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新良带着一脸的喜色回公司了。
这家伙也逗,还没回宿舍和漂染技术科,大包小包的直接提到漂染车间办公室。把东西一放,就问起生产情况来。
范老大就喜欢他这样的,忙笑道:“生产正常着的。猴子,刚从热哄哄的被窝里钻出,也不思念,就念到我们这些黑汉了。看,新娘子给你吃什么了,才几天,精瘦的腮帮就胀鼓起来。”
侯新良也不笑:“还能有什么,整天给我吃奶呗!”
“哈哈哈!”范老大大笑起来:“猴子……猴子,长进了。”
侯新良仍没笑:“还能不长进,在你范老大的色缸里染了这几年,不黄也黄了。”
范老大又笑,韩北光和廖黑弟也跟着笑。
亮子忙笑道:“侯工,你够幽默的!”
侯新良看了亮子一眼,问:“你是新来的,做什么的?”
亮子赶紧说:“我叫陈亮,是来跟你学习的。”
侯新良又看亮子一眼:“实习生?哪个学校的?不是的,你最多上大一吧。”
亮子忙笑道:“我是社大的,才入学。”
“色大?才入学……”侯新良想想笑了起来:“范老大,你招了个高才生啊。”
范老大没听懂,只听两个色大来色大去的,就说:“我们都染色大学的学生嘛。”
亮子忙纠正道:“侯工、范师傅,我说的是社会大学,不是染色大学。”
侯新良忙说:“都一样,染色大学就是社会大学。范老大就是色大教授,跟着他就没错。我也才入门。”
范老大拿起拳头砸了侯新良一下:“你小子,敢编排我!猴子,陈亮就交给你了。他原来是我车间的搬运工,现在是老板的助理,这小子很能吃苦的,你帮我好好带带他。”
侯新良有点不高兴:“范老大开口,我敢不听,咋还拿老板唬我。”
范老大骂道:“你和陈亮一样都有根筋扯的,一句话,你带不带嘛,不带拉倒。”
侯新良见范老大生气了,想是自己想错了。就对亮子说:“学漂染是又脏又臭的活,你是老板身边的人,何苦哟!”
亮子听着侯新良是在挖苦,性子一下上来了,想走开,又想着范老大一直说他怎么怎么的,才忍了下来,不说话。
范老大又骂了:“你们读书人就是一股酸劲,让人受不了。漂染又脏又臭谁不知,他没白没黑呆在车间已多天了,辛辛苦苦做了漂染流程,等着你帮他看看的!”
“漂染流程!”侯新良不敢相信这个社会大学的毛小孩能做什么漂染流程,就来了兴趣:“陈亮,快拿来我看看。”
亮子高兴起来:“在电脑里,都是师傅们跟说的,你帮我看看吧。”
侯新良忙坐做电脑前看了,看着看着叫了起来:“陈亮,真是你做的!”
亮子又说一遍:“都是师傅们说的,我打的字,只怕表达不好。”
侯新良又问:“你做了几天?”
亮子说:“七天了。”
“就七天?”侯新良又问。
“是的,是不是太粗糙了,你跟我说说,我再做过。”亮子想让黄种他们看了好几遍了,应该不会的,但侯工是专业的,心里就没底了。
“你还跟我学什么!”侯新良盯着亮子问。
“猴子,你搞什么,行就行,不行你就教教嘛,拿控拿调的,不像你呀?”范老大说:“我看了些,瞒好的。”
侯新良喊了起来:“岂是瞒好,是太好了!再稍做补充,就是一本很好的培训教材呢,太实用了。我早就想写了,可东一下西一下的,就落下了。范老大,我们不是要大批招新员工么,就让陈亮讲吧,这样他们上手就快多了。”
范老大一听乐了:“猴子,我看了也是这么想的,这么看来,陈亮真的又为厂里做了件大事了。我就说陈亮心实嘛,你还叽叽歪歪的!”
侯新良忙说:“我哪晓得我们公司还有这样的大才呀!”就激动地对亮子说:“陈亮,快拿上你的电脑,我要向老板给你请功!”
这么多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亮子流泪了。
来到沙总办公室,侯新良也不敲门就直接闯入。
沙总正在打电话,见侯新良火急火燎的,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在电话里说:“亲家,我这里有点事,等会,我就跟你聊。”就挂了,忙问侯新良:“猴子回来了。看你急的,出什么事了!”
侯新良忙说:“没什么事,噢,是陈亮的事。”
“陈亮能有什么事!”沙总骂了侯新良:“猴性不改!”
侯新良不好意思地说:“我改,我不该门不敲就直闯的,可是……”
沙总看了陈亮一眼,笑着对侯新说:“没什么,我只是跟沙沙的公爹聊聊嫁娶的事。说说陈亮怎么了?”
侯新良忙说:“我是来为他请功的!”。
“陈亮,就跟师傅们学几天徒,有什么功好请的。”沙总笑道。
“就才几天,他就做了一件大事。”侯新良赶紧对亮子说:“快把流程给沙总看哪!”
亮亮晓得沙总在发火,迟疑着。
侯新良说:“有什么不好的。”就拿过电脑,打开流程,让沙总看了。
沙总看了一会问:“陈亮,这些就是你做的?”
陈亮赶紧说:“是师傅们说,我打的字。”
沙总就对侯新良说:“猴子,你应该为师傅们请功才对么。”
侯新良急了:“老总,他们能写得出么!”
沙总笑了:“没有师傅们,陈亮能写得出这东西来。”
侯新良没话说了。
沙总板下脸说:“陈亮,没门的事别东想西想。猴子肚子里瞒多货的,你能掏出来才算本事。”
亮子点点头。
沙总不再说什么,从桌上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亮子这说:“请侯工和师傅们吃酒去。”
“这……”亮子不敢接。
侯新良说:“陈亮,你傻哪!”就帮着亮子接过了。
“猴子,不是给你的!”沙总笑了起来。
侯新良笑道:“无功不受禄,我帮陈亮拿拿总成吧。”说着扯着亮子走。
亮子赶紧补上一句:“沙总,我跟侯工去车间了。”
沙总瞪了亮子一眼:“你呀……去吧。”
路上,侯新良说:“陈亮,老板给红包,你收下就是,不然老板不高兴的。”
亮子问:“为什么?”
侯新良说:“老板会以为你没信心、没能力做得更好。”
亮子噢了一声说:“侯工,我就是没底,下步该什么做。”
侯新良说:“看得出你也是实心做事的,没事,我会帮你的,凭着你的悟性和干劲,会做得很好的。”
亮子说:“侯工,我觉得压力好大的,都这么多天了,我才懂这么点,还有服装部、采购部、销售部、财务部,哪天才学得会。”
侯新良说:“其他部门我说不上,漂染的事,有范老大和我帮着,你很快就上手了。老板给你下了什么任务么?”
亮子说:“没有,只说三个月给他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侯新良问。
亮子好愁的:“沙总没说,让我看着办。”
侯新良就问:“哪你怎么想?”
亮子说:“我也不敢想太多,只想一个月内把漂染和服装的基本流程学会,才有时间熟悉其他。”
侯新良说:“陈亮,也确实够你受的。老板怎么这么放得开,让你一个没上过大学的来搞企管呢,你是老板的亲戚还是……”
亮子忙说:“我什么也不是,只是自学了一年的企管,哪天我去仓库领坯布,路上遇到了一个大叔,我们就闲聊了一会,后来才晓得他是老板,晚上老板就让我试着学了。”
侯新良说:“这么忙,你是继续自学,还是放弃哪?”
亮子说:“自学课程我已学完了,只等发证书了。”
侯新良说:“这就是了,我还以为老板头脑发热了。按你自己想的去做就是了,我来时也是一样的,天天跟着范师傅一起干,很快就上手了。出门在外,一是靠朋友,二是靠自己,没事,你能成的。”
亮子好感动地说:“侯工,我们才见面,你就这样帮着我,我真不知怎么谢你。”
侯新良说:“谢什么,晚上我们好好喝上几杯,庆庆我们的缘份。”
“好的!侯工,我能叫你良哥么?”亮子虔诚地问。
侯新良笑了:“我在公司还没交过兄弟呢,大家都叫我猴子,猛一听你叫我良哥,还瞒顺耳的。好咧,多个兄弟多条路!陈亮,你怎么了,大好的事,怎么还垂头丧气的。”
“没有,没有……”亮子赶紧说。
侯新良忙说:“陈亮,你有事,你既喊我良哥,怎么又不把我当哥了。”
亮子说:“良哥,我想说,可不晓咋说……”
侯新良就说:“是老板说的‘没门的事别东想西想’吗?”
亮子点点头。
侯新良笑了:“看来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我们就先做事,我也想先看看你写的流程,晚上,我们唱上几盅,再慢慢地说。”
亮子又点点头。
来到车间,亮子把红包给了范老大。
范老大笑着问:“老板还给我红包么?”
亮子说:“沙总让我拿来给师傅们喝酒的!”
范老大笑着说:“那你就放着慢慢请呗。”
亮子说:“我没请过,范师傅帮我请吧。”
范老大说:“好吧,瞒多的,”就打开数了数,整整两千。就笑道:“老板够大方的,这样吧,黑弟,现在还早,你去跟食堂跟邢大妈说声,中餐给每位兄弟两瓶啤酒,再加个荤菜,就说是陈亮请的,大概六七百块吧。”就数了八百给黑弟。
廖黑弟接过钱去了。
范老大又把剩下的还给了亮子。
亮子说:“请师傅的钱,我怎么好收的,就请两餐吧。”
范老大说:“大家高兴高兴就是了,我知道,你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赶紧留下吧。想泡个姑娘,买点小玩意,也不会开不了口。”
亮子笑了:“我也没姑娘要请的,再说过几天就发工钱了。”
侯新良笑道:“陈亮,你可是答应晚上请我的!”就把钱从范老大手上抢了过来。
“猴子,你敢抢劫!”范老大踢了侯新良一脚。
侯新良说:“晚上算上你范老大一份好了!”
范老大笑笑说:“这还差不多!”
侯新良就把钱给了亮子说:“收好,我们慢慢用。陈亮,把电脑打开吧,我帮你补充补充。”
亮子赶紧说:“好!”就打开了电脑。
侯新良就坐下,又从头细细地审阅着,补充着,跟亮子解说着。
亮子忙盯着电脑,竖着耳朵,听着问着。
范老大看到两个呆子碰在一块,把他抛在一边,就点点头又摇摇头笑着走开了。
“快走吧,陈亮请我们吃好的啦!”
“加菜了,喝酒去!”
外面闹了起来。
“哥,你傻呀,几百块,差不多一个月的工钱哪,就这么扔下水哪!”强强生气地跑了进来。
“强强,别吵!侯工在教我做事。”亮子对强强摆摆手。
强强不高兴地走开了。
范老大也进来喊道:“猴子、陈亮,下午再做吧,喝酒去!”
侯新良点了保存,抬头笑着对范老大说:“范老大,你也好意思趁伙打劫,把老嫂子凉在一边。”
范老大笑道:“有酒喝,当然去。天天窝着个老太婆没劲!”
侯新良说:“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范老大笑了:“谁让你有奶不吃,来这喝清汤。你赶紧把新娘子绑来吧,省得没雨露滋润着,跟人家跑了。”
侯新良苦着脸说:“她是学外贸的,我们公司一时又用不上。”
亮子一听忙说:“侯工,咋用不上,我在统计表看到,我们的公司的服装多好单都买给外贸公司的,为什么不试试直接出口呢!”
侯新良说:“沙总说,公司目前的规模和势力还跟不上,要缓缓再说。”
亮子说:“怎么能缓缓呢,什么都是从无到有的,我想跟沙总提提。”
侯新良眨了眨眼说:“你试试吧,我老婆也是做外贸的一把好手,能来我们公司就好了。”
范老大也忙说:“陈亮,你脑筋活,说不准老板就准了,也好解了猴子的急。”
侯新良笑着范老大:“范老大呀,你就是三句离不开本行。你以为出口业务跟菜市场的买卖哪。”
范老大说:“怎么就不一样,都是买和卖吗,不同的是我们是黄皮,他们是白皮黑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