自己勇敢的举动而庆幸。杨镇走到窗边的一处沙发,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我也随之坐在了他旁边不远处。第一次来到豪车的4s店,好奇心使我偷偷地打量着四周,华丽的大厅,有健身区域,休闲餐饮区,游戏厅,按摩室,还有一个黑帘子,上方赫然的大字:“放映厅”,不愧是高消费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坐。”杨镇脱下大衣,服务人员将其收走放好。
“我为什么对你言听计从。”我并没有过去,而是毫不示弱地反驳到。
“我是你的债主,你就应该听我的,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来到这里的。”
“是我的错,就是为了补偿你我才会跟你出来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再见你吗?不过,对不起你不意味着我就要忍气吞声,容忍你这恶劣的态度。”我坐到他对面,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
“那你要我怎么样?对你温柔你也不高兴,对你冷漠你也不高兴。你教教我应该怎么做。你一定要这样吗?”杨镇靠在沙发上,我们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我也不想这样,但你逼得我喘不过气来。”听到他的话心隐隐作痛。
杨镇嘴角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他紧锁的眉头,喷着怒火的双眼,看着让我无法呼吸。
“所以,早点放手,你就又可以开心潇洒地继续你的生活了。”桌下,我用力地捏着手,生怕失去力气将这些话说完。
“就那么讨厌我吗?”杨镇一动不动,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没有移动过。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走不出过去,没有办法面对你。所以”
“难不成原先我曾伤害过你?”那不屑一顾的语气与多年前他给我的感觉如出一辙。
我心头一惊,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半天都像空壳一样杵在那里,没有灵魂,脑子一片空白。
“如果是的话,那就对不起了,我的过去有过太多的女人,我根本记不住每一个人。不过应该不会有你吧!”眼前的杨镇如此陌生,和最近接触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嘴里一滴苦涩,清醒过来,才发现还是没有忍住泪水。
见我这出乎意料的反应,杨镇明显慌张起来,他意识到一时的头脑发热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还是和过去一样,让人厌恶。”我抓起包,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不,没有任何人的地方躲起来。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环绕包围住我,耳边涌来滚滚热气。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男人从背后环抱,他的臂膀好厚实,他的胸膛好宽广,好温暖啊。他的脸颊紧紧地贴在我耳边,耳朵痒痒的,又好像过电了一样,从脖颈一直麻到腰间,全身肌肉都紧张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心跳都要停止了。我好享受这种感觉,但很快一种根深蒂固的不愿屈服的倔强,一种不被珍视,被随意践踏的委屈冲破了头晕目眩,我挣扎了几下,越是想要摆脱他,就感觉他力量的越发强大。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那都是我为了气你胡说八道的。不过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不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我们非得恶言相向吗?”与前一秒截然不同,这一刻钻入耳朵的声音像春风一样,温暖而舒适,让我身体酥软。
“你原先见过我吗?”我感觉像被他揭穿,无比的羞愧与绝望,从没有过如此迫切的希望找到个地缝钻进去。
“我倒希望见过你。”杨镇的臂膀锁的更紧了。
看来他果真早已忘记我了。我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可能都不记得当时的情形了吧,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过也好。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忘了吧,我们重新开始”
“我做不到。”我轻轻的摇着头,这是发自内心的身体反馈。“放开我!你这么为所欲为,不,是肆意妄为,只会让我产生更多的厌烦。”我颤抖着声音。杨镇斗争了许久,最终松开了双手。
跑到一楼前台,我停下来为我的失误付出代价。果真不出所料,现金不足以支付清洗汽车内饰的金额,看着卡中被划走的金额,尽管难受,但与此时残留的巨烈心痛相比,简直算不了什么。
一辆车都没有看到,独自在路上徘徊许久,心情稍微平复。每次见到杨镇都莫名的激动,整个人都变得疯狂,失去了理性。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跟他坐下来谈谈,为什么要丢人的流眼泪,为什么要说出那么多过激,不计后果的话,为什么以为发泄后会特别痛快,却发现在心底留有后悔,甚至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为什么甚至产生了幻听,觉得身后传来了不慌不忙的脚步声,而这个脚步声属于杨镇。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只要远离他,我就又是思维正常的我了。焦急掺杂着慌张,心里暗暗地抱怨着:这该死的4s店为什么在这么偏僻,鸟无人烟的地方啊,我该怎么办?
“你不是逃走了吗?为什么还在这!你倒是逃得远远的,逃到再也不被我找到的地方啊!”原来不是私心做鬼,杨镇真的跟了过来。
“你是想看我发疯吗?为什么穷追不舍啊?”我回头无奈又委屈的看着杨镇,却惊奇地发现,他的脸上挂的不是嘲笑的表情,而是担心。
“我就料到你还会一如既往的选择不去面对我,不去面对自己,所以我特意带你来到这,让你无处可逃。所以,何苦呢?”
“你都算计好了?”我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被他牢牢掌控的无脑的物件。
“我就想告诉你,不是所有事情你不愿面对就可以不去面对,想逃避就可以逃避。就像现在,这才是成人的世界。被人逼得无路可退,残酷吗?当然!这就是现实。所以你要怎么做?接着自怨自艾,还是鼓起勇气来面对?我记得我的老师曾经教育我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有勇敢的战胜它,你才有希望,那才不再是问题。否则你只能战战兢兢的蜷缩在黑暗的角落,不断地产生恐惧感和压迫感,而它还在那里等着你。我原先也不懂,但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我深深体会到其中真谛——就像我,如果从不尝试去接触不熟悉的领域,不愿去迎接可能遇到的困难和痛苦,那个领域对我来说永远是陌生的。即使轻而易举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如果你选择不去面对,它就会一直存在在那,阻挡你前进的道路,会使你心里对它的畏惧不断放大,最终让你失去勇气,甚至失去自我。所以想到了,就算困难重重,我也要去做,就算失败了,至少我知道为什么我失败了,怎么能保证不再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失败,所以我才有了今天。不敢说我多么成功,但我很骄傲,可以用我自己赚的钱做下一个我想做的事。”
杨镇一步步逼近我。“再看看你,你除了逃避还会干什么?每次见面都是,伪装成刺猬,奋不顾身地横冲直撞,就为逃避你不敢面对的现实,你以为可以这样吓跑我啊,结果呢,还不是自己遍体鳞伤。我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可能在我,肯定是我伤害了你,那就该让我这个恶人认识到自己是多么混蛋,让我去受到惩罚,让我去弥补过错。这才是你该做的!还是,你想要靠伤害自己来惩罚我?那你成功了,但你太愚蠢了,聪明的人是要笑着看敌人哭,而不是陪他一起哭。怪我也好,怨我也好,我们把所有的事情说明白了,别自己憋在心里一个人难过好吗?我不想看见你一个人偷偷地流眼泪。”杨镇走到大约一米的地方,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你知道你以前有多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吗?你就是一个傲慢无礼,轻浮,没内涵,没礼貌,不懂得尊重的人。你看到我以后立刻表现的很不耐烦,好像在告诉我,盛幽兰,我很不屑与你这样的人共进晚餐,你不配我,赶紧吃完离开吧!你没有跟我说几句话,一直在玩手机,走的时候头也不回。我就算不出色,没有出众的外貌,也不该受到这种待遇,也不该被你肆意践踏自尊心。你无情的击碎我对第一次相亲甚至是恋爱的所有美好憧憬。再见到你,你知道有多讽刺吗?从你的嘴里听到了喜欢我三个字,可笑!还假装温柔体贴,浪漫多情,风度翩翩,有思想有主见。你以为这样就会抹去你留在我记忆中的不堪吗!过去你的形象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每当你接近我,曾经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无理的你就会出现。我相信时间可以让任何人改变,唯独不相信这件事会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不要伪装成另一个人出现在我眼前,你这个虚伪的骗子。积压在心底的话,还是没能冲破喉咙。
“我多么希望早点遇见你,这样的话我就会帮你不这么惧怕爱情了。不过现在也不晚,不管你多么决绝地拒绝我,我都愿意等待,直到你相信我的真心,我都愿意去为了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而努力。我不会逼你,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你放下芥蒂,这里永远都为你敞开。”说着,杨镇张开双手。
“为什么!”什么让你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我,还是那个不起眼的我,没有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我和你也没有太多的精神交流,所以你不要告诉我我以什么人格魅力吸引你。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又为什么相信只要你肯等,我一定会冲进你的怀抱!我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究竟如何从一个被人无视的丑小鸭突然变成被猛烈追求的白天鹅。
“爱情不就是没有理由吗!”杨镇闪过一丝慌张。我苦笑着摇着头,“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失手,你只是享受这种无聊的爱情游戏吧!”我嗤之以鼻。
“你怎么会这么看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算了,乖乖跟我回去吧,你也看到这里根本打不到车,所以何苦为了惹人厌的我困在这冰天雪地里呢,多不值。”
我没有半点犹豫,转身沿着马路继续走去。虽然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杨镇几轮的猛烈强攻还是让我有点招架不住。近三十年平淡无味的生活突然被激起层层涟漪,心潮澎湃之余,也令我头晕目眩。脑海中,那些场景不断循环播放,他握住我的大大的手的温度似乎还残存在我的肌肤上,胸口总是一紧一紧的。
我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更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