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言歌出了天台,才意识到自己要下楼会和人群逆流而上,她决定避过这个高峰期,在楼梯间等了几分钟,听着脚步声由密集变得稀松,她才抱着书本下了楼。
“李教授,这里就是咱们学校的高三部”
靳言歌听到动静,倏地一声把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同时身体后倾快速靠回墙面,她不自觉抓紧了手中的书,稍稍探出头来印证心中的猜测。
果然,她也来了。
靳言歌咬咬嘴唇,后面已经是个死角,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李教授真是年轻有为,您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听说你要来这里,这群学生们啊,可都高兴坏了”
校长这老头子一向健谈,到了这个时候,那些话轻飘飘地飞到靳言歌的头顶,乱七八糟地成了一团在上面绕啊绕。
大不了硬着头皮走出去,碰上就碰上,又能怎样。
忽然,身旁的门把手被转动,细微的砰”声对靳言歌来说从来没有这么美妙过,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福音。
没想到这个点试卷室居然还有人!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靳言歌看也不看,灵活地避开他穿过还没来得及关的间隙,便奔了进去。
再次“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响亮的声音一下子将靳南歌砸醒。
啧,她靠在门后面有些懊恼,靳言歌你是不是傻?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吗?要不要再给你放个鞭炮,敲个鼓给人提醒一下?
她丧气地垂下头,又贴着门板仔细听着门外的情况。
“老师们好。”应该是刚刚那个她没来得及看的人。
“呦,又来看试卷了。”校长对今年挖过来的优秀苗子当然再清楚不过。
“嗯。”
“伦啊,虽说咱学校经费充足,可也不能这样关门啊,出了问题维修可不得耽误一段时间吗?”校长碰见喜欢的学生,总喜欢调侃一下。
“对不起,校长,我下次注意。”江伦立马低了低头表示知错。
另一边的靳言歌无意识地抿了抿嘴,让人背黑锅了啊。
“李教授,这位啊,就是我们新转来到咱们学校的尖子生,江伦,可是以全校排名第一的成绩入的校呢。”
“年轻人未来可期。”温雅的男子眼含笑意看着他。
“对了,听说这几年学校竞赛成绩硕果累累,大部分都是由一个人拿下来的。”
嗯?!靳言歌又往门板上贴了贴。
“啊,对!是一个叫靳言歌的女孩子,相当有灵性,还聪明好学,勤奋努力,又乖巧懂事儿,听得进去老师的话,给学校赢得了相当多的荣誉!”
门后靳言歌可丝毫没有被夸奖的高兴,她心里提着一口气到了嗓子眼。
“她就在零班,今年也高三了,零班每个人都是我们高三年级的佼佼者,教授有没有兴趣去点拨一二,相信孩子们一定很开心。”
果然。
“不打扰了,孩子们学习忙碌,就不耽误a们时间了。”女声声音清淡,带着些许疏离。
“怎么会!您怎么会是打扰呢!有了您的指导,可比多学一会儿习有用多了。”
靳言歌咬咬牙,她觉得短时间内再也不想看见每次对着自己笑眯眯的那张脸了。
“粗浅经验,刚刚也都在礼堂说完了,就不多谈了,能进零班想必已经有自己的一套学习体系,我的也未必适合a们。”
“说得也有道理,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在带您去看看其他的地方吧。”
隔着门听着脚步渐渐走远,靳言歌才泄下一口气。
——哒哒哒
节奏有序的三次敲门声响起,靳言歌犹豫不决,来人像是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解释说:“a们已经走远了。”
门被打开,靳言歌抬起头,刚刚根本没心思去关心前面的话,这才看清楚刚刚被自己关在外面的人,是江伦。
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额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以让我进去吗?”
哦,自己还挡着人路。
靳言歌迅速侧身让开。
“谢谢。”江伦微微翘起嘴角,面色发窘的人因为转过脸错过了他这一表情。
“刚刚抱歉。”靳言歌站在门口,道歉说。
江伦在桌子上收拾东西,闻言笑笑,“没事。”
过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听见声音,江伦看了看门口,人早就没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借着身高优势,江伦注意到门口掉了一页纸,倒像是卷纸。他把自己一上午看的东西整了整又放回桌上,过去把地上掉的捡起来。
看到试卷上的名字,他挑了挑眉,毕竟自己在几分钟前刚听人提起过。
卷面很干净,不是因为字迹有多整洁,而是标记很少,除去黑色中性笔在题干上划出的寥寥数笔,就是题目旁三三两两的数字,他仔细看了看,思维跳跃很大。
透过这些字眼,他仿佛能看到作答者思路飞速运转,又快有准地击中答案的整个经过。
江伦呆在试卷室的原因,就是喜欢看各路高分者用自己的思维开出一条路,横行霸道又不容质疑地走到顶峰。
孤掌难鸣,汲取精华是他的习惯。
而眼前这张,很明显是其中的佼佼者。
靳—言—歌
从数字和字母是看不出一个人的字体的,但方正汉字会体现地淋漓尽致。
卷首名字整齐又飞扬,是标准的行楷。它们安静又不容忽视地告诉阅者一个事实:自己的主人有一手好字。
江伦看了半晌,将试卷仔细收好夹在书本里一起带走,动身关了门离开。
难得的周末来临,只是一天的休息时间,对高压下的高三学子已是格外珍贵。
“今天回不回来,我一会儿去学校接你吧。”靳林正在电话里问她。
“不用,太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就行了。”靳言歌刚到公寓,手机又有电话进来,她看了一眼,“司机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挂了。”
靳林正听着手机里嘟嘟声,对自己女儿一贯的抗拒,虽然已经无奈有些无奈,但也有些习惯。
靳言歌对自己的事情一向安排地井井有条,她几分钟后便坐上了约好的车。
大约一个钟头后,车停在半山腰的一座别墅区,靳言歌下车,快走到家门口,就见靳林正在不远处等她。
靳林正接过她手中的书包,一手揽上她的肩膀,皱眉道:“怎么这么重?背了什么东西?”
靳言歌理所当然道:“书啊。”
靳林正夸张地张大嘴巴,“呦,这还是我女儿么?”
“爸。”靳言歌斜了他一眼。
靳林正大笑,顺手揉了揉她的头,“看来我女儿这是要开始发力了啊。”
“那当然,你就瞧好吧。”靳言歌抬抬下巴,放下话。
“行,我就看看我的歌到底能走多高。”
在靳林正的教育下,靳言歌从来不会把任何人当做对手,更不会有什么只追前一名的理念。
靳言歌的主场里,永远只有自己,不是因为旁人很难超过她所以从不放在眼里,哪怕她是个中游生她也依旧如此,因为她始终相信,当一个人心无杂念,全心全意朝着目标埋头前进,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心满意足。
因此她对于其他人把她当作目标总是浑不在意的态度,把班上那群跃跃欲试挑战她的人弄得咬牙切齿。
“哎,我说靳言歌啊,你能不能拿出点应战的态度。”
“哦。”
“嘿,爷我就不信了,咱两下次再来比比,我不管,你必须答应啊。”
“行啊,你想比就比吧。”
“靠!我咋这么没成就感呢。”
靳言歌见怪不怪,一副一脸你开心就好的表情。
你说她是长胜者吗?不是,也会有被比下去的时候。
学时代会因为一次失误错失第一,把满腹的委屈憋到心里,一步步走回家里闭上门看见靳林正就嚎啕大哭。
但后来,年岁渐长,身上便多了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哪怕再次落败,却总是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才是个输家。
靳林正曾告诉她,人生啊,总是要败过几次才算完美,千锤百炼方能百折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