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的最后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今天,距离10月7号还有整整一周。
这里是隆城,南方里的一个普通小城。
首先,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阿尔,男,今年19岁,2010年的9月30日,我依然保持着我来到这个城市时的两个身份,晚上的时候是隆城网吧的网管兼保安,白天的时候是隆城大学的学生兼临时后勤人员。
我喜欢我的第一个身份,因为我喜欢上网,而做一名兼职网管可以享受免费上网,但是有好处,自然也有它的坏处,也因为是兼职,工资会相对比较低。
至于白天的时候,我要变回我的第二个身份,我是学生,所就读的学校是隆城学院,二本院校,不过学校里有一本专业也有二本专业,而我,是这个普通二本院校里一个不出名的二本专业学生。由于家庭经济条件一般,作为与奖学金无缘的学渣,我很识趣的申请了学校提供的勤工俭学,成为了一名后勤小时工。
我一天的生活大部分是这样的:因为要上晚班,我白天接近一半时间属于睡眠,睡醒了就要去做后勤工作,大致的内容有这些——关教室门、倒垃圾、偶尔给保安大叔搭把手开个巡逻车什么的,对我来说,上课只是业余,而且课程真的不多,大多数课我都是选择性跳过,至于在校外兼职方面,单周的一三五晚上去网吧上晚班,双周二四去,周末上白班不上晚班。
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说的直接一点,我不喜欢我的大学生活,我觉得就像是在消磨青春,远不如早早出去打拼来的靠谱。本来在高中时我的成绩就很一般,中等偏下的那种,若不是父母的坚持,我早就辍学打工去了,在我看来,这样毕竟能够实实在在的挣到钱,但是在老一辈人的思想观念中,就是要上大学才能有好前途,他们已经落后了,不能让子辈也和他们一样,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党的口号如犹在耳,我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一定非要读书才有前途,他们噬之以鼻,说我年纪小,见识浅薄,目光短浅。就这样,在他们的软硬兼施之下,我最终还是妥协了下来,远离家乡,来到这个陌生的三线城市里,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九月的风透着一股浓浓的干燥,我感觉我就像一根被炸的烂熟的油条,随便一挤就能挤出油来,城市车站口人山人海,我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犹如一根脱线了的木偶,随着人群一点一点的移动着,空气中满是嘈杂,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时光如飞逝的箭,眨眼间一个月就悄然而过。
我已经逐渐开始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了解了很多关于这里的故事,知道了坐校车的时候不要坐前排,因为老是会有后排的人让你帮忙递校园卡到前排刷卡;楼下食堂二号窗口的胖阿姨和老板不和,在她那里能多打到点菜,但是你得客气的叫声“阿姨好”……
有趣的事情很多,无趣的也有不少,比如这里的课程,作为一个数学方面的白痴,我本以为到了大学,读的又是经济,应该不至于会再遇到那么多复杂的定理、原理了,直到我遇到了高数、微积分、线性代数……大学不必比高中,虽然同是在上课学习,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和我一样安静的做个低头族,还有同学关系也和中学时不一样,我们在一个班上课,经常见面,但是有些我连名字都还不记得,除了平时活跃的几个人;还有就是因为学校里有一本专业也有二本专业,校方资源分配的天平会更偏向于一本,这就会导致一些矛盾的产生,比如宿舍楼的分配,学费的额度,补助的名额……等等,“二本”和“一本”无形之中变成是两个敏感的词汇。
说完了我的周围,该说说我自己了,我,做为这个二本院校的二本专业的学生之一,在被灌输了众多未来无前途论的思想之后,隐隐约约也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无比黯淡,曾经不拘一格地幻想,在现实的打压下也变得荡然无存,现在,我觉得未来生活应该是这样的:毕业,找工作,赡养父母,找个和自己条件差不多的女孩结婚生子,过着周而复始的生活,然后生老病死,平淡一生。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赖,很适合我,如果人生是一部剧本,我对他的评价是不好也不坏。
但是,奈何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
2010年10月7号,国庆节最后一天,一个普通的休假日,今天我选择留网吧上白班,但是因为是国庆的后几天,我没办法拿到双倍工资。
相比于晚班,白班时薪低,但是贵在时间长,所以拿到手的钱也比晚上多,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网吧白天的人流量远不如晚上,要做的事情也不会多。
如往常一样,先美美的冲一杯咖啡,然后给客人办手续,今天人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很空闲,大好时光,我通常拿来玩游戏,于是我熟络地点了点鼠标,进入游戏商城。
由于这电脑并非我一个人在用,轮班的人也用,网吧老板也用,所以我每次都是先下载好游戏,玩到快下班了就卸掉,这样做一方面是怕老板知道会责备,当然他自己也知道我们都有在偷偷玩,只是没点破,只要你别太明目张胆,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能找到这么一群便宜而且能长期干的员工不容易;另一方面,电脑下载太多东西会让电脑变卡,影响电脑正常运行,不利于工作。
接下来是选游戏环节,我钟情于网络游戏,每次一入坑就无法自拔,不过网络游戏大多内存大,下载再安装要花费一番功夫,所以在这段真空期,我会找一些内存小的小游戏先玩一会儿。
简单的浏览了一下,一款名为“格式化世界”的游戏吸引了我的眼球,我毫不犹豫地点击下载,安装完后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游戏的主界面。
主界面设计比较粗糙,由众多枯树和骷髅交错组成,有点骷髅森林的感觉,正中间,“开始游戏”四个字格外醒目。
我很想吐槽游戏设计者这不负责任的态度,好歹弄个动图让整个画面动起来,也能增添一点美感,搞得整个画面干巴巴的,不过又想这就是个小游戏,想来本身也不会给制作者带了多大利益,人家凭什么费那个功夫,而且我也只是无聊玩玩打发一下时间,计较那么多干嘛!于是,我点了点这干巴巴的四个大字,就在同时,一条对话框弹了出来。
“您好,游戏有风险,您确定继续吗?”
我猜想难道是要收费,这种小游戏不至于吧,但是我还是点了“确定”。
“欢迎您进入格式化世界,玩家人数已凑齐,游戏正式开始,祝您游戏愉快。”
又一条对话框弹出,看来没有要收费,但是“玩家人数已凑齐”是什么意思,这种小游戏大多数都是单机的吧!难道这个有联机,而且还有很多人玩?不然怎么会凑齐人数。
我还在不明觉厉,然而,下一刻,我惊奇的发现,电脑突然回到了桌面界面,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游戏加载进入下一步的意思。
我不由得有些恼怒,用英文爆了句粗口,恰好这时有客人上来询问,我心里虽然有些不痛快,但是本着老板一直强调的“顾客就是上帝”的洗脑名言,我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了一边,先去处理客户的事情。
“您要不试一下用电脑自带的软件清理一下垃圾,要么就试着重启,再不然就……”
我手舞足蹈,熟练地解答问题,我虽然不是计算机专业的,对电脑的了解也不精通,但是这里上网常见的问题就那几个,我早就烂熟于心,实在遇到解决不了的,打电话就是了。
我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客人这里,却没有发现,就在这一会的功夫里,电脑显示屏上却出现了一丝丝异样。
那是一粒一粒的小黑点,比米粒还小,它们从屏幕的边缘逐渐朝中心开始聚集,黑点越聚越多,在中心如同泡沫般在水中膨胀开来,最后逐渐形成一道模糊的轮廓,似一张脸,脸的正中央,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猛然睁开,不过马上又虚弱的闭了下去,而对于这些异样,我完全没有察觉。
总算是把客人打发走了,想着这会功夫应该够再玩个什么游戏,大不了下棋斗地主也行,于是我将注意力拉回电脑。
然而,电脑的异样很快就让我发现了,我不由的心中一紧,想着这该不会是中毒了吧?但是不该啊,这360软件可不是吃素的,平常浏览个小说网站都会提示不安全,这会应该早早就会提示的呀?
我也来不及多去细想,为今之计,还是赶快杀个毒比较保险,这电脑可不能在我手上出问题,毕竟这是主机,要是出了问题被老板责备是小事,得罪那些正在玩游戏的人才是大事,特别是那些游戏玩一半突然就玩不了了的,到时候他们可不会和你讲道理,犹记得当初就有这么一位同仁因此连医院都进了,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
我晃动着鼠标准备点开杀毒软件杀毒,然而,让我恼怒的是,任由我怎么努力,屏幕上的鼠标图标就是没一点反应,情急之下,我想是不是可以试试任务管理器,然而,结果依然是徒劳,我心急如焚,准备打电话向同事求救,如果同事都没办法,到时候就只能找老板了,而那时候,我想我距离炒鱿鱼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黑点已经越聚越多,它们的移动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那一个个点仿佛是有生命一般,不仅巧妙的避开了和其它点相撞,而且到了位置便不动了,好像它原本就该在这个位置一样,就这样,各点各司其职,不一会儿,一张脸出现在电脑屏幕面前。
那是一张女子的脸庞,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精致,比例恰到好处,整张脸白白净净,没一丝杂质,除了那苍白的面色,仿佛常年没见过阳光。
她闭着眼,面对着我。我承认,她真的好美,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我都有点看呆了,一时间都忘记自己要做什么,想着难不成是刚才那个游戏现在正在启动?怪不得按鼠标没反应!但是任务管理器不该没反应啊?可能是按键盘没按好吧!不过,这个特效总算还是有点良心。
我这样子自问自答,一直到那一刻,那对血红色的眸子睁开的刹那。
我猛然惊醒,那双眸子是那么的真实,仿佛就贴在显示屏上面,她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睛,就像是在活动筋骨,我不敢再去欣赏她的美,那双眼睛看的我头皮发麻,那种感觉,就像被一只来自远古的凶兽盯住了一样。
ctrlalt,只要再按一次,应该就没事了,这是我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我想只要我键盘再按的重那么一点,我就不用了再忍受这股压迫,于是,我缓慢而又有些艰难的挪动着手。与此同时,我也紧盯着屏幕,似乎想要她将注意力转向我,而忘记我那几根此时不安分的手指。
然而,就在此时,屏幕上的画面再度发生了变化,人脸在不断消失,归为一粒粒黑点。
消失了,看来是虚惊一场,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同时忍不住自嘲,居然会被一张脸吓到。
我刚这样想着,几乎不到十息时间,我竟然看到,那张本来藏在屏幕后的脸,此时正活生生的透过屏幕靠了过来。
我以为是我眼花,还使劲地揉了揉,但是没有丝毫的改变,事实就是这样,她,从屏幕里出来了!而且还在不断地靠近我,这绝不是我和电脑屏幕本应有的距离。
面对这张不断靠过来的脸,我的面色一下子变成了灰色,心脏像装了马达般剧烈的跳动着,面对恐惧,我本能的手往前伸,意图挡住她,同时身体向后倒去,而那张脸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在靠过来,只是在靠过来的途中,她的脸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着,那张原本漂亮的脸蛋,此刻变得无比的狰狞。
我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也能预想到一定会很糟糕,她已经穿透了我的手,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而我,早已退无可退,我仿佛待宰的羔羊,手在后方胡乱的抓着,似乎这样就能抓出一条生路。
“你是我的了。”怪脸突然开口,她的嘴角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却无法掩盖她难以抑制的兴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