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陆野说的那样,顾星燃这人就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自己慢慢消化。要是那天遇见什么消化不了的大事儿,就算把自己憋死,也不会轻易说出来。
就像现在——他心里明明清楚,自己失踪了一个月,他的两个队友该开始找他了,也丝毫没有给远在苍都的两人‘传个消息,免得大家担心’的想法。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就是活着吗?更何况,季山那家伙应该是替他传了信的。就算没有,寻踪帖寻遍天下,想要知道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云赤镇也不难。
于是,他有悠哉哉的呆在这云赤山上养病,半分愧疚都没有。
顾星燃百无聊赖的想着这些事儿,目光不自觉地移到阿修身上。
“真好吃!”只见她吮了吮修长的玉指,朝他这边看过来,那双明眸笑的弯弯的,似乎在说‘再多烧一点儿,人家还没吃够呢!’
“……”是谁嘲笑他吃兔食儿来着?
“我错了,不是兔食儿好不好?”阿修就像一块明镜,通透的很,把顾星燃那点儿心思照了个敞亮。
“……”
唉,这人又不说话了,要不要真给他做点儿治哑病的药呢?记得医书上好像有来着……
他转回目光,心想,经脉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吃完饭,该重新开始修炼了。他已荒废了许久,不能再继续荒废下去。
“你还不能修炼!”这丫头怎么又知道他要修炼了?
面对阿修的劝阻,顾星燃是一点儿听从的意思都没有。他自觉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前比现在更严重的时候,他也都是自己调息疗伤的。
“你身上那么多暗伤,要是不听我的好好养病,再过几年就要隐疾爆发七窍流血而亡!”不过七窍流血而亡什么的,当然是阿修从爹娘留下的医书上看来的。其实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只是依稀记得爹娘说过,人都怕那样子,拿来唬人好用得很。
“……”受到威胁的顾星燃想,他还没找到仇人,还没从那个该死的梦境里挣脱出来,还不能死,就暂时听这丫头的吧,毕竟她医术高明。
而时至今日,他都还不知道,阿修是用那充满生命力的绿光为他治伤的。还天真的以为,真是那些药草的作用。
虽然,可能确实有些吧。
自从说了‘七窍流血而亡’后,这大骗子果然老实了不少,阿修心想,爹爹娘亲果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只一句话,就制住了这人!
被限制的什么都干不了的顾星燃此后几天一直处在百无聊赖的状态下。在这些什么都干不了的日子里,他早早便将阿修这一亩三分地摸了个清楚。
在悬崖边建些小屋,布置好凡人莫入的阵法。隐居在此,还真像是神仙过的日子。看来,这丫头家里头曾经有人也是修士。
且那阵法他破不了,阿修爹娘就至少是启明境的修为。
可惜,这丫头居然是个普通人!觉得不太可能,他又想,或许人家修的是什么隐秘的功法,自己发现不了也说不定。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实在无聊的时候,他就靠在树下的阴影里,拿着根小树枝在地上划他修的‘顾念’。
阳光透过繁盛的枝叶,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斑照在他身上。他看着那金黄色的光斑,忽然想起,他好像不止丢了钱银,还丢了傍身的长剑。
于是,他起身想去药房问问阿修,那些东西有没有被爆炸波及,还在不在。
药房里的阿修一手拿着医书不知在念些什么,有时抬眼看那药罐一眼,满眼的认真。
这么些日子同吃同住,顾星燃也知道阿修五感比常人敏锐许多,这不,他刚到拐角,就听她问:“怎么了?”
“我东西呢?”
“……”阿修眨眨眼,想起鹰哥儿说的,等他好了就会来把东西要回去,心里有点小纠结。
阿修少有不说话的时候,见她这么沉默,顾星燃是个傻子都猜到了,“还我。”他又加了句。
“不!”你的东西都拿来给我抵债啦!
“至少……把剑还我。”顾星燃也没想到阿修会这么果断的拒绝,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
阿修又想了想,扇熄了炉火,把人带到一间空屋子里,指着柜子,“喏,捡回来的都在这儿了。”
他虽然察觉得到阿修不太开心,但却又想不出缘由,便只能沉默着打开柜子。他那平凡无奇的长剑上又多了几个豁口与一道细长裂痕,看来是用不成了。虽然银票烧废了几张,但金银都还在。他那些备着伤人的凶器也都在,这丫头还真是捡了个全。
他本想把东西拿出来,却鬼使神差的关上了柜子。
“你不能拿走。”在阿修简单的世界里,她捡回来的,就是她的。捡回来的人暂且不说,柜子里的钱可都是她的报酬。
“我的东西……”
“你拿它们和我买了命!”
拿钱买命?顾星燃想起了关于某个神医的江湖传说。不见山那天下第一圣手,不也是个拿钱买命的毒医?只不过,那位要的东西有价无市,而眼前这个……真怀疑她知不知道钱该怎么花!
都说贱人自有天收,向来无耻的顾星燃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丫头一本正经的让他出天价买命,而实际情况是,人家确实也没有白白救他的道理。这钱今天是要和他说再见……不,是再也不见了。
看着阿修委屈巴巴的样子,顾星燃暗自叹了口气,收手关上柜子,又一个人到树下划他的心法去了
只不过这次旁边多跟了个阿修,他划一个字,这丫头就念一个,搅的他光注意听她念字,而无心修炼。
夕阳是光明败退前最后的挣扎,薄暮虽暖,带来的却是重重黑暗。
顾星燃半靠着树干,对着金红的夕阳一字一句给阿修解释他修的‘顾念’。夕阳散出的淡红光晕打在阿修身上,他抬头,无意间的惊鸿一瞥,看见的却不再是光明的尾巴,而是的是满目的温暖。
树枝无声从手中滑落,他就像只被火光吸引的飞虫,抬起手,想去触碰这抹温暖。
“恩?”
“……天快黑了,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