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这小子傻了,盯着那批还没装袋的成衣发呆了,好可怜的。
“陈亮,到大姐办公室,大姐跟你说说话。”
吴大姐赶紧走过去。
他乱翻什么,咋听不见,又迷糊了!
“陈亮,会过去的,有大姐呢!”吴大姐大声了些。
“噢,”亮子惊了下:“大姐,我在瞅这些衣裳。”
咋办,这孩子呆了!“陈亮,别看了,大姐办公室挂着一些样衣,比这好看。来,跟大姐来”吴大姐心慌起来。
“大姐,不好意思,我在想一件事。”亮子瞅着大姐好像不高兴。
吴大姐想:先顺着他好了。“陈亮,跟大姐说,想啥?”
“大姐,这些衣裳还没经过质检是吗?大姐,你咋了,瞅着怪怪的。”亮子瞅着大姐问。
这孩子,咋问起这来了,半疯半痴的,再试试。吴大姐想着说:“组长检过,还没总检。”
“组长检过?”亮子从一叠成衣上翻出一件说:“大姐,你瞅。”
吴大姐拿过衣裳,一眼就瞅到了领口有丝皱。嘿,这孩子,一丝皱缝就看到了,好像不疯。“陈亮,你还看到什么?”
亮子说:“这领口有点皱痕,还有这袖口边有个线头没剪。我看了几件,就看到这一件这样,就想再看看。我不知这批衣裳的是什么要求,想等会问您的。”
好小子!他不疯也不癫,精灵着呢!
吴大姐嘘了一口气,喊道:“陈亮,你要吓死大姐呀!”
“大姐,咋了?”
亮子傻傻地瞅着吴大姐。
吴大姐揉揉胸口:“没,没咋,陈亮,您做过服装质检?”
亮子回着:“没有,我做过一年纸厂的仓管员,我师傅要求很严的,进仓的纸有一丝不对就骂人,先骂我们两个,再骂质检员,我跟我师哥被骂怕,就小心起来。”
原来是这样!这孩子,这孩子是个咋人哪。天大的事,他咋说没就没了。这孩子有根傻筋的,他好吓人。
“大姐,你咋了,身上不舒畅么?”亮子问。
这小子,有病的!是你不舒畅,不是大姐。
吴大姐好想对他喊:你这没心没肺的,怪不得被女孩甩了。你傻啊,鸡蛋掉到地下,还拣得起来么!
“大姐好着呢!陈亮,你有个好师傅。这事我让阿芬处理。”就喊道:“阿芬,你过来,查下这堆是谁检的,记下,该扣多少就扣多少,马上返工。”
这小子,你让大姐怎么跟你说!
吴大姐心里好急。
那阿芬听大姐发火了,赶紧过来。
吴大姐不理阿芬,对亮子说:“陈亮,这里吵,我们到里边说说话。”
亮子跟吴大姐到车间办公室。
亮子瞅了一眼,里头不大,放着两张简易的台板,台板上放着很多图样,布样和工作单,四周立着多好衣架,有套着衣裤的、有裸着架的。
“乱着的,将就坐下。”吴大姐笑着说。
亮子搬了张木椅在台板边坐下,盯上了台上的工作单,没敢拿。
吴大姐从台板拿了一个一次性纸杯,到热水器灌了热水递给亮子说道:“这只有白水,便当。”
“谢谢大姐。”亮子接过水没吃,又盯着工作单。
有根呆筋的,吴大姐笑道:“陈亮,到大姐这也不先说说话。那些大姐等会都让你看,让你看得想吐为止。”
“噢,大姐,我……”亮子以为大姐为刚才自己挑了刺还在生气,想解释一下。
大姐笑了:“陈亮,别说了,大姐晓得你是个急性的孩子,想一口就吞只大象。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姐会一件一件跟你说的。沙沙把你做企管的文件给我了。工作的事我们待会就说。你快跟大姐说,你跟那春妹是咋的,大姐快要急死了!”
“大姐……我怕自己不能把控,我找时间再跟你说好么……”
亮子抱着头死憋着,好一会,抬起头好痛苦地瞅着热心肠的大姐:“大姐,你教咋工作单吧,有事做,我就好的!”
“这孩子……这孩子……原来你把痛和苦全捏成团,吞在肚子里。这怎么使得呀——”
吴大姐哭喊起来。
“孩子,大姐错了,大姐给你挑明了说,那春妹已跟你说白了,他跟有钱男人走了。镜子破了,还能圆么!这里只有大姐一人,你想喊就喊,想哭就哭,大姐是过来人,不笑你的,千万别把事压在肚子里,要坏事的!”
“大姐!你别哭,我跟你说。”
亮子从桌上抽了张纸巾给吴大姐。“大姐,你别劝了,我已想了一夜了。我也晓春她是不会来了,但我想不通,为咋她要这样。现在,我只想好好做事、挣钱。但我要等她,等她当着我的面说,为咋!”
吴大姐静了下来:“孩子,不要等,大姐跟你说,就是钱做怪,晓得了么,哪男人有钱!”
亮子摇摇头:“大姐,我没钱是真。可我有心了,春妹也有心的,她说我是个好男孩!”
吴大姐说:“孩子,有心还要有钱哪。你晓么?”
亮子说:“大姐,我想好的,我有心,也想有钱,我想好好干活,大姐,你帮帮我吧!”
吴大姐说:“好,大姐晓了,大姐劝不了你,但你要答应大姐一事,大姐就帮你。”
亮子忙问:“是咋?”
吴大姐说:“该吃,吃,该睡,睡,别想傻事。”
亮子说:“好!”
吴大姐笑了:“现在,大家开始跟你说工作单!”
亮子突然说:“大姐,你能让我抱抱么?”
吴大姐笑了:“咋不能。”
亮子就抱着吴大姐,失声痛哭了。
这就好,这就好!
吴大姐拍着亮子笑了。
亮子擦了泪问:“大姐,你为咋对我这么好。”
吴大姐说:“听沙沙说,你也是从大山出来的,都是苦命人。孩子,在这习惯么?”
亮子回:“习惯的,吃和住都瞒好的。”
吴大姐接着话笑道:“这里的菜,就淡了些,也不够辣。你吃辣么?”
亮子回:“吃的,家里的菜辣多了。”
吴大姐问:“你妈很会做菜是么?”
“是的,我最爱妈做的辣椒炒鳅干,又咸又辣又香。我还带一罐呢,大姐,你吃么?”
小孩就是小孩,他笑了。吴大姐开心起来:“还真想吃,好多时没吃了,在家也常做,出来了就没那福了。下午快拿些让大姐解解馋。”
“大姐,我们先不聊这些好么,你教我看工作吧。”亮子也笑了。
这孩子做事太上心了,让他再缓缓,强着做不好事,又伤身的。“你爸做什么的?”
“我爸……原来也在纸厂,一年前得病死了……”亮子眼有点红了。
啊……啊呀,哪壶不开你开那壶,人家才缓过些,你是怎么弄的,“噢,对不住,大姐不晓……”吴大姐自责着难受着。
亮子见大姐不自在,忙宽慰着:“大姐,这事早过去。爸死了,我顶了班,跟着我师傅才一年又下了岗。我早不想这些了,就想出来挣点钱寄回家,让我妈少累些,给姐安个假腿。”
“你姐咋了?”
“我还没出世,村里发大水,姐的腿让房梁打折了。”
“孩子,你是啥命哪,比大姐还苦……”吴大姐又流泪了。
亮子赶紧道歉:“大姐,真对不起,惹你伤心了,我不是有意的……”
好懂事的孩子,吴大姐赶紧收起心思,抹了泪说:“陈亮,把伤心的事都忘了吧,大姐跟你说工作单。”
谈工作了,亮子振了振精神准备着。
吴大姐拿过最上面的工作单,指着工作单说:“陈亮,这是正在赶做的单子,一份工作单到手,我们得先看上面印的版样,再看要做几个款,每款的面料、里料是什么辅料、配料、规格尺寸、件数,最后看工艺要求。”
亮子瞪大着眼睛,竖着耳朵瞅着听着,生怕漏了哪么一点点。
吴大姐接着说:“就拿这张单说吧,这是出口西欧的男t恤,三个型号、四个颜色、布料用的是我们公司自己漂染的羊绒针织布,辅料就多了,工艺要求一时你是听不懂的,这样吧,我们到车间一道一道看着说好了。”
“好的!”亮子的兴奋起来,好像让大姐注了鸡血般。跟着吴大姐走,大姐一道一道仔仔细细说,他一道一道细细地听,遇上迷惑的就大胆地问,大姐也不嫌烦耐着性子细细地说,好像你越问她越高兴,就怕你不问似的。
女工们都诧异着:这男孩是干什么的,昨天闹了大笑话,他今一来,大姐像招了上门女婿般的待着。
到了阿芬这道质检的,吴大姐板上脸。
阿芬赶紧说:“大姐,是我检的,该扣的。”
吴大姐问:“线头是谁剪的?”
阿芬说:“是刚来的柳春妹做的。”
吴大姐说:“她刚才,不扣她的,是组长没教好,扣组长的。叫叶美秀和柳春妹过来!”
阿芬赶紧过去喊。
亮子说:“大姐,你好凶的。”
吴大姐说:“没办法,一楼二楼三楼,几百号人,不凶咋管!”
亮子问:“大姐,几百号人,你管得过来?”
吴大姐说:“没法子,管不过也得管,要吃饭,要养家。”
亮子说:“大姐,你咋不找几个助手?”
吴大姐笑着:“你以为我是老板,想找就招,老板扣着呢。阿芬就算好的了,看,还不是顾不上。”
叶美秀和柳春妹低着过来了,吴大姐对叶美秀说:“美秀,我让阿芬扣你的钱,你怨么?”
叶美秀说:“怨什么,这批货要求特高,你说了好多回了,我也跟春妹说了,我也帮着看过,还是出了错。”
柳春妹说:“大姐,是我的事,咋扣美秀姐的呀。”
吴大姐说:“你第一天上工,所以不扣你的,如你觉着心里过不去,请美秀吃餐好的,也好提个醒。你还真得谢谢人家陈亮,要是下关也没检出,让发了货,那才要命呢,记住呀。干活去吧。”
柳春妹对亮子说了声:“陈亮,你真利害!等会跟我们一道去。”
亮子正想说:不用了。让吴大姐抢了:
“柳春妹,还真看上我们陈亮了!”
柳春妹脸红了,嗔道:“大姐说啥嘛,人家叫你一声大姐,就依老买老起来。就算我看上他,他能看上我这样的。”
吴大姐笑了起来:“陈亮,你赶紧说,看得上我们柳春妹么!”
“大姐,你咋还闹!”亮子的脸也红了。
吴大姐笑了:“笑笑闹闹的日子才好过么。”
叶美秀在一边笑道:“陈亮,男孩咋也脸红,你就跟大姐说,看上了得了!反正我们喜糖都吃了。”
“大姐,了不得了,咋你身边的个个女孩就这么利害!”
亮子要起溜了。
吴大姐扯住亮子笑:“女儿国呢,看到唐僧肉,还不都想咬一口!”
柳春妹嘻嘻地笑个不停:“大姐,大姐,别再说了,说的真的一样,笑得我肚子都疼了。陈亮,陈亮,看你吓得,快把哪春妹喊来,就没事了。”
春妹……
陈亮眼睛又迷糊了。
啊呀!这个柳春妹,人家陈亮才转过神来又提!
吴大姐赶紧说:“陈亮,柳春妹请你呢!”
“噢,”亮子说:“不用了,我这几天都在这,还要你们多帮着,改日我请你们才是。”
吴大姐笑了:“瞅你们两请来请去的,就不说请大姐。”
柳春妹说:“还能少了大姐。大姐,说好了。”
吴大姐说:“好的,村里有家炒粉瞒好的,我们就去哪。”
叶美秀说:“请大姐和帅哥就吃饭炒粉。”
吴大姐说:“那就去海滨大洒店吧。”
叶美秀笑道:“那是老板们去的地方呢。”
吴大姐也笑:“炒粉店才是我们去的地方不是。”
几个都笑了,赶活去了。