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仔竟然打电话给我,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都没想好要跟她聊点什么风花雪月的羞羞话,或者如何开口畅谈一下理想,展望一下未来,她竟然开门见山向我借钱。
我一口茶水呛进鼻腔差点喷出一筒鼻涕,“借10万?”
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有吗?我听说你有。”
我也小心翼翼的反问:“听谁说?”千姐?上个月老曹面临巨大资金压力,我掏了娶媳妇的钱出来给公司周转,后面终于慢慢收回一些货款缓过来了。老曹回家的时候,她妈又从一个陈年老柜里掏出一只陈年老粗布袋,陈年老粗布袋里再掏出另一只陈年老粗布袋,另一只陈年老粗布袋又再掏出另另一只陈年老粗布袋,层层打开,直到最后展露出一沓沓用橡皮筋紧紧捆着的花花绿绿的钞票,把家里所有积蓄都还给了老曹。
老曹妈说:“这些钱都是你给家里的,去年盖完房子还剩这么多,本来想替你攒着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做彩礼置办酒席用。现在家里的房子也装修得差不多了,自己动手没花什么钱,家电家具什么的可以迟点再买,你有事就先拿回去用,家里有柴米油盐,用不到花钱的地方。”
老曹两横热泪直滚滚飙落下来,我当时斜眼瞥过去乍一瞅,有好十几捆呢,约摸估计起码有六位数字,跟着都有点想溅泪。我们便琢磨着,医疗器械越来越难做了,特别我们做一般耗材的小公司,市场占有率低,品牌竞争力差,导致利润空间一直都不大,还有一堆要死不活的烂账,前景实在堪忧,不容乐观,得出结论不能再画地为牢单一销售了。家里的农副土特产品今年丰产,可惜丰产伴带滞销,好多靓货都堆积在粮仓卖不出去。村里的阿公阿婆大叔大婶每天傍晚吃饱了就撑坐在家门口愁眉苦脸长吁短叹,见老曹回家后团团把他包围住,情凄意切地拜托他想辙子。老曹被架在水井台下不来,望着哺育他长大的乳泉井,顶着全村父老乡亲的殷切期望,硬着头皮答应先收购两车腐竹米粉荔枝龙眼干回城批发兼零售,结果卖得不错。加上公司的货款陆续收了些回来,老曹连本带利(是利润分红的利,哥可没趁火打劫跟他放高利贷。)还了10万给我,所以我现在刚好攒了10万私房钱,是我亲爹亲妈都不知道的,被发现有可能挨没收了。因为任旌旌那个小蹄子整日去我妈那儿打小报告造谣我欺负她,还恶意诽谤我一有钱就变坏,吃香喝辣寻花问柳夜夜笙歌,恶贯满盈。我妈一生恨嫖入骨,最见不得好人堕落风尘,打小纯洁如我,她更是痛心疾首。以致每次我回家才走进家门口,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是非黑白就先胖揍我一顿,然后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最后以爱之名强行剿走我身家,意图断我财源,我无钱可花就能好好工作,重新做人了。
我也因此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任旌旌。
可是千姐也不知道我这钱啊,老曹是私底下转账还给我的。
她说:“我觉得你应该有的。”
我挺直脊梁骨:“当然有。”
她再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愿意帮忙吗?”
我说:“当然愿意,你知道我一向乐于助人的,对你更必须如此。不过小鱼仔你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需要这么多钱?”
她支支吾吾:“我朋友遇到了一些经济上的困难,我很想帮助他,可是我手上的存款不够用。”
我问:“帮你朋友借钱?”
她说:“到时候我会还你的。”
我说:“但是是借给你朋友用?”
她垂眸不语。
我说:“那你能告诉我,你朋友为什么跟你借那么多钱吗?”
她说:“你可以不问那么多吗,就当是我跟你借的。”
我说:“小鱼仔,我说了,借钱给你肯定没有问题,分分钟就可以回去把卡翻出来交给你。但是你的朋友,别怪我多心眼,咱得另当别论。真的。为什么?因为谈钱伤感情呐,网上惨案太多了,我身边就有很多血淋淋的例子,革命友谊再深厚的两个人,一谈到钱都有可能说翻脸就翻脸了。你朋友有困难,应该她自己想办法才是,你倾尽所有能借给她解决部分已经相当不错了,怎么剩下的还要你帮借。我知道你急公好义,但你了解清楚情况没有,她跟你借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什么时候能把钱还给你,我特别担心你被骗了。虽然这话说得有些逆耳,确是忠言——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别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反正那些好意思为难你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说:“你言重了,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就当是我跟你借的吧,快则一个月,最迟,三个月也能还给你了。到时候我按银行同期贷款利率给你支付利息,就当是占用你资金的手续费了。”
我不高兴说:“你看你这话说得叫人听了多见外,我是那种贪利忘义的人吗,我多问两句纯粹只是因为心里着实替你担心得要紧,你太单纯善良了,我真的害怕你被骗了还蒙在鼓里。”
她说:“那好吧,我坦白跟你说吧,其实钱是我自己用的,我从小到大没跟人借过钱,不好意思开口。”停了停,略犹豫了几秒,接着说:“我表哥表嫂要移民了,公司他不想经营了,我想盘下来,但是要20万转让费。我前阵子刚买了车,本身又办了些小额贷款,用钱实在紧张现在。”
我问:“张总好地地的发着大财干嘛戳就移民了?”
她说:“工商改革,三证合一,设立公司不需要注资了,办证这块主营业务收入大幅度下降,代理记账本来就不赚钱,我表哥是个励志图强的人,怎么愿意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安心定志。”
我说:“如此一个没有什么前景了的小财务公司,喊价20万转让费也忒狠了点吧。不说你兢兢业业劳心费力帮他打理了六七年,就是不是嫡亲的表哥,也应该分分钟过户给你。”
她说:“公司设立七年了,积累了很多客户,前阵子又接了好几个单,投了不少钱进去,还没得收费。我表哥移民,加拿大那边做新的生意要投钱,20万也是理所应当。”
我问:“这件事张阿姨知道吗?”
她急止:“这事不能告诉我妈。”
我诧异:“为什么?”
她说:“你知道村里人爱计较,闲言碎语多,到时候两边亲戚计较起来就添堵了。我也怕他们找我表哥谈,为难我表哥。本来他准备将公司以30万价格转让给一个同行的,听说我想要,已经少了相当价钱,我不想再做令他为难的事情。”
我说:“你表哥那么大一个老板,资产上千万,20万对他来说诚如九牛一毛,也不急于这一时吧。等你把那几单业务办结了,收了劳务费再给钱他又有什么打紧,尽要整得这么不近人情。”
她说:“我表哥做事干脆利索明白了当,喜欢速战速决,他想尽快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到加拿大那边就可以安心做新的项目了。”
我说:“情况真的是这样的?”
她说:“你觉得我在骗你钱吗?”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给人蒙骗了,你自己没发觉。”
她说:“不会的,我们做会计的,本身就会算计得很,谁蒙骗得了我。”
我说:“可是我心里还是替你担心得要紧。”
她说:“那抛开被骗的嫌疑,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多了不说,10万块钱,我觉得对你来说算得小事一桩吧。我最迟三个月还给你,我可以给你写借条保证书,要是到时间不还,我按银行同期贷款利率给你支付双倍利息。我问了好几个同学了,都没有回应,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我说:“10万块钱对我来说的确不是问题,但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前阵子损失不小,公司一度财政赤字,我作为股东之一有权利和义务拯救公司于水火之中。所以我几乎拿出所有积蓄给公司周转了,现在一时半会钱还没有转得回来。”
她眸色明显黯淡了失望了气馁了:“那好吧,你就当我今天没有说过这件事吧。”
我说:“小鱼仔,我真的不是不愿意借钱给你,你遇到困难能想到我,说明我在你心里面已经举足轻重了,就冲这点我就能够义无反顾的借给你。但是小鱼仔,容我几天时间,把公司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给你答复好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