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欢被连云港码头上刺目的阳光照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个被捆的像个粽子掉在船厂的一根立着的桅杆上,背后还绑着个难兄难弟,头疼欲裂的白欢隐约记得昨晚被北冥灌了很多酒,两个人还结为了异姓兄弟,对着天上的月亮磕了几个头之类的蠢事,北冥这会睡的正香,还打着欢快的小呼噜,一想到自个落的这个境地,牙根痒痒的白欢像条落在岸上的大鱼挣扎了起来,白欢恨不得拿脑袋撞上这个扫把星,奈何两人背靠背捆在一起。
“咋啦这是,地震啊!”北冥被折腾醒了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
“别叫了,丢人!”白欢心里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白兄弟,咱们这是哪儿呀?”有一阵子没喝着酒的酒虫北冥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还没搞明白状况。
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因为他惊恐的看着一只海鸥落在了头顶的桅杆上,屁股一动一动的一泡腥臭的白色粪便啪地落在了他脑袋上,有些洁癖的北冥凄惨的尖叫起来。
白欢虽然也被吊着还是忍不住一乐,呸的一声:“你个倒霉孩子,该!”不过一想到被灌酒落到这个地步不禁鼻子一酸悲从中来,又想着北冥这个家伙比自己还倒霉,还是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白欢就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见鬼一样嚎叫了起来,原来这条桅杆是附近海鸥们的便所,又有几只海鸥盘旋两圈落在了上面蓄势待发。
等到吊了一天才被放了下来了的奄奄一息的两人浑身鸟屎的放下来后,连押解两人的护卫都忍不住呕吐起来,干脆把两人先扔到海里涮了一遍才**的押到墨大师办公的房间。
墨大师白须白发脸色却很红润,像极了年画上慈祥的寿星公,上首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一身金色龙袍贵气逼人,原来是新制战船已经做出实验样本,太子特意赶来为船厂举办庆功宴,刚赶来就碰上这么一桩哭笑不得的破事儿。
船厂执法官何海力坐在下首处毫无感情的说道:“你二人夜盗库房,北冥误了公事,按律该打二十大板,罚丰俸半年;白欢身为军人,擅自饮酒,更误了护佑墨大师之责,按律当斩,你二人可有异议?”
二人一听顿时傻了眼,白欢心里咯噔一下反正要死,抢先豁出去朗声说道:“禀上官,此事错全在我,我愿一人承担!”
北冥连忙解释:“是我昨晚酒虫犯了忍不住盗酒,白欢兄弟以为我去做些苟且勾当,前去制止,你看我这眼睛还是北冥打得,后来还是我怕北冥告发,才哄骗他也喝酒,错全在我,还请太子明鉴!”
北冥盯着一个乌青的眼眶可怜兮兮的,他知道只有求告太子才能救白欢一命,毕竟军中饮酒确实按律当斩,不过船厂不比军中,大不了以命抵命救下北冥就是了。
太子李伯元沉吟一下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二人犯下错来,还想我徇私枉法,简直是愚蠢,律法制定出来便是要严格执行的,不然上行下效天下岂不是要乱了。”
墨大师轻抚白须认同的点点头:“太子所言有理,不过第一,我实在不忍因为劣徒连累了这位壮士性命,我师徒俩怕是余生难安第二,这件事也是因为小徒北冥盗酒也是因为我严禁他饮酒才有此事,我愿意放弃所有功劳换白欢一命。”
说罢便要跪在地上,太子李伯元一把扶住墨大师,“墨大师万万不可,虽然法不容情,我回帝都向父皇请一封赦免文书,何大人你看可不可以?”
太子温和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处事公正又顾及到情理,何海力被太子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钦佩的回道:“太子圣明,臣无异议。”
李伯元转身走近萎靡的两人,“你二人兄弟情深,愿舍命相救,我希望你们能珍惜这段手足情谊。”
两人意外的看着温和的太子,大为感动。
“不过,你二人虽然是一时糊涂,毕竟公务在身,如果因为白欢你的疏忽大意,墨大师的安危受到威胁,不光国失栋梁,你也辜负了国家赋予你的职责。”
太子语调转为沉重:“白欢,你是我东宫老人,乾德十三年入伍不久,我就看好你做事稳重,心思缜密,这一次你太令我失望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以此为鉴,挽回我东宫颜面,更别让人说我李伯元识人不明!”说罢轻轻拍了拍白欢宽厚的肩膀。
白欢一脸震惊的听着太子这一番语重心长的交代,没想到太子如此了解自己,不禁羞怒交加,一个七尺高的大汉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白欢,心悦诚服!
太子李伯元见这个雄壮的汉子哭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从袖中抽出一方丝绸手帕交给白欢:“我认识的白欢可是个在训练场上肋骨断裂了还能坚持完成训练的流血不流泪的好汉子,可不是眼前的孬货,不要让大家看我东宫的笑话了;还有你新结拜的大哥北冥身骨赢弱,快扶这个未来的帝国大师回房休息,稍后我会派东宫医官为他诊治调养。”实在忍不了白欢这个没出息的样子,说完一脚踢在白欢屁股上,众人心里倾佩不已,帝国必然会更加强盛,做为最早追随太子的老人,太子英明神武才更能让人施展胸中抱负,将来必然是前途无量一片光明。
出云号上一面宽阔的风帆展开带着大船一路向西逆流而上,人工造就的奇迹工程京杭大运河波涛滚滚,船上的白欢和李阳一人一把躺椅架在甲板上,两人躺在上面随着波浪起伏,白欢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娓娓道来,李阳听的入神初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惬意极了。
“当今陛下实在是百年难遇的明君,从当年这么一件小案子就能让下属归心,每个人心悦诚服,更不用说后来这些年陛下许多惊人之举取得的成就,不说别的往上数遍那一朝那一代可以做到让老百姓碗里顿顿有肉呢?”白欢感慨万千的满足的叹口气。
李阳地处帝国边隅的连云港,并不常听到关于天下的日新月异的变化,没想到当今的皇帝是这样令人钦佩的一个人,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道:“真是没想到白叔还有这么传奇的经历,比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还要精彩!”
白欢坦然接受了李阳的马屁,以一个老人多年的阅历宽慰他:“虽然你的内功底子废了,但条条大路通罗马;你这一代人是幸运的,不只是有人才一展所长的舞台,到了京都以你的聪慧和你舅舅北冥在学术上面的造诣,必然有一番远大前途。”
“受教了,白叔谢谢您!”李阳站起身认真的冲着白欢深施一礼。
“好了,我这个老家伙的一点感慨,不过我老白可不服老,还能再替陛下和帝国再效力个二十年!”白欢豪迈的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小心取出一方泛黄的素净手帕。
“这难道是当年的那条手帕!”李阳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条许多年前的太子随身物品!
白欢自得的一笑:“不错,太子抛给我的这方手帕陪着我这半辈子从未离过身,第一次临阵接敌,吓得快尿裤子了,摸摸它我冲锋在前阵斩三人;后来有几次恶战伤的很重险些撑不过去了,我老白在鬼门关晃悠了一圈又靠着它拽了回来,当时就想,我这一次绝不会再给太子丢人了,这是啥呀?这就是我老白的信仰啊,今天呢我就把它送给你!”
白欢眼圈红红的隐隐泛着泪光,双手颤抖的将它交到李阳手上,李阳意外的看着这方手帕:“白叔,这太贵重了,我万万承受不起!”
“你收下吧,这代表了我们这上一代为国效力的精神,我白欢毕竟年纪大了,帝国的将来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陛下说过你们年轻人就像**点钟的太阳,这个天下是属于我们的,也是属于你们的,但终归是你们的;我希望这股精气神儿能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李阳郑重的收好这方手帕,珍而重之的收到贴身的口袋里:“我明白了,白叔!”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缓缓流淌,此时日头西斜,朝霞满天飘舞,被云彩割裂的一道道的阳光照耀在大河上金子般闪闪发光;贴着水面的水鸟猛地一头扎进水里,再次飞起的时候长长的鸟喙叼着条白鱼;
李阳一身青色长袍,修长的身形笔直的站在船头油亮的甲板上,虽然身体依然有些虚弱,但毕竟年轻还有以前打下的厚实底子,听了白叔老一辈人的奋斗历程,当下自己的磨难也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片段,他更深刻的理解了一些道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他缓缓地摆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拳架,这是师父传授给他的第一个架势,名字叫心意拳桩,当时师父的话言犹在耳,心意二字是说你立下什么样的志愿,最后经过你的不断成长你就变成什么样的人,走上了正确的路,才能得道。
随着李阳一丝不苟的练习,他萎缩破裂的丹田里多了一丝缓缓流转的真气,只是稍一运行便散失的无影无踪,不过他并不在意,依然反复练习这套拳架,蓝天晚霞大河和出云号浑然一体,这一刻有人船头练功,身姿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