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眉神医慢条斯理,,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却句句敲中胡老倌的心事:“老爷子的话也不全对,我猜呀,你这孙子和屯子里失踪的凤蛋蛋,嗯,大概是同日出生的吧?”
胡老倌赶紧道:“凤蛋蛋那女娃儿可怜,是卯时生的,俺胡蛋蛋是午时出生的,他俩同一天出生,不过,这咋能和凤蛋蛋扯上关系了。”
白眉神医忽然掐了掐手指,一拍手满意道:“嗯,这就对上了,俺找到了病根,包准药到病除。”
胡老倌也挺高兴,急着要给老神医下跪,白眉神医把手一伸,瞬间有一股力道将胡老倌托了起来,胡老倌大感惊奇,更加佩服这个白眉神医了。
白眉神医从肩上的一个大绒兜里,慢慢掏出了一个黑色油亮的药丸,对胡老倌道:“你等会和上酒,分成两分给病人喝了,她自然就会醒来。”
“不过,这病还得去根,所以,你还得找一些红红绿绿的窗花纸来,俺自有妙用。”
一旁的金三小子赶紧接过话来:“老爷子,不用您费事,俺娘的大簸箕里就有好多红红绿绿的窗花纸,俺这就去给你取来。”
胡老倌急忙请白眉神医到自己的里屋休息,又将那黑黑的药丸兑上高粱酒攉成了两分,给金蛮蛮喝了下去,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便一巴掌打起了胡蛋蛋。
“小兔仔子,没人管了,还不快起来。”
胡小蛮睡得精,听见胡蛋蛋挨打,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揪起胡蛋蛋道:“哥,快起来,俺俩捡材去。”
胡蛋蛋极不乐意,见胡老倌正瞪着自己,便问道:“爷爷,俺妈咋还不做饭,俺都饿死了。”
胡老倌还未答话,就听见金蛮蛮啃了一声,弱弱的无力道:“蛋蛋,妈不舒服,过会你和妹妹回来,俺再给你擀棒子面吃。”
胡蛋蛋歪着脖子道:“俺要吃窝窝头,不吃棒子面。”
胡小蛮不高兴道:“俺要吃棒子面,是俺先说的。”
胡小蛮见胡蛋蛋又要吓唬自己,忙推了胡蛋蛋一把:“爷爷说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
胡蛋蛋生气的从炕上跳了下来,对着胡小蛮瘪了一个嘴:“那好!捡了柴火你自己背……还有大蛐蛐咬你。”
胡老倌见儿媳妇醒了过来,顿时放心下来,偏偏俩孙儿又闹了起来,恼火道:“吵什么吵,没见你娘都病了。”
胡老倌又拉着胡蛋蛋道:“蛋蛋,懂事点啊,屋外老神医在休息哩,俺去给你们做棒子面,蒸窝窝头吃……还有,捡了柴早点回来。”
没过多久,金三小子与金二刀子都赶了过来,正碰上胡蛋蛋与胡小蛮带着锅黑子出门捡柴。
金二刀子见了,故做吃惊道:“哟,蛋蛋都出门了,出去捡柴呢?怎么都跟你爸小时候一个样,真是个勤快娃。”
胡蛋蛋见胡小蛮杵着脸不高兴,忙拉了胡小蛮一把道:“别理他,爷爷说他小时候比俺爸还懒呢。”
这时,锅黑子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金三小子赶紧退后几步躲开,锅黑子张着大嘴呼呼的一个劲的往前凑。
金三小子可不敢招惹锅黑子,知道胡老倌一家子都有个性,连那锅黑子也是一个有个性的狗,赶紧撩身进到屋里,锅黑子转过身来用鼻子闻了闻,才掉头跟着胡蛋蛋与胡小蛮一起,跑出了小院的栅栏门。
胡蛋蛋与胡小蛮出了屯子,锅黑子一溜烟跑在了二人的前面,碰见了大黄毛,大黄毛是季儿养的一条狗,远远地冲着他们跑了过来,后面是季儿背了一大捆木柴。
胡小蛮道:“季儿哥,你今天起的真早,捡了这么多。”
季儿高出胡小蛮半个脑袋,放下肩上的一捆木柴道:“蛋蛋哥,你们顺着小路走,岔到西面的林子,那里有好多的老木头。”
胡蛋蛋听了季儿的话,有点心虚:“爷爷说过,那个林子不太平,有长虫。”
季儿道:“净瞎说,有长虫也不怕,你用索拨棍开路,长虫会躲开你们的。”
“来,俺的索拨棍借给你们使,别弄丢了,俺以后还要去抬棒槌的。”
季儿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索拨棍可劲舞了几下后,递给了胡蛋蛋。
索拨棍又叫开山棍,是用来拨拉草棵子寻找人参用的木棍,季儿的爹就是一个採参的老把头,几年前与一般拉帮子的兄弟进山,回来后不知道感染了什么恶病,没几天就死了,那时季儿才5岁。
胡蛋蛋从季儿手里接过了索拨棍,高兴地举在手里胡乱乱舞了一阵,感觉这棍子捏在手中光溜润手,还挺实诚,没想到今天季儿变的这么大方。
“季儿,等俺捡柴回来,再来陪你玩。”
季儿背起大柴垛,把腰快弯成了个大虾米:“别弄坏了,这是俺爹留下来的宝贝……”
季儿家的索拨棍是经过了爷爷辈传过来的,採参人都会认为此棍带有祖辈上採参的灵气,特别是抬过六品以上老山参的索拨棍。
锅黑子与大黄毛闹够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却被胡小蛮踢了一脚:“去呀,没人玩了吧。”
二人走了没多久,便拐进了季儿所说的林子,也许是有了季儿家里的索拨棍,胡蛋蛋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倒是锅黑子与胡小蛮扭扭捏捏的不肯进来,看见胡蛋蛋一个人挥着索拨棍走在了前面,胡小蛮才硬抱起锅黑子进到林里。
这片树林草木茂盛,四处散落了一些老死的枯枝,没过一会胡蛋蛋就捡到了一大捆老柴,胡蛋蛋一边打捆一边对胡小蛮道:“这里有好多的蘑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俺们再採点蘑菇回去吧。”
胡小蛮见胡蛋蛋还赖着不肯走,便扯碎了手中一个鹅蛋似的蘑菇,扔在了草丛之中,哀求道:“哥,俺们回去吧,俺怕那林子前面的东西。”
胡蛋蛋听说林子前面有东西,显得有些吃惊,伸着脑袋去看:“有东西,是什么东西?”
胡蛋蛋直起腰看着林子的深处,发现锅黑子从前面跑了回来,忽然间又停在了半道,朝着林子的前方狂吠起来。
“……黑子……你,你看见什么了?”胡蛋蛋赶紧拿起索拨棍赶了过去,胡小蛮惊叫一声,站在草棵子上用手捂住眼睛,大声地哭了起来。
只见,在林子深处的一颗野果树上,有一只棕色绒毛的动物正与锅黑子对峙着,那东西看见胡蛋蛋举着索拨棍跑来,便对着胡蛋蛋一阵呲牙咧嘴,一闪身跳进林子的更深处。
锅黑子兴许是惧怕那东西,并不追赶,虚张声势地叫了两声,又跑到胡小蛮的身边叫了起来。
胡蛋蛋见锅黑子跑了,急忙追了过来,陡然发现在胡小蛮的身边盘着一条长虫,难怪胡小蛮被吓的直哭。
胡蛋蛋认得这种长虫,它背面暗褐,脑袋上长着一溜三角形斑纹,蜕皮的时候,都能听到吱吱的响声,叫土球子或者草上飞,这家伙性情特别凶猛。
不过,这条长虫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伤了,松松散散地趴在柴垛边,不然,怎么会连胡蛋蛋的索拨棍都不怕。
锅黑子一见胡蛋蛋赶来,顿时来了劲,扑着就要去咬那条长虫的尾巴,被胡蛋蛋一棍子给打了回去。
胡小蛮这才看清楚是一条受伤的长虫,便追着不肯罢休的锅黑子,一把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家就跑。
胡蛋蛋背起柴垛,回头看了一眼林子的深处,感觉那棕色绒毛的东西在偷偷地跟着他们二人,便把手中的索拨棍一扬,来回舞了几下给自己壮胆,急匆匆赶上了前面的胡小蛮。
胡蛋蛋回到家里,那锅黑子又跑出小院一顿乱吠,胡蛋蛋追出去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扭头看见金三小子陪着一白眉白眼的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老头的身后跟着金二刀子。
那老头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毛绒兜,头发长得快落到了肩上,看见胡蛋蛋就停了下来。
金三小子赶紧道:“老神医,他就是胡蛋蛋,生下来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家的老母鸡打鸣,出了天下的一桩奇事,所以就起了这么个名。”
白眉的老头看着胡蛋蛋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劲地乐,就像是找到了一样宝贝。
金二刀子道:“您老要是看中了,不如收去做个学徒,赶明俺金家屯子也出个小神医。”
这时,胡小蛮从屋里跑了出来,拉住胡蛋蛋道:“哥,爷爷喊你去吃棒子面。”
胡蛋蛋瘪起嘴道:“俺不做神医,俺要去抬棒槌。”
金二刀子不满地看着胡蛋蛋道:“俺看你就是个小棒槌。”
金二刀子说完哈哈一乐,拉着白眉的老头一起离开了胡老倌的家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