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糊乱喝了一碗粥,就直闯兰总办公室。瞅见门敞开着,兰总有点急,郭晨杨在一边喊:“兰总,我打电话叫陈亮吧。”兰总说:“还是等等吧,陈亮才睡下一会呢。”
“兰总,我来了!”亮子赶紧喊道。
“陈亮,怎么不多睡一会!”兰总心疼地看了亮子一眼,嗔道。
“兰总,我睡不觉。”亮子笑着回了声。
“你呀……来了就是,你赶紧和晨杨一起把画室的哪幅油画,抬到小会议室!”兰总脸上好憔悴,但眼眸好亮。就把钥匙给了亮子。
亮子没问为什么,跟郭晨杨一起到了走出办公室。
郭晨杨慌着问:“陈亮,画室的油画就是全光的,搬到会议室能行么?”
亮子笑道:“咋了,兰总就让我们搬你的那幅,画得多好,多酷。”
郭晨杨忙问:“你都看过了?”
亮子又笑:“咋了,画就是让人看的么,要不画着干么。”
郭晨杨就小声地问:“兰总也帮你画了?”
“画了,瞅你神秘兮兮的,咋了?”亮子问。
没想,郭晨杨就把嘴贴到亮子耳边问:“陈亮,你也跟兰总那个了……”
啊!亮子心跳加速着。赶紧镇着自己:“你咋吞吞吐吐的,什么这个那个?”
“陈亮,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都跟你说白了,你还跟我遮遮掩掩!我就不相信你能忍得住。”郭晨杨不高兴了。
亮子见郭晨杨全说开了,也是直说了:“晨杨,跟你这么说吧,我学人体画整有三年的,刚开始,确实惊讶,慢慢的也习惯了,一到画室,瞅到的只有人体的美,线条的美。其他就淡了。”说着两人进了画室。
郭晨杨听亮子这么说,点点头:“兰总也是这样的。我做了兰总的司机不久,兰总说我身材好,是个好衣架,就说给我画张人体画,我就跟了来。兰总跟我说,是人体画,问我愿意不愿意。我当然说愿意,兰总说,即愿意,就得控制着自己。我说行,可我把裤子一脱……兰总笑了说,多哈几口气就好了。兰总就画了起来,可我忍不住,冲过去把兰总抱住。兰总还是笑道,晨杨你没准备好,我们下次再画吧。就让我放开,就要走。我也觉得自己没出息,赶紧说,兰总,我不敢了,你画吧,兰总才把画画完。”
“这就是了,哪你咋又说……”亮子还是问了。
“兰总其实是很可怜的。你跟沙总这么久了,还会不知道?”郭晨杨又说。
“晨杨,我跟沙总兰总一道,说的都是工作,其他的,那敢问,再说沙总老出差,也没问的机会是么。”
“你说的我也信,可兰总真的好惨……”
郭晨杨想说下去,被亮子阻了:“晨杨,不要说了,我们下面的人说老板的私事不好。”
“跟外人当然不能说,但我们两个,都站在老板一家的光画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兰总即会让我们进来,就没想对我们隐埋不是。”郭晨杨接着说:“沙总其实是个很花心的,跟兰总结婚后没几年,就在外面沾花惹草了。我做兰总司机后就经常看到兰总在办公室哭,你不是也见过么。你知道吗,沙总不是去什么总裁班学习,而是在外面包养女人。你说兰总她苦不苦。有一次,兰总在外面谈业务,喝得好醉的,回到宾馆,一直的吐,血都吐出了,我去给她端水,兰总就把我抱住了,我们就……”
“别说了!”亮子大喊一声,瞅着眼前的浪打涯,想起了兰总的话:“亮子,我们都是一样的苦命人。”泪水刷刷地流:“晨杨,我们搬画吧……”
郭晨杨哭着问:“搬哪幅……”
“就在你眼前……”亮子说不下去。
“这不是挂在兰总办公室的那幅么,怎么改了……‘亮子’,上面满是伤痕的是你么?”郭晨杨问。
“是兰总,是兰总啊——”亮子大哭起来。
“陈亮……”郭晨杨还想说什么,停住了:“是兰总,也是你……”
两个擦了泪,把画抬到了办公室。
“哥!”一个家伙在叫。
“强强,你怎么来了?”亮子惊愕地问。
“是范老大叫我来的,说让我代表漂染工。”强强好神气地说。
“哥,我也来了,代表的是缝纫女工。”一个女孩也高兴地喊道。
亮子一看是柳春妹,眼睛有点发潮。
“怎么这么久,让这么多人等着!”兰总生气了。
亮子瞅着兰总不说话。
郭晨杨赶紧说:“兰总,对不起,我们看画看迷了……”
“好了,你们两个看够了,把上面那幅《江山多娇》拆下吧,把这幅快挂上,让大家也好好看看。”兰总又笑了起来。
亮子和郭晨杨就赶紧照做了。
“兰姐,这是你的新作么。啊!怎么是……”刘建新喊了起来。
亮子这才转过头,看到会议室还坐着好多人,除了刘建新,还有侯工、孙工、李冬立、方少英、文文、吴大姐、范老大,张师傅也来了。嗬,韩北光、廖黑弟、邱兵、蒋灵灵也被叫来了。
只瞅大家都傻了眼。
强强大喊起来:“是我哥!”
吴大姐呆呆地看着,猛地喊了起来:“是亮子!”就哭了:“亮子,你咋一身的伤呀!”
范老大先也大吃惊,听着吴大姐哭,倒笑了:“老女人,哭咋,这才是我们亮子哪,不怕痛,流着血,爬得多猛……亮子……”就噎住了,笑不出了。
“兰总,你干什么!”
侯新良看不下了。
大家看着兰总,不说话了。
“今天,请大家来就就是看这幅画,”兰总发着话:“别停下,有什么说什么。建新,你就接着说吧。”
刘建新扶了下眼镜:“好,兰姐,你的这幅新作,好像在表现好多好多。先从画面来说,底色分为三大块,上面的一片,是亮色,霞光灿烂,寓意着美好,寓意着希望。中间好大一块是暗色,涯壁森森,陡峭突兀,寓意艰难,寓意险阻。下面一块淡色,一片呻吟的白沫。我说不好,好像是种悲有种凉,又好像是一种无奈,一种淡笑。让人一亮的是画中的主色调,顽强男孩的身体,汹涌的白浪,好像是说这男孩就是白浪,又像说白浪就是这男孩,白浪让人兴奋,男孩让人想哭,不知是他的苦,还是他的坚忍。看,他的手掌紧紧抓住那是乎摇动的石块,流着血也不放松。看,他的脚趾,插进涯缝。再看……他满是伤痕铁般硬的每块肌肉。他在爬,就快掉下,他还在攀,头仰看上面的霞光,他……在挣扎,他……在期望……兰姐,你倒底想说什么呀……”说着哭了。
“刘工,”范老大站了起来:“我原来总觉得你说话好娘的,今这么一听,还真中听。我看不来画,不晓什么底色面色的。可我从你说的听出了,兰总画的就是我们漂染工,我们粗人就是这样的,挣啊扎的,就是那么一点盼想:把日子过下去,越过越好,就是过不好,也要过嘛。”
“坏老头!”吴大姐流着泪也站起来了:“兰总就光画着你们臭汉子,我怎么听着也有我们这么苦命的女人呢,我们女人不比你们男人苦么,我们女人比你们男人还累上千倍呢,我们女人比你们男人更好强呢!我咋又看着,兰总画的是我们亮子呢,是啊……是他……身上没一块是好的。手上流着血,身上流着血,心里更是在流血呀!他是那个要强,他是那样的能忍受。亮子……再咬咬牙,别摔下,就攀到顶了呀……”说着说着,大哭起来。
“大姐,你别哭,兰总画的是……”亮子跑到吴大姐身边喊着。让兰总阻了:“亮子,听下去!”
“大姐,你有什么好哭的!”强强大大咧咧:“兰总画的就是我哥,哥天天跟我们在一起,每块骨头每块肉我都清清楚楚,瞅,他屁股上的那块大疤,就是我学叉车时撞的,我瞅他疼得直冒大汗,可哥硬说不疼,我让他找秦师生看看,又觉没脸面,硬是忍了几天,留下了疤。我们没钱的男孩就是这样的嘛。哥能爬能攀的,大姐,我不用担心,哥是摔不下的,就是摔,也不怕,他会站起来再爬的,哥狠着呢。哥,我说得没错,是么?”
大家又笑起来。
“强强!”亮子好狠地骂道:“谁让你说这些,看我揍你!”
没想柳春妹又接上了:“我晓得,我哥有多苦,又多要强……”
亮子赶紧跟她摆摆手,让她别说。柳春妹才不管,照说了:“那几天,哥跟我学车工,手指让针扎了,血汩汩地冒着,就像画里的一样。我要喊大姐,他死都不让,用块碎布一包,又做了。还有……”
亮子真怕她说点什么,就赶紧捅捅吴大姐,吴大姐也怕柳春妹不管不顾的,就赶紧接过说:“春妹,兰总是让我们说画呢。”
柳春妹“嗯”了声:“兰总就是为我哥画的,也是为我们大家画的。画里该是说:日子虽苦,总是有盼头的!”
“柳春妹,你说的真好!”文文接上了:“画上端光明一片的,这就是希望呀,我感到兰总是想通过这幅画,表现我们打工人的苦,打工人的坚强,打工人的期盼,以‘亮子’为题,以亮子为代表,展示我们打工的拚搏,不畏艰险的风采!”
“文文,你太能表达了!这幅画我就照着亮子画的,你们知道那一道道伤是怎么来的么,是他说不痛,找不到感觉,故意摔的,一次不够就摔两次,两次不够接着爬接着摔,直到站不起,才有了这幅画。亮子不是在表现自己,他是想让我画出我厂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哪!”兰总忍不住流泪了:“谁还有说的……”
“啊!”大家都张大了嘴。会议室好一会变成无风的夜海,死一般沉静。
“我还想说……”侯工走到亮子身边,扒开亮子的衣服,泪水刷地淌下:“亮子,你不要命!”就直视兰总:“兰总,你怎么忍心啊!”
“我……”兰总无言以对。
侯工大喊着:“我猜出了,你让我老婆来公司做外贸,又兴师动众地来看你储谋已久的大作,想必是就想创个你的服装品牌,打出你的威风,在海都扬你的名,在中国立你树你碑,在海外立你的壮。对吧!我也没说你的错,公司要生存,要发展,就要有自己的品牌,也是理。我也知道,你难,你呕心沥血,想把公司做大做强。我们都佩服你,敬重你。可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亮子遍体鳞伤地为你买命呀……”
“猴子,别说了……”兰总泣不成声。
“良哥,不是这样的,兰总够苦的……你咋能这样说兰总哪,兰总,她,她……”亮子抱着兰总大哭。
“兰总……我……”侯工看着亮子和兰总都悲痛欲绝的,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说:“对不起!”
“侯工……”兰总抹了泪说:“侯工,你说得很好,不要说对不起,只是你忘了一条,我也是打工出身的,我也有一颗打工人的心。亮子要强,我就成全了他,我的心也在淌血呀!好了,这么说吧,亮子多次建议创建个我们自己的服装品牌,我也想了千百遍,是时候了。我是这样想的,以我们公司现有的能力,还是先创大众化的牌子为好。即是牌子,又是大众化的牌子,牌名当然还是大家一起定的好。即想创品牌,也得有个代言人,我想即是大众品牌,就没必要请明星代言了,再说我们也请不起。就想从公司选个我们自己的代言人,想让大家帮我选选。我是想了个牌名,就不知合大家的心意。就把大家请了来,想先听听大家的。”
“兰总,”范老大第一个喊着:“我是个大老粗,想不出咋名好,要说选个代表,我就选我们亮子。”
“为什么?”兰总的心跳了一下。
范老大想想说:“兰总,不选亮子选谁。你看,在坐的,谁有他高,谁有他壮,又能干活又能想,听那些臭小子说,他最雄!强强,你跟亮子一个屋的,快说是不是,哈哈哈。”就大笑了起来。
兰总知道范老大是在调节沉闷的气氛,不由笑了。
“我哥,我哥他……”强强想说得很。
“强强,你敢乱说,我就废了你!”亮子的脸胀得通红。
“强强快说,快说!”侯新良、张师傅、韩北光、廖黑弟、邱兵等跟着闹起来。
“我没查过……”强强看看亮子说。
哈哈哈,大家听着笑死了
“臭老头!”吴大姐骂道:“前面说得还中听,咋越说越离谱了!”
范老大笑道:“粗人的代表么,不然有谁喜欢!”
“死老头!”吴大姐又骂:“你就是公司最粗鲁的,选你好了!省得污了我们亮子。”
大家又笑。
强强好不好的又冒出了一句:“兰总,你咋只画我哥的背面,让大家逼着我。”
大家又笑了起来。
“强强!再乱说!”亮子重重地给了强强一拳。
强强不敢了。
兰总也笑了:“强强,你真是为难我了,要不,你来画。”
又是一场大笑。
吴大姐捂着嘴骂道:“死强强,让那坏老头带得不像个人了!”
范老大笑着:“老女人,咋又骂到我了。我们亮子就是雄么,什么都雄。你能说不是么。”
吴大姐又骂:“好就说好,什么雄不雄的,又不是牲口!”骂着又笑了:“我也选亮子,又能吃苦,又能受累,又能写会算,长得又高又俊,哪找去!”
“我是女工代表,我们女工就选亮子哥。”柳春妹也跟着喊。
“姑娘,你怕是瞧上了我们亮子了吧。”张师傅一直没吭声的,也说了一句。
“是瞧上了,公司又不是我一个,张师傅,你去问问看,哪个女孩不喜欢亮子。只是我配不上,认他哥就可以嘛。”柳春妹红着脸说。
“好利的嘴!”张师傅也没得说了。
“这么说,”兰总开口了:“大家是一致选亮子了,我也是选亮子的。好,亮子从今天起就是我们品牌的代言人了。从现在起,大家叫陈亮,都改着叫亮子吧,亮子是他家人叫的名,我们就是一家人。大家鼓掌吧!”
大家鼓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