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庾岭又称梅岭,仅有一条古栈道,险出西南溢口,栖息繁衍着獐子、云豹、鹿、花面狐、竹鸡等多种动物。
每年的12月至新年3月,有白梅、红梅、禄梅漫山遍野的次第盛开,简直是花海如潮,常常引得历代的文人墨客诗性大发。
有诗词曰:古道千年卧梅关,
天险风光瘴岭间。
虎踞龙盘争战地,
云孤雁断夕阳山。
荒祠古树谁人问,
驿馆梅花独自闲。
草木深深埋一径,
寒楼长夜月痕弯。
而然,做六合生意的独眼西北与五爷,最讨厌的就是梅花,大家几乎都有意绕开梅岭,没人敢来踩这里的盘子,也真是奇了,越是靠近龙王庙就越是让人感到阴冷寒凉,竟然在破庙的残门之外,有几株弯弯的白梅含苞欲放。
田队长与女人脸嘀咕了一阵,女人脸伸出手指朝前的一晃,立刻有个长得满脸横肉的家伙跟在他身后,俩人一前一后顺着挤满蒿草的石阶摸进了龙王庙。
众人都安静下来,等侯着二人的消息。
突然,满脸横肉的家伙长长的惨叫了一声,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抛了出来,那家伙像一个被踢飞的皮球,急速翻滚之后重重地撞上了白梅树干,抽搐了几下连哼都不哼一声再也不动弹了。
一时间,众人被弄得大惊失色“呼呼啦啦!”地闪向两边,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惊恐之余,听见庙内女人脸的歪把子机枪,“……突突……突!”地响了起来,子弹扫在窗棂上溅起淡淡的薄雾,破庙的门口有一团黑影掠过,是一个活物窜出庙门快速地奔向白梅树。
五爷堵在门外,如一只干练的山猫,亮刃直扑那东西,那怪物尖叫了几声栽倒在地,拖着五爷一起滚进了一片芦草丛里。
独眼西北急得直攥了手里的钢弹,却又怕伤了五爷,一伙人跟了过去,只是团团地围住了五爷。
紧张的当口,田队长手中的短枪响了,朝天放了几声空枪,那怪物在芦草里楞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
这时,芦草一抖向两侧分开,五爷提着一把奇怪的短刃,气喘吁吁地从芦草里钻了出来,独眼西北赶忙几步抢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头作死的黑毛山猪。
五爷摆摆手,看看挂在梅枝上那个死去的家伙,将短刃擦了擦又收入了袖口,回头对田队长表示已经没得救了。
独眼西北认得五爷手里宝贝,那一样的东西,刃口非常的锋利,可以削铁如泥,在屁股把上还捎带个活动腕口,能直接扣在手腕上,五爷总说是祖上留下来的好东西,听使唤,至于到底是哪个祖上,他也说不清。
女人脸提着机枪从龙王庙里跑了出来了,被怒气冲冲的田队长狠狠地甩了一个大耳光,女人脸耷拉着脑袋与田队长嘟噜了一阵,马上又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带了几个家伙重新走进了龙王庙。
田队长回过身来,阴沉着脸勉强地挤出来一丝笑意,冲着独眼西北道:“都是他妈的一群废物,还是五爷的手段好,西北爷您受惊了。”
田队长一面说话,一边活动着眼珠,往下瞅了瞅独眼西北手里攥着的几颗钢丸。
独眼西北满手钢弹,搓在两手掌心内由如耍魔术一般,看得田队长眼花缭乱,仿佛田队长在这人的眼里就是个透明的玻璃,完全不爱搭理自己。
看看刚才五爷的出手,独眼西北心里总才有了一丝宽慰,五爷就是五爷,这身手不得不服。
忽然心里是一拧,刚才明明看见几个红脸毛候,偷偷地跟在那几个家伙的身后,怎么忽然之间,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
五爷也仿佛闻出了什么端倪,伸手摸了摸身旁的白梅枝,那一朵朵雪白的花苞凉得冰手,这里一定有大寒之物。
此时,田队长已经跟在女人脸的身后进到了庙内,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又赶到门外,不停地朝独眼西北挥手。
独眼西北一见,向五爷递了个眼色,二人就跟着进到了庙内。
这破庙真是有些年头了,房顶塌得惨兮兮的,仅够孤零零的龙王塑像避风遮雨,看上去象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之后坍塌造成的。
屋檐角裸露的辕木爬满了藤蔓和禄苔,野地里的青蒿已经疯狂地长到了几近倒塌的墙壁上,那尊一直受人膜拜的龙王塑像,被女人脸用挺歪把子机枪扫得千疮百孔,半截身子倒扣在墙根上。
在豁裂断开的窗棂下,四脚朝天地躺着一只被打碎脑袋的黑毛山猪。
女人脸围着塑像看了一会,勾着腰爬上龙案前的几级石阶,发现龙座下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青岩石洞,便打亮手电朝黑漆漆的洞内照去。
田队长的一帮人,分成三人一组从断裂开的窗棂一直搜到了庙后。
隔了一会,田队长由庙后转到屋内,准备好了下洞的绳索,女人脸朝洞内察看了一会,跳下龙座又与田队长叽哩哇啦了一阵,然后背上绳索与两个家伙一起再次爬到了石洞的边缘。
石洞的内壁被打磨得溜光,洞内冒出一股子浓浓的腥臭味,呛得人人作呕,田队长看见五爷靠在门口摆弄着杨公天盘,便招手道:“五爷您与西北爷就跟在后面,替这帮小的在关键时刻打个照应。”
五爷应道:“这得看西北爷的本事,依我的经验,昨晚遇到的那条龙,是一条正在渡劫的蛟龙,要对付它我也只有三成的把握。”
“……蛟龙?”田队长有些不解。
“对呀!”
五爷肯定地说:“说白了吧,就是一条活了上千年的巨蟒,渡劫以后就可以化为蟠龙。”
在赣州城里,算五爷的见识最多,独眼西北跟着五爷走过了许多次趟子,对五爷佩服到了骨子里,五爷的每一个招子都使得那叫亮堂,令他肃然起敬。可是五爷怎么会和这帮日本人搭上锅的,独眼西北的心里一直起着大大的疑问,依目前的状况看,也只得压在心底了。
其实,五爷真叫是有苦说不出,二年前,他们父子三人约上几位行里的高手,走了一趟南海。
这一趟海斗顺利的程度出乎想像,五爷就感觉不是件好事,临行之前曾请独眼西北给这趟海事占过一卦,从卦象上看为“水雷屯”,西北爷看过卦象后劝其放手,无奈五爷的俩位初出茅庐的少年公子怎么也不肯听劝,说:如果五爷胆小怕事,那就由他们兄弟俩联手干,五爷也是被冲昏了头脑,就横下心来瞒着独眼西北与俩位公子去了南海。
说起“水雷屯”卦有三难,即初始之难,二时空之难、三自然之难,五爷还未开工即父子意见就不和,可谓初始之难。
海南这地界虽是国民政府无力看管的海斗,然而小日本却正觊觎航道运输的野心,怕是比国民政府要更难对付,其三嘛,这自然之难即是下斗顺利回来却路途遥远,会有种种的变故恐非人力所能预料的。
总之,“水雷屯”是排在易学里的四大难卦之首,其它的三卦则是泽水困卦、坎为水卦、水山蹇卦,皆代表易者将会遭遇到非常艰难的困境。
不过,依每个人所处环境各有差异,碰到的困境也会有所不同,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啊。
五爷带着俩儿子与几位高手,顺利地出得海斗,哪知,顾来的海船却意外的在返途的海上出现了故障。
当晚又刮起了飓风,都说是海上无风三尺浪,五爷这帮人可苦颠了,一个晚上都被风浪整的翻肠倒肚,好不容易熬到风暴过去,个个全都吐晕了菜。
一直熬到了天亮,这船老大却带着田队长一伙日本人来了,五爷他们还没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全被压到了一个无名的荒岛之上。
五爷的两个儿子和那几名高手,空有一身的功夫却再也难已逃出这座无名的荒岛了,每天还要替田队长一伙日本人采石担沙,修建一座气象站,日子一长个个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搞得几位高手互相埋怨,以至于同五爷父子闹翻了脸。
半年后,岛上摸来了一伙俄国佬与日本人争抢淡水,双方一动手就交上了火,一直打到第二天早上,俄国人才悻悻地退走。
五爷的小儿子和那几位高手都不幸死在了此次枪战中,五爷当时是悲痛万分欲死不能,想起独眼西北摆的那“水雷屯”卦,真是后悔得要把肠子翻过个来。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煎熬过去,突然有一天,田队长来找五爷,想一起搭锅考察分布在中国的龙穴,条件就是,假如考察成功,就想办法送五爷的大儿子回到江西,并全部奉还那些海货,五爷已经是别无选择,只得答应入伙。
田队长叫田中光雄,明里是东京帝国大学教授滨田博士的助理,实际身份是日本军方高级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