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射,照在这人身上,却似撒了一层金粉般,金灿灿的,格外耀眼。
“薛子苏?”陈鸳淑无意识地喃呢一句。
薛子苏是个气质温文儒雅的少年人。
想来上一世年少的她倒是栽倒他温润的外表下,暗恋了好些年。
他便是陈鸳淑心中那颗抹不去的朱砂痣,格外耀眼。
薛子苏温润一笑,“姑娘认识小生?”薛子苏笑得温和。
而她在红尘摸爬滚打过,自然不复当年的悸动。
“薛大人的威名,小女自然闻得。”陈鸳淑垂下眼睑一板一眼地回道。
在这个年纪如此,倒显得有些过分的成熟与刻板。
薛子苏笑道,“尔不过七八岁女童亦是听闻得?”薛子苏半弯着腰与其对视。
他权当她是紧张过度。
“小女常常听家父提起。”陈鸳淑抬起眉眼,模样十分可爱。
薛子苏收敛一下笑意,状似严肃问道,“令尊是?”
心中暗笑,陈家这小小丫头竟然如此模样,倒是十分有趣,亦是……了得。
“家父姓陈,是……”话未完、
便听得有人大喊,“小妹,小妹。”那声音十分熟悉,一听便是某位十分不靠谱之人。
薛子苏的视线越过她,笑了,直起腰,“小姑娘,找你的人来了。”
那双略长的柳叶眼乘满笑意,笑吟吟地看着她。
陈鸳淑转头,“三哥,二……二哥。”
陈居安牵着陈居言的手往这边走,陈居言老远地唤着她。
奇的是,陈居安居然没制止他,但却脸黑地似锅底。
陈鸳淑见此情形,不禁底气弱了几分地打招呼。
“见过太子。”薛子苏忽而开口,行拱手礼。
陈鸳淑定眼瞧去,陈居安身后居然跟了个太子与表哥,忙行礼,“见过太子。”今日是第二次见到这位太子了,呵,运气真好啊!
“免礼,起罢。”太子面无表情道。
待太子叫起,陈居安拉过陈鸳淑问道,“你跑哪去了?”
脸色书房不悦,看来应该是找了她许久了
“我在这里不小心睡着了。”陈鸳淑心虚道,不禁后退几步。
陈居安瞪了她一眼,后向薛子苏拱手道,“在下谢过薛大人,有劳您刚刚的通报了。”
薛子苏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陈鸳淑,道曰:“不打紧。”
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
他们同太子等人边走边聊,陈鸳淑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却也听明白了,原来薛子苏一早发现了她,在她醒来前便遣小厮通报陈居安。
还有便是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陈鸳淑有些尴尬了。
她一直以为上一世他们是在回京后才认识,适才才是如此做为,却不想…
失算失算了。
不过薛子苏时不时地看她一眼,惹得太子侧目,二哥又是不愉的模样,她恨不得找条地缝待一钻啊,只能往陈居言的身后靠近。
“燕项你这妹子倒是极为有趣。”薛子苏笑眯眯地转移话题道。
燕项是陈鸳淑二哥陈居安是字,薛子苏叫得亲热。
陈居安睨了她一眼,道说,“有趣?不闯祸就成了。”
模样竟似微微发怒,看来是真的怒了。
陈鸳淑其实有三个同胞兄长。
大哥温润有些严厉但慢吞,三哥向来不靠谱。
反而二哥个雷厉风行且不轻言苟笑之人,且看着有些固执恪守礼仪的模样。
而且一发怒倒是让陈鸳淑与陈居言十分害怕,即使是重生一世,陈鸳淑仍是十分畏惧他的怒气。
只是,一想到二哥与那人,却是心里堵得慌。
终究…
太子李朝阳忽然道,“薛卿,今年……”
太子转移了话题,说向了今年西北旱灾之事,薛子苏今年是十八岁,任户部郎中。
说起来薛子苏也是个一表人才之人。
其实若非她之故,薛子苏也不至于招来横祸,遭受斥贬。
他原来是多么心高气傲之人,倒是她误了他一世。
上一世,其实是她不好,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旁人听去。
知晓了,她有年少如此一暗恋之人。
……
送她与二位哥哥到正堂外,太子与薛子苏便要告辞。
薛子苏忽而低下头同陈鸳淑说话,“小丫头,下次不消乱跑了呐。”
笑得温和,陈鸳淑只是讷讷地点头。
表哥何子安作势再三留客,太子与薛子苏寒暄几句,便是告辞,何子安相送,送客到门外。
“进去罢。”陈居安冷冷道,显然怒气未消。
陈鸳淑抿了下唇吗,缩缩脑袋,同陈居言肩并肩入内。
一入大厅,见父母与外祖母坐于上位,舅舅舅母乃陪坐。
陈居安便是领弟弟妹妹行礼问安。
“行了行了,没啥子外人,都起来罢。”外祖母何老夫人笑呵呵道。
世经几十载,老夫人仍是笑得和蔼的模样。
陈居安领弟妹谢安,便起,规矩地站着。
“淑儿,你跑哪去了?”陈鸳淑刚是站稳,何婉便发问,温和却暗带严厉。
“好了,无甚外客,不过是迷个路罢了,都坐下。”老夫人蹙眉四两拨千斤地回回去,让陈鸳淑等人坐下说话。
何婉却几乎气得跳脚,板着脸道,“今日是何等场合,竟敢不见人影。”
老夫人见四下无外人,才道,“何等场合也好,你莫不是没瞧见太子的态度?”
太子听见陈鸳淑失踪时便作势要差宫仆去找人。
在她看来,却似笑话,她这偌大的府邸还会吃了自个的孙女不成?
只是何朗听了此话,脸色瞬息万变,最后掩下神色。
——
陈鸳淑表面恹恹地把玩手上的玉镯子,听着父母同外祖母的谈话,实际上却是在心中掀起波涛汹涌。
原是太子假借祝寿名义,是要探探何家口风,求娶何月乐。
但何家一直拿不定主意,但在寿宴上却转了口风,先是赞美老夫人雍容大度,再是赞美何婉肖其母。
后再是说自个不着急立太子妃。
再便是稍稍不满陈家家训,陈家女不为后妃。
自然说得极其婉转迂回,但在座的皆为人上人呐,乃是人精也。
再次能为何府座上宾皆是何等人,何等眼力见。
但如若不是通报柏家小少爷突然在堂外晕厥,怕是下一句便是求娶陈家长女陈鸳淑了罢。
“罢了,反正陈家女素不入宫。”何老夫人喃喃自语道,摆摆手。
意思明显,就此打住。
众人默契地转移话题,何朗同何婉兄妹俩笑语连连,逗得众人乐呵非常,满堂欢喜。
陈鸳淑有些心不在焉,太子居然早早地便盯上了她。
前世虽有着太祖圣旨“允陈家女儿不入宫”的旨意。
但,这在这位向来目中无人的太子乃是无物。
因此强娶她入宫,封为太子良娣。
虽得到了陈家的鼎力相助,然狡兔死,走狗烹。
不过是元昇六年起,皇帝李朝阳便对他们这些个世家大族防范非常。
连同她这位皇后也开始不受宠,即使她这位皇后生下了一位太子一位王爷以及两位公主。
但后来终究是远不如那些新入宫的宠妃。
若非皇后头衔,她恐怕如何死的也不知晓。
因此后来的李氏丽妃才会轻而易举地陷害她,且再加上司马燕惜的火上浇油。
心里如何宽慰,终究还是不甘。
“小妹,你怎么了?”陈居行的声音骤然在她耳边响起,倒是吓着她了。
陈鸳淑看了眼自家三哥摇摇头,道,“无事。”
陈居行摸摸她的头道,“真的无事么?你的脸色真是好差。”顺带着揉揉她的脸。
陈鸳淑勉强撑起笑意,“三哥莫要担忧,真的无事。”陈居行见状才叉开话题,说了好一会话,便被二哥叫走了。
三哥陈居行虽然看似不靠谱,儿时也常常与她对着干。
但倘若论起对她的关爱,也绝不少于上头的二位兄长。
在她失宠后,便是豪情万丈地表示会在战场上挣军功,会让小外甥坐上那个宝座,保她一生无忧。
……
元昇十二年,她的长兄便被人毒杀,几年后三兄陈居行上了沙场。
后来她入了冷宫,他却战死沙场,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后来这成为了压垮陈鸳淑与陈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是她不好,要不是她无法博得帝宠,大哥也不会被人暗算,三哥也不会玩命地杀敌,最后横尸沙场。
至于,想来,舅舅与表哥若是迫于太子的压力送了陈鸳淑入宫。
而后来的一切,以前途相拼,怕就是愧疚罢。
但是最后,他们亦是付出了他们能做的所有,也累得后半生前途堪忧。
舅舅舅母也因此困苦潦倒,那如此以来她还能抱怨谁呢?
——
岁月残酷,人心易变,孰是孰非,谁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