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阿修拉着战思灼的手晃来晃去,有那么一点点委屈,更多的则是不解。
“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从前宠多了自然是要遇事儿的。”战思灼就是那个被宠的少的,懂事心狠。
“那我也会吗?”推人及己,阿修瞬间就联想到了自己。
“不会,你这不是反思了吗?”战思灼真是服了阿修,那颗小脑袋里都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刚才那个小妹妹……”阿修点点头,想问点儿其他的。
“和悦公主萧梓悦。”
“哦,那为什么王公贵族不能修行?”初秋的风吹过银杏树梢,落下几片染了金黄的叶。阿修这一问,才真正触碰到了俗世与修行界那如纱雾般朦胧的界限。
“因为这世上的好东西不能都被一人占去了。”
“我带你去看看你院主爹爹小时候住的地方,在哪儿和你说?”战思灼嫁入皇家之后因着身份特殊,这皇宫里的修行者敬她瑶光之名三分,而其他人则完全被她武力碾压,所以整个皇宫几乎是任她自由来去。
且苍凛曽住的小院儿被划作禁地已百多年无人住,后来就成了她闲思时常去的地方。
战思灼带着阿修翻墙而入,入眼的是满目荒凉,桌椅也早已**生出虫草,只余破败。
这是苍凛当年叛姓背誓的地方,是他第一次破坏‘规矩’的地方,也是他往后无数次破坏规矩的罪恶之源。
阿修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个坐的地方,反倒是战思灼招了招手,把她拉到一颗粗大树木上并肩坐着。
“巨富商贾可以千金购灵草延寿,皇亲贵胄以钱权可请不见山医宗续命,那寻常人该如何?”战思灼又换上那副看不清虚实的神情遥望着临风城的方向。
她的那些兵,可都还好?她的战旗可被留了一方在哪儿?
“寻常人为何不可?”
“你看,你也知道寻常人不可。天下权贵拥有了俗世至高的权力,掌握着天下的金银流动,如果再给他们欺世的武力,寻常人就活不了了。”这个道理,是她十三岁那年在关外悟到的,那一悟,悟了两百三十六条性命。
“天下权贵必以死平众生不平,天下需要秩序,要做掌控秩序的人,就要遵守秩序。”一将功成万骨枯,踩着千万白骨坐上瑶光之位的战思灼远不是现如今懵懂的阿修所能睥睨的。
“我明白了。所以爹爹……灼姐姐,你不怕苍凛吗?”她明白了战思灼要告诉她的答案,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如此威风,又更加看不清她这个人了。
他们都怕苍凛,顾星燃、陆野、稚心,他们都是怕的,只是怕的内向,而此刻的战思灼却让阿修觉得她是真不怕。
“你不想做皇后,其实你想回去继续做你的将军,我猜对了吗?”可她又看清了一点,她不屑这皇城里许多人,她的目光总看着西边,她很怀念那里。
“不对。”
“为什么不对?”
“因为逝去之物如川流过,我嫁入祈王府失了军权失了军心,就只能当皇后。”院主的小破院子,破立之地,果然适合谈心事。
“可你当了皇后也不会幸福。”
“阿修,幸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你们这些修道者才有资格追求的东西。我呢,一介凡人,就想要点儿权力。”这诺大的桑瑶,只有紧握在手中的权力才能让人安心。
“权力就那么好?”
“权利使你无忧无虑人人敬畏还不好?相比顾星燃明明能屠了西央十二却还是要按规矩办事,权力实在是好!”当然,规矩是在人们还愿意遵守它的时候,才千好万好。
“所以你嫁给萧羽明也是为了权力?”阿修还只觉得权力这词吓人。
“当年不是,可如今看来也不错。”
“他逼你嫁给他?!”问完,阿修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萧羽明就像一条随风飘摇的咸鱼,才不会做这种事。
“当然不是,是皇帝为了要我手上的兵权。”战思灼笑笑,好像是故意这么说给阿修听。
这阿修倒是知道,桑瑶人人为战思灼惋惜,似乎也是为了兵权。
这权势才像是世间一等一的毒药。
“那你嫁给他是不是受了许多委屈?”
“一开始是,可后来我发现用兵权换得世上至高的权势,似乎也不错!”
“你们都那么肯定萧羽明一定会当上皇帝?”
“司天监的预言总会应验。”战思灼胡乱说着坊间的传闻,就像是发现逗阿修好像很好玩儿似的。
“什么预言?”阿修好奇道。
“落雪原的寒梅会给王朝带来毁灭。”这话她从顾星燃哪儿听过,可顾星燃却说预言未必可信。
“凉欢娘娘早就死了,苍国至今也还好好的。这和他当上皇帝有什么关系?他要是那颗灭亡的种子,那王朝灭了哪儿还有权势给你?”
“他当上了皇帝,我将重掌军权,预言或许就可以重解。”皇权之争从不是一蹴而就的,这皇城之中有太多人早已做好了准备。
俗世间的世家大族不得修行,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了解修行。预言终将会实现,可实现预言的方式却也从来不止一种。
天意从来高难测,可也总有人测的出来,解的了。
“你别想绕晕我,你根本就没说萧羽明为什么一定能当上皇帝!”
战思灼对逗阿修玩儿这件事情有独钟,见没能蒙混过去,便也说了真话,“皇帝的病是被他娘咒的,解法是把皇位传给萧羽明。”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也是萧羽明作为擎苍圣女的遗孤却能活那么多年的理由。
“皇帝是病了我很快就能治好他。”
“人心是治不好的。”战思灼感叹了一句。
“阿修,院主为了你今后的修行可谓是煞费苦心。”
“你不怕我会去告诉爹爹你讲他坏话?”战思灼颇为隐晦的暗指苍凛将她送到宫里来另有所图,阿修自然是听出来了。
“院主宽宏大量他不在乎。”那位可从来都是个敢作敢当的主。
“那能给我讲讲爹爹的故事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给你现编一个可真是难为我。”
“那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那陆野哥哥为什么也能修炼?我问他,他说是运气好,可顾星燃说,是他厚脸皮。”
“他们说的都没错,因为十多年前惑主南栀入宫启天命,他话本看太多,想学你爹爹,就到惑主面前说什么‘弃姓求长生’,差点儿被他爹打死。不过惑主看他天赋不错也就勉强给了他个特许。这,可是天下独一份儿的荣耀。”
她当年可是亲眼所见,吓的她好久都没敢和陆相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