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鸳淑惊慌失措之际。
一只手,横出,抓住了她,“我劝司马郡主还是收着点。”
望去是一男子,模样约莫在二十五岁上下。
此人是朱王——李重德。
“见过朱王。”司马燕芙领头盈盈下拜。
身旁众人似醒悟般,行礼,“见过朱王。”
陈鸳淑与其仆从亦不例外。
“你拦着我干嘛!”司马燕惜愤然。
司马燕惜向来高傲自大,现在已然是恼羞成怒。
——假郡主对上真王爷。
“你说呢?”朱王李重德冷冷道。
司马燕惜念他是王爷,便只能忍耐,“那王爷请放手,男女授受不亲。”
李重德却冷冷道,“‘郡主’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刻意咬重“郡主”二字。
“那劳烦郡主离我那傻侄子远点,他经不起挑拨。”李重德横眉冷对。
陈鸳淑听得云里雾里。
忽带着一丝念头。
——韩王李越胜与司马燕惜。
如坠冰窖,难不成真的是司马氏与韩王。
恨意渐起。
——算是他们倒霉么?遇上疯子。
却无可奈何。
正思索着。
便听到司马燕惜嚣张却带着些许慌张道,“关你何事,我们走。”
显然后一句是对那些跟着她的人说的。
司马燕惜气冲冲地走了。
司马燕芙去对朱王李重德匆匆行一礼,“王爷,对不住了,我妹妹……”
话未完,朱王便打断道,“行了,知道了,走罢。”
司马燕芙对陈鸳淑点点头,示意对不住。
便去追赶司马燕惜了。
“这两姐妹长得那么像,为何却如此不一样,”朱王李重德幽幽道,“你说对不对呢,陈小姐?”
陈鸳淑听得心中猛地一紧,“王爷何意?”
朱王一向纨绔,陈鸳淑想着能离多远便是多远。
“陈小姐不必装了,本王看出来了。”朱王一向没笑意。
看起来十分严肃的模样,但行为向来放荡不羁。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陈鸳淑抽搐一下嘴角,“王爷是如何如此小女子来的?”罢了,她也没想瞒多久,“小女子记得王爷与我只见过一面罢。”
几年前匆匆一瞥不算什么,几月前皇后生日宴才算正式见面。
年轻的朱王的确是对得起一句翩翩公子之称。
就是面目过于严肃,行为过于放荡,生生止了京城这些闺中女子的幻想。
只是不想,他竟然能记住她。
“身形与声线。”朱王李重德很简洁地说。
看起来颇有霸气,是个王爷的模样。
“这么简单?”陈鸳淑惊异道,终于正眼看向朱王。
“是,毕竟本王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李重德突然乐呵呵道。
陈鸳淑收回刚刚的赞美。
——此一笑太毁刚刚的霸气之姿。
……
在二人相谈之际,有人唤陈鸳淑,“淑儿。”
唤她的人模样俊朗,眉清目秀,正是薛子苏,离她不过五六米远。
“薛大哥。”陈鸳淑唤了声。
薛子苏慢慢走近,“见过朱王。”
不卑不亢。
朱王李重德道,“薛大人起罢。”
模样冷淡,看不出什么。
“谢王爷。”薛子苏直起腰。
薛子苏与李重德皆是模样俊俏,二人站于一处,皆养眼。
但二者的气质是相差甚远。
前者看起来温文儒雅,后者看起来就是纨绔子弟。
“薛大人与陈姑娘是一起来的?”李重德略带笑意。
隐约有些调侃。
薛子苏应答道,“是。”
未有笑意,模样显得严肃。
“啧,原本以为可以约陈姑娘的。”李重德故作烦恼的模样。
但眉眼却未显不快。
陈鸳淑看得仔细。
这朱王李重德未必想约她。
朱王李重德当真纨绔么?
谁知道呢!
她不大相信,毕竟此人未来…
——
“王爷若是有心还是好好管一管自己的后院罢。”薛子苏冷冷道。
——朱王好色,后院没王妃。
倒有一位侧妃,六位侍妾,外加三位通房。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可想而知这朱王后院未有王妃镇压,得乱成何等模样。
朱王李重德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不劳大人费心了,”
接着,又装模作样道,“不过,大人也是好闲心,今日居然没去翰林院。”
薛子苏现在是三品翰林院院首。
薛子苏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道,“翰林院近来无事,本官出来游玩有何不可?”
怎会无事,不过是挂念美人。
——偷溜出来罢了。
朱王笑笑,不予置评。
再言笑道:“话说近来武先生可好,本王很久未见到那武先生了。”
提到所谓“武先生”便眉眼带笑。
武先生?陈鸳淑疑惑。
奇哉怪哉,这位武先生是为何许人也?
近来也偶听家中人提起。
“武先生近来安好,只是这身体入春着凉,颇为不便,现时在家中歇养。”薛子苏一本正经地答道。
武姓,薛子苏认识,莫不是…
嗯,大约不会如此巧合罢。
陈鸳淑默立一旁,一言不发,若她的推断无误。
——这武先生是怎么回事?是否是魏轩朗。
若是,又该不该让薛子苏离他远些。
可是自己已是如此,如何让人信服?
倘若发生了前世的事,会不会牵连到薛家?
——毕竟薛家与陈先允夫妇交好。
甚是烦恼。
——
一时没听,他们的话题已结束。
“啧啧,薛大人你倒是无趣得紧,还不如陈姑娘。”朱王调侃道。
——看来是薛子苏一问一答过于简化。
“王爷如此认为,下官亦无奈。”薛子苏答。
薛子苏还是如此一板一眼的模样。
陈鸳淑觉得气氛不对。
忙介入道,“说起来,臣女还未正式谢过王爷解围之恩。”
李重德忙道,“陈姑娘不必客气,这不算什么。”
其实,李重德不傻。
——因为于他而言,只是不爽司马燕惜的为非作歹。
——说来也是他那傻侄子被司马家的人一挑拨几句便找何家与齐家的麻烦。
害得陈大人不得不辞官以证清白。
“唉,如果你当真要谢我,不如不谢。”李重德幽幽道。
“如果,不是……”喃喃自语几句,却没说下去。
薛子苏与陈鸳淑听得一头雾水。
何意?不解。
“罢了。”李重德说了一句。
突然收敛神情,问,“对了,薛大人,本王近来没在前朝走动,”
看了陈鸳淑一眼,“不知何家如何了?”
——在如此情况下敢光明正大地打听何府一事也就朱王李重德了。
薛子苏有所顾忌,犹犹豫豫道,“这……”
不是他不知道,而是这里人多耳杂。
——万一说出些什么不大好。
“那我们去亭子里,坐着说。”朱王笑道。
指挥手下去某一亭子里清场,“陈姑娘,薛大人,请。”
他绝对不会错过他问起何家一事。
——看到陈鸳淑的双眸瞬间亮起的场景。
心中莫名的伤感。
许是,陈鸳淑与某人过于相似。
触动了他这位浪子之心。
……
陈鸳淑见如此。
——亭子与四周皆是朱王的人在把守。
便。大胆摘下帷帽,随其二人后。
她也不必废功夫多问薛子苏了。
不过看来朱王李重德倒是对她那表姐很上心啊。
也不知道当初自己的撮合对不对。
——自嘲。
她,突忆起朱王好像有一大堆小妾。
嗯,自己的撮合是对的。
——唾弃一番自己的思想。
——
亭子被朱王带来的侍卫清场后,团团围住。
任何人插翅难入,也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皇帝的弟弟,你敢说,你去啊。
这厢,朱王李重德便随手指了个下首的位置给陈鸳淑,“陈小姐,坐,”
便迫不及待地问,“薛大人,何大人与何姑……公子如何了?”
其实看得出来,他更想问何月乐如何了。
但顾虑到薛子苏是男子,怎会知道何月乐这个呆着后院的女子如何呢?
便改口问起关于失踪的何子安。
“嗯,何大人很好,不必担心,虽然停了职,但待遇不至于差到哪去,”顿了一下,“正轩(何子安字)他还是没有消息,”
薛子苏低头苦笑一下,“王爷可知,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眼里带着不明的情绪,“不过,齐公子便糟糕,官没了,未婚妻也可能没了。”薛子苏幽幽道。
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齐青择怎么了?”陈鸳淑一个着急脱口而出。
听到陈鸳淑直呼其名。
薛子苏脸色如常,但却恍惚了一下。
没答。
相反地,朱王李重德开口了,“看来陈小姐不知道啊,太子保不住齐府了,”饮了口茶,“齐老爷要去死牢了。”
其实李重德不喜欢齐青择。
但他还是为齐青择一家扼腕叹息。
——齐家算得上忠良,可饶是如此,对上的是软弱的皇帝,权臣司马氏,能如何呢?
看破却不能说破。
陈鸳淑心中猛地不甘了。
眼前浮现的是昔日文质彬彬的齐青择。
与昔日与其恩恩爱爱的何月乐。
一朝为梦,刹那成空。
朱王问到想要的。
便寒暄几句,起身告辞,“如此,便不叨扰薛大人与陈小姐的雅兴了,告辞。”
薛子苏起身相送,陈鸳淑只能止住情绪,勉强笑意相迎。
……
终于送走朱王李重德。
薛子苏拉着陈鸳淑入树林,寻个人烟稀少处。
“薛大哥。”陈鸳淑唤了一句薛子苏。
很想问何齐两家真的没救了吗?
却问不出口来。
薛子苏同陈鸳淑相处如此久,且又是一等一聪明的人。
再加上她刚刚那心不在焉的模样,自然晓得她在想什么。
“你不必忧心,”其实忧心也没用。
“他们是太子的人,太子想保自然保得住。”他言。
只是现下说不准罢了。
陈鸳淑联想到,自家哥哥求皇帝,求太子皆无用处。
便情绪不稳,只是低低应了句,“嗯。”
——太子是不想保了,只是不想与司马家对着干罢了。
——罢了,李朝阳,懦夫。
薛子苏知道她不信,只能安慰道,“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找到有利于齐家的证据,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她咬牙。
——怎么找,从何找起?
陈鸳淑觉得自己真没用,有些倦了。
——
厌厌的神情落在他眼中。
突然柔柔的一吻落在了她的眉间,“不要担心,我会尽力的。”
薛子苏亲了陈鸳淑。
第一次,也是陈鸳淑这么多日来感到最舒心的一刻。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会保护你的。”薛子苏喃喃细语道。
——她心里的委屈喷发而出。
历经沧桑,可她终究是女子。
一名自小养在深闺的弱女子。
——这么多日来,她不敢哭,不敢泄露情绪。
怕屋里的丫头害怕,在母亲面前说什么。
也怕母亲担忧,母亲本来就忧心忡忡的。
精神压力几近崩溃。
——终于在薛子苏的安慰下,泄了。
……
无声的哭泣,一颗颗泪珠涌现。
划过脸颊,她好久没如此哭泣了。
上一次是在冷宫时,千百年来头一遭受到委屈才哭泣。
这一次是终于有人如此宽慰自己,便是如此落泪。
埋在他胸前无声地哭诉。
算不得多好看。
但薛子苏怜爱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倒是很像对待小妹妹。
——
她心中安慰,且倍感温暖与珍惜。
许是良人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